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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薛直遇刺-《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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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內一片肅殺之氣,非但各個路口要塞設立了關卡,街道上也處處可見一隊隊全副衣甲的巡邏士兵。城中百姓被這凝重的氣氛所壓,早已是家家關門閉戶,連燈都不敢點起。唯有城守府內外燈火通明,一個個大白燈籠高高掛著,將各處照得一片森白。

    靈堂上,薛直的兩個兒子薛盛英與薛盛顯各據一側相對而跪,見封君揚隨著李崇進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過來。

    因薛直的繼室乃云西封家的女兒,雖不是嫡支,可輩分上算起來是封君揚的堂姑,封君揚便執子侄禮祭拜了薛直。薛盛英與薛盛顯兩人嗚咽著叩首回禮,待禮畢之后都站起身迎上前來。

    薛盛英先叫了一聲“世子”,未及說話眼淚又流了下來。

    封君揚溫聲安慰了他幾句,又問薛直遺孀封夫人的情況。薛盛英抹了把淚,答道:“自驚聞噩耗,家母便病倒了,嫻兒正在后面照顧。”

    蕓生最擔心的就是嫻兒母女兩個,聞言就說道:“我去看看姨母。”

    薛盛英看了封君揚一眼,見他并無表示,便命身邊的人帶著蕓生去后院看望封夫人。

    封君揚囑咐了蕓生兩句,待她隨人離開了,這才轉身詢問薛直被刺時的情景。薛盛英悲憤地答道:“當時父親剛巡了大營回來,還沒來得及入城就遇害了。跟在父親身邊的侍衛都是死忠的,拼死地護衛著,全都遭了毒手。城墻上的守衛雖遠遠瞧到了,卻是沒能看清刺客的面容,只知道是使刀的,招式狠辣,刀刀置人于死地,待城里人馬再趕出去救援,刺客已是跑了。”

    竟然不是暗殺,而是在青天白日里當街刺殺,而且還是先殺光了薛直身邊的護衛,這樣武力強悍的刺客……封君揚心中一動,又問道:“確定刺客是往西逃了?”

    薛盛英點頭道:“是,已是派了幾隊人馬追了過去,也給青州飛鴿傳書了,叫他們封住飛龍陘西口,嚴查過往路人。”

    青州就在冀州之西,兩者之間只隔了一座太行山脈,而百里飛龍陘橫穿太行山,正是連接青、冀兩州的交通要道,只要刺客欲往西去,必是要途經飛龍陘的。

    可若是刺客并不是逃往青州呢?若是只想進入太行山呢?比如……太行山中的清風寨!封君揚眉心微斂,片刻之間心念已是轉了幾轉。那個將謝辰年救走的男子就是從冀州方向而來,也是使刀,也是刀法精湛……難道他便是殺了薛直的刺客?可是,清風寨不過是太行山中一股悍匪,為何會要薛直的性命?

    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薛盛顯瞧出封君揚面色有異,忽地記起他便是從青州而來,走的也是那飛龍陘,想了一想便問道:“世子從青州過來,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封君揚略一沉吟,答道:“倒是遇到個有些古怪的刀客,還被他一刀斬了匹戰馬,手法很是狠辣。”

    薛盛英與薛盛顯兩人俱面色大變,急忙問道:“在哪里遇到的?那人現在身在何處?”

    封君揚眼底似有細微的光芒一閃而過,他微微垂了垂眼簾,這才又抬眼看向薛盛顯,答道:“那人進了飛龍陘,應是往青州去了。”

    薛盛英眼中殺機暴漲,恨恨道:“既是往青州去了,那賊子就逃不了,只等逮住了他,定要將他扒皮抽筋碎尸萬段!”

    薛盛顯也沉聲吩咐身旁的部將道:“連夜趕往青州,請楊將軍守住關口細細盤查過往客商,絕不能讓賊人混出去。”

    他二人說得都這般聲色俱厲,卻沒一個愿意親自帶著人去青州捉拿刺客,無非就是怕失去對冀州的控制罷了。封君揚壓低了頭,掩下了嘴角上的那一抹諷刺。

    薛盛英見他如此,只當他是疲憊,忙說道:“世子遠來疲頓,我送世子去休息一下吧。”

    封君揚面容坦誠,直言道:“因在飛龍陘里耽擱了工夫,昨日半夜才趕到驛站,不想卻驚聞薛將軍遇刺的消息,我心中又驚又痛,一夜不得合眼,今日一早便棄了大隊往冀州趕,此刻確實是有些疲乏了,容我先下去緩一緩,回頭再與兩位公子細談。”

    薛盛英與薛盛顯兩個聽了頗為感動,親自送他出了靈堂,安排上好的院落與他休息。

    封君揚未與他們客氣,帶著自己的人住了進去,等薛府的人都退下了,這才招了心腹護衛進來,低聲吩咐道:“悄悄地去查一查,看薛直與太行山清風寨之間是否有什么過節。”

    夜色之中,有清冽的香氣隨風而來,封君揚負手立在窗前,望著廊下那株怒放的西府海棠出神。清風寨總不會平白無故地殺了薛直,既然殺,必然要有理由,那么,這個理由到底會是什么呢?不過是南太行的一伙山匪,為何敢來刺殺手掌幾萬軍隊的冀州守將?

