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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李瓶兒何家托夢 提刑官引奏朝儀 (李瓶兒何千戶家托夢 提刑官引奏朝儀)-《秋水堂論金瓶梅》

    關于這一回,張竹坡卷首總評有一段話說得很好,姑引在此:“自前回至此回,寫太尉,寫眾官,寫太監,寫朝房,寫朝儀,至篇末,忽一筆折入斜陽古道,野寺荒碑,轉盼有興衰之感。”張竹坡沒有說出來的,是“寫女鬼,寫皇帝”。女鬼即瓶兒,是所謂至幽至冥的“陰人”;皇帝,則是陽氣之最盛,至崇至尊。雖然劉太監糊涂地以為“天塌下來,自有四個大漢”,但是國家的命運本是由無數個人建造而成的,而這些個人又反過來無不受到國家命運的影響。在此回,西門慶個人的幽冥私情與腐敗的政治生活糾結在一起,使這一回的內容豐富而深廣;最后以黃龍寺一陣搖動了大地乾坤的狂風作結,預示即將來到的戰爭與毀滅,不僅對于宋王室是一場摧枯拉朽的風暴,而且也震撼了所有與國家共呼吸、同命運的個人的生活。

    西門慶和夏提刑一道上京,下榻在夏提刑的親戚崔中書家。何太監的侄兒何天泉如今接替了西門慶的位置,何太監指望西門慶對他多加關照,一力主張西門慶搬到何家來住。西門慶推辭說:誠恐夏公見怪。何太監道:“如今時年,早辰不做官,晚夕不唱喏。衙門是恁偶戲衙門。雖故當初與他同僚,今日前官已去,后官接管承行,與他就無干。他若這等說,他就是個不知道理的人了。”此書中的太監,往往被描寫為說話憨直、帶有村氣,即如何太監,一口道破世情,而且理直氣壯,雖然粗莽,倒比滿口之乎者也而又假仁假義的士大夫輩至少率真一些。

    西門慶住在何家,夜里夢見瓶兒,這段描寫,又與書房晝夢有所不同,夢與真難解難分,摹寫極為傳神。“睡在枕畔,見滿窗月色,翻來復去,良久,只聞夜漏沉沉,花陰寂寂,寒風吹得那窗紙有聲,正要呼王經進來陪他睡,忽聽得窗外有婦人語聲甚低……”寫得魂夢通幽,鬼氣森森。及至“恍然驚覺,乃是南柯一夢,但見月影橫窗、花枝倒影矣”,與前次白晝做夢醒來,看到日影隔簾,時當正午,既有相似之處,又是另一般情境與寫法。客游做夢,情人入夢,都是古典詩詞常常描寫的境界,然而在夢中與瓶兒云雨,醒來時發現“精流滿席,余香在被,殘唾猶甜”,這種對“夢遺”的實寫,是此書常常混雜抒情與諷刺的一例,決不墮入小市民的傷感惡趣。比起這部小說來,《聊齋志異》的故事都太過甜膩了——倒還不是描寫狐鬼才使得它“不現實”的。又或有人認為這種抒情的“不純”是敗筆,那么試問在莎士比亞的悲劇里面,時時出現插科打諢搞笑的小丑,在其浪漫愛情劇中,時時出現色情雙關語,又有誰指責莎翁不照顧感情描寫的一致性呢?這種寫法只會使一部作品變得更加豐富與復雜。

    在離開京城回清河的路上,西門慶一行人在黃龍古剎避風歇宿。此寺荒涼破敗,“數株疏柳,半堵橫墻”,幾個和尚在那里坐禪,房舍毀壞,又無燈火,長老吹火煮茶,伐草根喂馬,為西門慶等人爨了一鍋豆粥。這種情景,與前面宮廷盛典、人喧馬嘶的莊嚴宏偉氣象,也與何太監家的富貴、何千戶書院的幽雅形成了鮮明對比。在一番尊榮繁華之后,描寫一座破敗的古剎,是全書的縮影,也是結局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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