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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樹聲聽王希烈如此說，恨不得給他一個嘴巴子。朝中重臣都知，去年冬天，皇帝派錦衣衛(wèi)給九邊總兵送信，附上數(shù)張陣圖，號稱練成能以步兵擋住騎兵。

    當時有不少想勸諫的臣子，轉(zhuǎn)念又把此事當笑話看了，以為皇帝少年心性，有好武之心也正常。因此統(tǒng)共三五個奏章勸諫此事，朱翊鈞留中不發(fā)，也未在朝廷引起什么波瀾。

    群臣之間談起此事，除了少數(shù)幾個知兵的，都說總算看到皇上孩子氣的一面。此時王希烈提陣圖之事，還把它給升到亡國的層級，簡直是代表禮部打皇帝的臉。

    果然對面的張鯨聽了叫道：“王希烈大膽胡言！御馬監(jiān)實操練***發(fā)明的陣圖，演習了確實能克制騎兵沖鋒！”

    王希烈聽了，未加思索嗆聲道：“演習？演戲吧！”陸樹聲聽他踩進張鯨的陷阱，恨不得掐死他。

    果然陳矩也說話了：“今年在薊鎮(zhèn)外圍，已經(jīng)有了皇上發(fā)明方陣克制騎兵的具體例子，兵部已經(jīng)核實過了！汝此言何意，是皇上發(fā)了陣圖就要亡社稷的意思嗎？”

    王希烈已經(jīng)嘲弄了御馬監(jiān)演練陣圖事，此時若再說個是字，今天這身官衣就要被內(nèi)廷給扒了去。

    張居正重重咳嗽一聲，對陳矩道：“陳廠督，王侍郎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宋代陣圖之害，史書難述，與皇上發(fā)明的空心方陣無關。還請就事論事，勿要牽連附會。”

    陸樹聲在旁邊猛然間發(fā)現(xiàn)此類會議和朝會的不同之處——朝會時尚書在場，侍郎代表不了也沒機會代表本部，事關各部的事兒皇帝直接問尚書了。

    各部侍郎要想發(fā)言，除非尚書不在時才能發(fā)揮一下，且不能偏離本部門尚書的政治立場太多，否則這部務混亂，遭罪的還是侍郎這些干活的。

    朝會上就某件事爭論——例如大禮議或開海之議，那時候多數(shù)用奏章，反映個人政治立場，皇帝也怪不到尚書頭上。

    但這種面對面討論會，若討論的事兒和部務無關，有個性的侍郎可隨意說話，還是站在自身政治立場上的隨意發(fā)言！等一會兒皇帝出來了，一看會議記錄——皇帝哪里知道這王希烈屬于哪部分的？只會以為他是禮部陸樹聲的人！

    陸樹聲越想越覺得委屈，以前覺得王希烈這個老家伙雖然倔了些，但部務精熟，水平很高，對自己還算維護。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場合大放厥詞，如果讓皇帝覺得自己禮部私下里是這樣看待皇帝的，老陸我跟誰說理去？

    但回過頭想，這種會議的好處也顯而易見——國朝歷代皇帝沒幾個勤政的，否則也不會搞個平臺召對還要祭告祖先。

    皇帝這種開小會的方式，極大的推動了朝廷決策速度。而且什么事情就怕溝通不暢，想得多。這會上群臣當面鑼、對面鼓的一敲，某事的前后左右，優(yōu)勢弊端都暴露無遺，當政的也好拍板。

    此時若回到過去那種在朝會上大議于群臣，光是御史科道那幫子攪混水的，就能讓任何事兒都拖上一年半載，陸樹聲想想就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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