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共處一室-《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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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君揚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后便說道:“不用你給我守夜,回你房間去睡。”
辰年笑了笑:“又不是第一回了。”
早在青州府里時,她就給他值過夜,不過那時他是故意折她的傲氣,并不是真的要把她當使喚丫頭。封君揚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別睡在地上。回你房間去睡吧,離得這樣近,有事我再叫你就是了。”
辰年卻搖頭,抬眼看向他,正色道:“你不用過意不去,我只是圖個安心。我內力不比你們,稍有動靜就能警醒,夜里又容易睡死,若是真有個萬一,我怕來不及。你叫我回去睡,我反而更不踏實,還不如就守在這里,反倒還敢睡一會兒。”
封君揚沉默不語,辰年以為他被自己說動,就又再接再厲地勸說道:“真沒事,我昨夜里坐凳子上不一樣也是睡著了。今天好歹還有床被子蓋呢,沒事的。我又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小姐,做這點兒事不算吃苦。”
封君揚聽她說得誠懇不覺動容,沉默了會兒,又低聲說道:“辰年,男女授受不親。你我這樣共處一室對你名聲有礙。”
辰年渾不在意地擺擺手,說道:“江湖兒女沒那么多講究,又是形勢所迫,哪這么多虛禮!身正不怕影歪,再說了,只要你我兩人不說,誰又知道我是在哪里睡的!我不怕,你也別再說了,小心吵煩了我,把你的嘴堵上!”
“辰年……”封君揚還欲再說,辰年果真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找了布條出來作勢去堵他的嘴。
封君揚不覺失笑,伸手擋住她的手腕,以退為進地改口說道:“我是想叫你到炕上來和我一起睡,地上太涼。”
辰年一愣,臉上頓時紅了,羞怒道:“胡說八道!要不是看你重傷在身,我非得打你個半死不可。”
封君揚卻靜靜地看她,輕聲道:“夜里太冷,又是山里,地上寒氣太重。”
辰年犟道:“邱三還睡在院子里呢!又怎么了?”
“他是男子,你……不行。”封君揚話沒說透,臉上反而露出淡淡紅暈。地上寒氣太重,對女子身體極為不好。他是年輕男子,有些事情雖是知道,卻不知該如何和這樣一個年輕姑娘說。
辰年自小跟著穆展越長大,這類隱私事情從沒人告訴過她。就是少女初潮,也還是隔壁的嚴嬸子教導了她幾句怎樣處理。現(xiàn)聽封君揚這樣說,只當他是瞧不起女子,心里便有些不悅,冷聲道:“女子又怎樣了?你少瞧不起女子,沒有女子哪里來的你們男子?”
封君揚聽了這話哭笑不得,想了一想,便又激她道:“你要是不敢上來在我身邊睡,那就老實地回自己房里睡。”
辰年倔強脾氣卻上來了,聞言便道:“上來就上來,我怕你什么!”
說著就真的將鋪蓋從地上抱了起來,對封君揚說道:“你往里面去,我睡在外面。”
封君揚一下子怔住了,被辰年驅趕著往里面挪了挪,見她就真的在他剛才躺過的地方躺下了。那炕乃火炕,一頭接著堂屋的灶膛,早已被燒得熱乎乎的。辰年和衣裹著被子躺下,覺察到身下的溫暖,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嘆息道:“果真還是炕上暖和。”
封君揚還支著胳膊側身看她,瞧她如此表情一時竟有些僵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挪動身體貼著炕里躺下了,淡淡說道:“吹燈。”
辰年聞言就向著燭臺方向揮出一掌,利用掌風熄滅了燭火。屋子里頓時一片黑暗,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借著外面的月光模模糊糊看清屋內的情形。封君揚與辰年都沒說話,不約而同地將精力都放在了調整氣息上頭。
其實北方的土炕都極寬闊,人便是橫著睡也能睡得開。他倆又都不是胖子,各自占了一邊之后,中間還余下了很大一塊空當。想當初在山里趕路時,為了安全他兩個靠得比現(xiàn)在還要近些,可辰年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緊張過,一顆心怦怦直跳,全無了剛才的膽大灑脫。
黑暗之中,時間似乎更加難熬。辰年心中只盼著封君揚趕緊睡著,她也好動一動身體。誰知封君揚的呼吸一直微弱綿長,也辨不清他到底睡沒睡著。她正暗自焦急,忽聽得封君揚輕聲問她道:“辰年,你可識字?”
辰年愣了愣,老實答道:“跟著寨子里的夫子上過幾天學。”
封君揚又問道:“都學些什么?女誡?女訓?”
辰年卻是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只答道:“寨子里誰學那個啊,就是小柳都不喜歡讀那些書的。”她一時忘了緊張,向著封君揚側過身來,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問道,“你們家的姐妹們是不是都要讀這些東西?”