    一時之間,封君揚也不禁有些迷惑了。

    飛龍陘臨近西側關口的一處小山坳里,辰年也在迷惑著。

    因接連收到冀州的飛鴿傳書,青州守將楊成親自帶人守在了飛龍陘口,將關口封了個嚴嚴實實,一個個地盤查過往的客商行人。穆展越與辰年見狀便也沒往前湊,掉轉馬頭往回走了三十多里,憑借著對飛龍陘的熟悉,兩人七拐八拐之后,藏入了一處隱秘的山坳里。

    雖在野外,吃食上卻是不缺的,穆展越武功高強,捉些野物不成問題。而辰年功夫雖沒學到家,但因著從小就跟著葉小七在山里跑,倒是練就了一手燒烤的好手藝。兩人各施所長,很快就打發了晚飯。

    穆展越早已是摘了斗笠,發色中雖然夾雜著不少銀絲,面容倒是不算蒼老,看著不過三十上下的模樣,五官很端正,只神色稍顯冷硬,像是沒什么表情一般。

    辰年一面用木棍攏著面前的火堆,一面小心地偷瞄坐在對面的穆展越,幾經遲疑之后還是鼓起勇氣出聲問道:“義父,大當家為何要殺薛直?”

    穆展越撩了撩眼皮,向她看了過來。

    辰年不覺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等著他的回答。

    誰知穆展越的視線從她臉上掠過,最后卻落在那暗藍色的夜空上,只簡潔地答道:“不知道。”

    辰年聽了差點仰倒過去,瞪大了眼看了穆展越半晌,見他一直默然不語地抬臉望天,終于相信他許是真的不知道。她不覺有點失望,想嘆氣卻又不敢,自個兒悶頭想了一會兒,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這事瞞不住。”

    她抬頭看向穆展越,也不管他是否在聽自己講話,只徑自說道:“昨日有那么多人在場,都看到義父把薛直的人頭交給了大當家。俗話講人多口雜,薛直又不是個無名無姓的小人物,所以這事絕不可能瞞下,怕是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漏出去,到時候冀州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穆展越這才緩緩回過頭來,神色淡漠地問:“那又如何?”

    辰年忽地有些緊張,問道:“義父,冀州會不會派大軍來攻打寨子?薛直就這樣死了,他們總得為他報仇啊!”

    這樣一想,辰年就有些止不住地替寨子擔心,清風寨在太行山中再如何勢大,那也不過是一伙子山匪,如何能和冀州的正規軍隊相抗衡?若冀州真的下了狠心要為薛直報仇,那么清風寨必然會兇多吉少。

    那里是她長大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朋友!

    辰年猛地站起身來,叫道:“義父,咱們趕緊回寨子吧,叫大當家商量一下對策,實在不行就叫寨子里的人都先出去躲一躲,冀州軍就算來了,也總不能在山里待長久,大伙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回來!”

    她一面說著,一面緊著去收拾行囊。穆展越卻是穩坐不動。

    辰年抽空轉頭望了他一眼,見他如此不由得心急,大聲叫道:“義父!”

    穆展越動了動,說道:“沒用。”

    辰年一愣,就又聽穆展越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能想到的,張奎宿自然也能想到,這會兒你就算回去,也沒有什么用處。”

    辰年默默站了片刻,走到穆展越面前蹲下來,問道:“義父,您真的不知道大當家為什么要殺薛直?”

    穆展越搖了搖頭:“不知道。”

    辰年不錯眼珠地盯著他,又問道:“那我們為什么要突然離開寨子?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您殺了薛直之后走?”

    穆展越與她對視半晌,淡淡答道:“辰年,你問得太多了。”說完了就把身子輕輕倚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見他如此,辰年便知道他是不會告訴自己答案的了,她有心想偷偷溜回寨子,卻又知道自己沒本事在穆展越眼皮底下溜走,只得無奈地撇了撇嘴,又沖著穆展越做了一個鬼臉,這才走到一旁重新打開行李做睡覺的準備。

    她這里剛給自己鋪了個簡易的床鋪,正準備躺下歇著呢,忽聽得穆展越說道:“今日的功課還沒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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