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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狗牙是個混子，吃完一頓找一頓的那種，他爹死得早，娘后來改嫁，大伯家占了他家的屋子和幾畝地，從那兒以后他就跟大伯一家生活。

    小時(shí)候，李狗牙還是很勤快的，但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無論他多懂事、干多少的活兒，吃得都不能比大伯家最不受待見的丫頭要多，他就開始混賬起來。

    地里活兒不干了，大伯娘不給吃的他便去廚房偷，后來大伯娘把全部的東西都鎖在堂屋里，他也能摸過去照偷不誤。

    被大伯打了兩頓，李狗牙是不敢在家里偷了，但他認(rèn)識了村里另一個混子，開始各處偷，時(shí)常幾日都不回家一次。

    不過這樣一來李狗牙發(fā)現(xiàn)他的日子反而比以前還要逍遙舒坦，餓了就去找吃的，飽的時(shí)候找個暖和舒適的墻角一躺，半天時(shí)光便過去了。

    這日子，給個王爺當(dāng)都不換。

    直到這一天，攝政王駕臨川州，站在人群中，李狗牙看著那長長的隊(duì)伍遠(yuǎn)去，才算知道王爺?shù)纳钤鯓拥娘L(fēng)光，是他一個混子根本想像不到的。

    別的不說，就那一排丫鬟，一個能許給他做老婆，他都要感激不盡了。但是在王爺那兒，也就是個伺候茶水的。

    李狗牙羨慕之余，萌生了成個家的念頭。

    但是成家得有家啊，他自己還是睡狗窩的呢，一時(shí)又懈了全身的氣，和兄弟們在聚德酒樓的后門匯合，吃了一頓酒樓東家特地叫抬出來給化子吃的菜，他們便各自找窩安睡去了。

    李狗牙走得慢，轉(zhuǎn)彎的時(shí)候回了下頭，就看見剛才那個對他們兄弟幾個冷眼相向的伙計(jì)，正把一只啃了一口的油汪汪大雞腿兒塞給一個沒搶上飯的小叫化。

    李狗牙一瞬間覺得特別不是滋味兒，咋就混到這一步了呢？

    又過幾天，聽說官府投資為主，由城內(nèi)大戶人家投資興建的一個織染廠準(zhǔn)備籌建，要招上千個工人。

    據(jù)說是專門給江南那些紡織興盛的地方染布的，還能染出來什么印花布。

    李狗牙抄著袖子在街上聽了好幾天，然后決定去報(bào)名，只不過他去得晚了，那地方竟然在放出消息的第三天就招滿了人。

    李狗牙不想走，在外面轉(zhuǎn)了好幾天，待看見那些蓋廠房的人天天都能吃到油炒菜，更是羨慕不已。

    更別說聽那些工人討論，他們一天能拿到二百多文的工錢。可把李狗牙羨慕壞了，連幾個混子兄弟找他去城外寺廟偷香客的錢都覺得沒勁。

    這之后又過了大半個月，廠坊建好了，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從外面拉什么大家伙進(jìn)來，都說是從京城工部運(yùn)來的，只要一兩人看著，半天就能染好十幾匹布。

    還有兩個大家伙，是幾個管事親自給抬進(jìn)去的，幾個富貴人家的老爺站在一旁看著，李狗牙夠著頭看，只覺這次進(jìn)來的東西更好。

    果然邊上有消息靈敏的，說這兩個大家伙可以給布印花，以后普通老百姓也能穿得起花布了。

    李狗牙低頭，看看自己摟著腳趾頭的灰布鞋，有些不確定自己到時(shí)候能不能買得起。

    正在這時(shí)候，衙門里又貼出來招工啟事，要招工去修一條出川的道路。

    李狗牙想都沒想就跑到衙門口去報(bào)名，當(dāng)時(shí)坐在桌子后面登記名姓的賬房先生，看著李狗牙的目光里滿是贊賞。

    報(bào)完名，李狗牙捧著衙門里獎勵的一套洗漱用具興奮不已，還沒走遠(yuǎn)就蹲在路邊開始查看，白色的毛巾里包著一塊黃色的香皂、一把牙刷、一瓶除虱藥。

    另有一個白色的玻璃瓶，上面寫的什么字，李狗牙也不認(rèn)識，見里面是綠色、黃色、粉色好幾種顏色的一種撅撅兒一樣的東西。

    打開蓋子聞了聞，有甜味兒。

    “那是打蟲藥，”邊上一個拿著掃帚掃地的老頭說道，“隔三天吃一顆，肚子里要是有蟲就打出來了。”

    李狗牙走在街上還沒被人主動搭理過，一時(shí)間有些受寵若驚，想了會兒，倒出一顆扔到了嘴里。

    甜甜的，這能是藥嗎？

    老頭是衙門里新雇的掃街人，已經(jīng)掃完了路，此刻無事，便拿出煙斗，蹲下來裝上一鍋煙絲吞云吐霧起來。

    見李狗牙一副新奇樣子，還想打開瓶塞，老頭說道：“城里的平價(jià)藥店就賣，便宜得很。做成甜的，是為了小孩子好吃的。沒見過啊？”

    李狗牙搖搖頭，雙臂搭在膝上，再次搖了搖頭道：“沒。”

    老頭笑道：“你還是年輕人，沒事兒多去京城、余州那些大都市跑一跑，這兩年可是漲見識的好時(shí)候。”

    “沒錢，”李狗牙言簡意賅。

    老頭笑了下，“你不是報(bào)名了去修路嗎？到時(shí)候就有工錢了。”

    李狗牙直接道：“那錢要蓋房子娶媳婦。”

    面前的路上走過兩個面帶苦色的年輕人，聞言其中矮一些的那人就說了句：“傻貨，修路那是徭役，說給工錢也信？”

    同伴拉了拉他，因?yàn)榫驮谘瞄T口，那年輕人也沒敢太抱怨，跟著走去那坐在椅子后面的賬房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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