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醉眼迷離-《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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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面上遮著鄭綸送她的那張面具,只那雙眸子里透露出沉靜與鎮定。她轉頭看向身側的靈雀,問道:“什么時辰了?”
靈雀答道:“已近子時。”
辰年緩緩點頭,沉聲道:“走吧。”
她們兩個率先策馬向前,帶著這一千輕騎往鮮氏大營而去。因為戰馬腳下都裹有厚布,馬蹄踏在地上并無多大聲響,眾人先悄悄繞到鮮氏大軍身后,直到離那大營三四里外,這才驟然加快速度,向著那大營急沖過去。
趁夜偷襲這事,辰年早在宜平時就干過一次,這次再來,已是輕車熟路。鮮氏人防備松懈,待再反應過來已是不及,只見敵軍騎兵突然沖進大營,殺聲震天,一時間也辨不清對方有多少人馬,營中頓時大亂。
不過,鮮氏人也是極為強悍,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后,很快便有將領組織起人馬予以反擊。辰年帶軍在鮮氏大營四下里沖殺一陣,本想著能殺了賀蘭淵最好,不想卻沒能尋著,又見鮮氏人也紛紛上馬,忙就打出信號,帶著人撤退。
賀蘭淵被人襲營,哪里肯善罷甘休,忙派兵點將,帶著人馬就追了出來。辰年不怕他追,只怕他不追。她引著賀蘭淵往北而去,直接誘入了鄭綸的包圍之中。
這是一場惡戰,從辰年半夜襲營開始,直到翌日天黑,鄭綸才以少勝多,將賀蘭淵的大軍徹底擊潰。賀蘭淵當場被斬殺,鮮氏人死傷大半,剩下的殘兵往北逃去。
鄭綸派了騎兵在后一路追擊,只等那鮮氏潰兵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就沖上去喊打喊殺,嚇得那些鮮氏人忙就又往前逃。就這樣,待到陵和,又跑死跑散了許多鮮氏兵,能活著回到關外的,不足原數的十之一二。
至此,冀州才總算得以安穩。
這一戰叫許多將領得以成名,而最為出名的那個,卻是出了這個計策,并且親自帶兵夜襲鮮氏大營的義軍首領——謝辰年。義軍上下都極為歡悅,靈雀更是替辰年高興,道:“幸好那鄭綸還算知情知趣,把這頭功記在了大當家身上,不然,咱們大伙都得尋他算賬不可!”
辰年卻是不想得這份頭功,更是不解鄭綸為何要將這頭功記在她的身上。
大勝之后,少不得要論功行賞。
之前賀蘭淵帶兵從冀北打到了宜平,搶掠了不少金銀財物,這次鮮氏軍潰敗逃命,再顧不上這些身外之物,盡數被鄭綸所得。鄭綸只取了少一部分金銀獎賞自己軍中將士,剩下的全都給了義軍。義軍將士雖說都是為“義”而來,可多分金銀誰都高興,鄭綸此舉,很是在義軍中買了個好。
慶功宴上,方勛與另幾個義軍頭領過來敬了鄭綸不少酒,見鄭綸喝酒極為爽快,心中更覺親近,待喝到后面,就已是與之稱兄道弟起來。與鄭綸這邊的熱鬧相比,辰年那里就要冷清了許多。她不善飲酒,不管誰人來敬,都只用酒沾一沾唇便了事。又因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大伙也不好強勸她酒,如此幾次,眾人也就棄了她這里,紛紛往鄭綸那邊湊了過去。
辰年并不計較這些,又坐了一會兒,索性趁著眾人不注意,獨自一人往外而來。待出了營地有一段距離,那身后的喧鬧聲才漸漸小去,最終隱入夜色之中。
此時已是初夏時節,河水豐盈,草木新盛,偶爾有新鮮稚嫩的蟲鳴聲在草叢中響起,不覺聒噪,卻更襯出這夏夜的寧靜。
月上中天,夜色正好。
直到這時,辰年心中才慢慢清靜下來。這一場大戰,他們以少勝多,殺敵無數,徹底扭轉了青、冀兩州的局勢,可她心中卻無多少喜悅,只有淡淡的迷惘。那些死去的鮮氏人,不管他們是如何的兇惡殘暴,罪有應得,他們都與她有著相近的血脈。
他們,也算是她的族人。
謝辰年深受夏人之恩,可謝辰年的母親,養她長大的義父,他們都是鮮氏人,他們可愿意看到她這般帶著大軍絞殺自己的同胞?可愿意她雙手沾滿鮮氏人的鮮血?
突然間,她很想女兒小寶。自她去年送了朝陽子與小寶回那山中小鎮,為著安全起見,她就再沒回去過,現在算來,已是半年有余。小寶,該學會走路了吧?也該學著說話了,只是不知會不會叫娘親,可會有人教她?
辰年的眼圈止不住地發熱,她仰身躺倒在河岸邊柔軟的草叢中,靜靜地望著星空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得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沿著河岸漸行漸近。來人步伐沉穩,落地極輕,顯然是個內功高手。辰年心生警覺,并未立刻起身,只輕輕側頭循聲看去,待那人的身影進入視野,這才認出竟是鄭綸。
辰年有些意外,忙從地上起身,與鄭綸招呼道:“鄭將軍?”
鄭綸似也是剛發現了她,身形頓了一頓,才又繼續往辰年這邊走了過來,口中卻是淡淡問道:“怎的一個人出來了?”
辰年笑了一笑,答道:“怕喝酒,就躲出來了。”
她面上帶著笑,可那聲音卻微微有些沙啞。鄭綸不禁多看了她兩眼,見她眼圈還有些泛紅,顯然是剛剛哭過。察覺到這一點,他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人一把攥住,脹痛難耐,又因著有酒壯膽,竟是想也不想地問辰年道:“為什么哭?”