封君揚輕笑道:“嗯,她們都要讀的,背不過還要被女先生責罰。做錯了事挨罰也大多是抄寫這些東西。我小的時候還曾經(jīng)幫我大姐抄過呢,結果她還沒背過,我卻先記住了。”
辰年聽了奇怪地問道:“你抄一遍就能記住了?我不信。”
封君揚就輕聲背誦道:“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女非善淑,莫與相親。立身端正,方可為人……”
他記性極好,幾乎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雖是兒時所看之書,此刻卻依舊記得清楚。他的聲音舒緩低沉,與其說是背書,還不如說是在催眠。開始時辰年還有一句沒一句地問上一問,不一會兒工夫,她的聲音就開始含混不清。再過片刻,就徹底熟睡了過去。
封君揚又低聲背誦了一段,這才停了下來,見辰年半晌沒有反應,終于確認她已經(jīng)睡熟。他不覺也松了口氣,悄悄側了頭去看她。屋中光線太暗,她又是背光而臥,雖然他的視力比常人好許多,可也只能瞧得出她五官大概的輪廓。她的氣息有些粗重,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雖然看不清楚,但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唇瓣定然微微嘟起的,就像早上他看到的那般,柔潤而艷麗。
封君揚心頭忽地一蕩,頓時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起來。身下的炕仿佛燒得太熱了,炙得他有些難受,又可能是剛才說多了話,此刻竟連喉嚨都是一陣干癢。他不敢再看,忙轉回了頭,閉上眼暗暗背誦了多遍佛經(jīng),才緩緩調勻了呼吸。
這一覺辰年睡得極熟,再睜眼時窗外天色已是大亮。她心里一驚,猛地從炕上坐起,就發(fā)覺身邊的鋪位已是空了。正驚疑間,封君揚的聲音在堂屋里響起,問道:“可是醒了?”
“嗯。”辰年忙應了一聲,胡亂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匆匆忙忙地從炕上下來出了屋門,見封君揚果然就坐在堂屋里,面容干凈,衣衫整潔,顯然是已經(jīng)梳洗完畢。
辰年一時微窘,偏封君揚似是未曾覺察到她的心情,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這樣給人守夜的,莫說我有個什么事情,就是你自己半夜里被人賣了,怕是也不知道吧?”
辰年張了張嘴,沒能答出話來,正猶豫是就此惱怒翻臉還是強行忍下的時候,邱三從外面探進頭來,殷勤問道:“謝大俠起了?也用小的給您打水嗎?”
辰年滿腔羞怒終于找到了出處,立時回身向著邱三吼道:“誰叫你進來的?”
邱三不知自己這馬屁怎么就拍在了馬腿上,一時嚇得差點沒坐倒在地上。他用手扶了一下房門才勉強站住了,眼往地上一掃卻突然福至心靈,立刻叫道:“大俠,小的腳還沒進去呢,不算進去!”
辰年一口氣沒上來,險些又被噎得閉過氣去。
封君揚那里強忍著笑,掩飾地輕咳一聲,吩咐邱三道:“你去院里等著,有事我會叫你。”
聽了他這句話,邱三忙縮了回去。辰年臉上還有些不自在,就聽得封君揚輕聲說道:“鍋里燒的有熱水,你洗漱吧。”說完就緩緩起身進了東屋里。
辰年狐疑地揭開鍋蓋,見大鍋內真的存了大半鍋熱水,莫說是洗臉,就是洗澡也快夠了。她兌好水,草草洗漱了一番,又回自己屋內換過了一身整潔的衣裳,這才去對面敲門,問封君揚道:“你早上想要吃些什么?”
片刻后,封君揚在屋內答道:“隨意即可。”
這樣的回答看似要求極低,對廚子來說卻是最難辦的。辰年本就不精廚藝,更是不知該做些什么給封君揚吃。以前穆展越在的時候,她不過就是做些粗茶淡飯給兩人糊口,穆展越不在的時候,她更是常四處蹭吃蹭喝,連飯都不做的。
今兒封君揚在這里,又是身體虛弱,辰年再不能隨意糊弄,可要她給他做那些精致的吃食療養(yǎng)一番,想了一圈,除了熬雞湯之外竟然再不會別的了。
封君揚已是喝了不少雞湯,辰年只想上一想,自己都替他膩得慌了。她在堂屋里轉悠了一圈,將米缸菜籃都翻看了一個遍,也沒能想出要做什么來,只得偷偷地出了屋門,將院門口的邱三叫了過來,低聲問道:“你可會做飯?”
邱三眼在辰年面上也看不出個喜怒來,略一思量便選了一個兩全的回答,答道:“倒是瞧著別人做過。”
瞧著別人做過,自己卻沒親手做過,所以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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