辰年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遮掩道:“哪里哭了?鄭將軍喝高了,看花眼了。”
鄭綸被方勛等人灌了太多的酒,腦子早已被酒燒得發暈,聞言竟是忽地上前一步,伸手去拭辰年的眼角,然后給她看自己指肚上的淚漬,問道:“那這是什么?”
他這動作毫無預兆,辰年一時驚得傻住,忘了反應。鄭綸瞧著她美目圓睜,唇瓣微張,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只覺胸口氣血翻涌,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低頭往她唇上吻了下去。
辰年這才驚醒,忙偏頭往旁側避了開去,抬手拂向鄭綸手肘外側的曲池穴,迫得他松開了手掌。她抽身退后幾步,冷喝道:“鄭將軍,請你自重!”
鄭綸驟然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驚慌失措地看著辰年:“我,我,我……”
辰年不想他竟酒后失德,對自己起輕薄之意,心中已是惱羞至極,哪里還肯聽他解釋,只冷冷地橫了鄭綸一眼,轉身就走。
鄭綸見此,更覺慌亂,忙在后追了上去,急聲道:“謝姑娘,謝姑娘!”
辰年本就惱怒,見他竟然還敢糾纏不休,索性停下來回過身去,冷眼看向鄭綸,問道:“鄭將軍,我看你是喝酒喝昏了頭吧?”
她俏面冰冷,目光凌厲,周身殺氣騰騰,把鄭綸看得心神一凜,腦中瞬間冷靜下來。今夜之事過后,在她心中定要把他歸為輕薄無恥之徒,不僅不會再好言對他,怕是連見他都不愿再見,只會躲著他,避著他。
這樣一想,鄭綸心中只覺酸澀苦悶難言。他不覺閉目,沉默片刻,垂死掙扎道:“謝姑娘,對不住,我確是喝酒喝昏了頭,剛才一時眼花,把你看成蕓生了。”
辰年愣了一愣:“蕓生?”
鄭綸慢慢低下了頭,唇邊卻是泛起一些苦笑,自嘲似的說道:“你也知道,我一直傾慕蕓生小姐。只可惜與她有緣無分,連這份心思都不敢叫她知曉。剛才也不知怎的,恍惚間就以為是她站在我面前。”
辰年對他這話半信半疑,她與蕓生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兩人的面容并無多少相似之處,按理說不該認錯。不過鄭綸也確是喝了許多的酒,許就因著思念蕓生過度,醉眼迷離地認錯了人。
事到如今,不管鄭綸這話是真是假,只要她還不想與他撕破臉,就只能接受他這個解釋。辰年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左右權衡了一番,冷聲與鄭綸說道:“鄭將軍既然沒有酒量,以后還是少喝些吧,也省得醉得連人都分不清了。”
她能說出這話,就表明不再與他計較此事。可鄭綸心中卻有隱隱的失落,他勉強地笑了一笑,低聲道:“抱歉。”
辰年看他兩眼,再沒理會,轉身獨自往大營走去。剛一進營地,正好遇到溫大牙出來尋她,溫大牙先瞧了一眼她的身后,這才問道:“可看到鄭將軍了?”
辰年本想說沒有,轉念一想卻又改了主意,神色自若地答道:“看到了。你們是不是把他灌多了,我瞧著他一個人躲在無人處偷著吐呢。”
溫大牙聞言松了口氣,面上不由得帶上了笑容,道:“可不是我灌的,是方勛他們,把鄭將軍灌得走道都不穩了,跑不了喝高了。”
聽他這樣說,辰年對鄭綸剛才那話又信了幾分,暗道莫不是她自己太過于多疑,真的冤枉了鄭綸?鄭綸一直對她多有反感,便是兩軍合作,他們兩人不得不打交道,他對她也一向態度冷淡,不茍言笑,不該生了旁的心思才是。
她正暗自思量,溫大牙看了看左右,將她拉至一旁,低聲問道:“大當家,眼下看冀州是先安穩了,你心里可有個什么打算?”
辰年聞言輕輕揚眉。溫大牙遲疑了一下,方道:“我剛聽著方勛他們的意思,一心想著往西去。”
早在大戰之前,封君揚那里便有密令傳來,要鄭綸滅掉賀蘭淵后帶兵西進,解泰興之困。此事鄭綸并未特意隱瞞辰年,在言語中已有暗示。
辰年明白,封君揚這是要先全力奪下江北,然后再謀江南。她更清楚,這一決策于現況來說,確是最佳。只是,她若是也帶義軍西進,就要與義父或是陸驍對陣,他們不是賀蘭淵,無論對上其中哪個,她怕是都不能再冷靜理智。
可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她再逃避。既然已是做了選擇,不管未來將面對什么,唯有咬牙堅持著走下去。辰年沉默了片刻,道:“既然要抗擊鮮氏,保國安民,總要將鮮氏打出去,還江北一個安寧才是。”
溫大牙自從永寧二年就跟隨辰年,知辰年做出這個選擇必定十分艱難,心中頓覺不忍,想了想,道:“大當家,要不咱們就留在冀州吧,那邊可是有幾十萬大軍呢,名將無數,哪里就用得上咱們這些人了。”
辰年知溫大牙的好意,不覺苦澀一笑,卻是沒說什么,只緩緩地搖了搖頭。
溫大牙不知她這是何意,想要細問,卻又怕惹得辰年煩心,正遲疑間,鄭綸的親衛從營內找了出來,見著辰年與溫大牙,客氣地行了軍禮,又恭聲問辰年道:“謝大當家,可是看到了我家將軍?”
辰年不知鄭綸為何直到現在還沒回來,只道:“剛才在營外倒是見到了,你們順著河邊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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