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3章 天下白-《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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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想,或許是因為留夢炎擔任宋廷右相時,不主導讓宋廷投降,而只顧自己先在新朝尋靠山。
眾人皆降,唯獨他降得不體面。
從這些事一看就覺得他像是奸臣、佞臣,然而近來李瑕審查宋臣,卻有些意外地發現,留夢炎為官以來,即不貪贓枉法,也不苛待百姓,任官以來每樁公務都辦得妥妥當當。
除了私德有虧,竟讓人摘不出別的什么錯來。
“陛下。”
留夢炎愈發驚恐,又道:“宋主懦弱昏庸,臣在宋廷心中惴惴,終日難安,遂犯大錯。今陛下英明蓋世,方值得臣失志追隨,臣唯恨半生蹉跎,不能早逢明主。不敢求陛下寬恕,唯求往后能為太平盛世出一份薄力……”
他說得很真誠,絲毫不讓人感到有熘須拍馬之意。雖然仔細一想,都是熘須拍馬之詞。
李瑕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因為留夢炎最后還是說到了點上。
他十四余年抗爭,驅逐外寇,戡定禍亂,為的本就是改變世道。
世道原本不好,很多人原本按著這不好的世道的規則在行事。但現在既然改變了,如何再以原本的規則去怪罪這些人?
他要讓他們學會在新的規則里行事才對。
“留夢炎。”
“臣在!”
“朕真心希望你在這新王朝里會是一個大忠臣、大能臣,造福萬民、遺澤百世。”
留夢炎只覺死里逃生,額頭上俱是冷汗。
他似乎是用盡了全力
來回答。
“陛下重托,臣雖肝腦涂地而萬死不辭!”
~~
一艘官船停在了渡口。
郭守敬下了船,前方已有人迎了過來。
“兄長。”
郭守敬拍了拍郭弘敬的背,不待寒暄便道:“方才在黃河上看到鐵龍爪揚泥船了!軍械坊造船的速度很快啊。”
“已經分出去了好幾個衙門,農械、造船,軍械坊甚至還把研與造分開了,因孫德或總說‘量產才是最麻煩的’。”
“為學、為官最不能怕麻煩……”
“兄長,陛下親自來了。”
郭守敬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只見黃河岸邊確實有許多人,真是天子儀衛。
再定眼一看,見到了正在河邊的李瑕,他連忙迎上去。
“陛下。”
“不必多禮,郭卿若不嫌舟車勞頓,這次便仔細巡查一番,給朕一個準信吧?”
“臣亦迫不及待。”
見這種本就心系百姓的官員,總是比調教留夢炎這種官員要輕松。
李瑕笑了笑,隨意道:“走吧。”
一些官員、護衛們紛紛聚上來,隨著李瑕與郭氏兄弟沿黃河往上游而行。
“朕的意思在信上說不清楚,還是到實地邊看邊說為好。黃河被掘了又掘,泥沙又多,都說下游如何如何治理,但能否在上游筑堤,既可調解水量,又可蓄水沖沙。當然,朕是外行,只是提個建議,郭卿看看再談……”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無非是筑壩清淤、防洪,但建此壩極難,幾不可能。”
說著不可能,郭守敬卻又道:“臣記得上游不遠有一處峽谷,過峽谷后河面開闊舒展、氣象萬千。陛下請……”
~~視察黃河自然是非常辛苦,走不多時,隊伍中的韓承緒與楊果便停了一下,由人護送著回龍馬負圖寺。
“老了,無用了啊。”韓承緒感慨不已。
楊果笑道:“想想便知。陛下不僅年輕力壯,還每日健體 每日健體,你如何能跟上他的腳步?”
“是啊,跟不上陛下的腳步了啊。”韓承緒也笑。
“我可沒有這一語雙關之意。”楊果連忙擺手,道:“你本就說了,天下平定便致仕,何必還要跟到孟津渡來?”
“不放心啊。”
韓承緒捶了捶腿,抬頭看向寺院中的碑石,喃喃道:“才平定天下,陛下便執意要修黃河,讓人不放心啊。”
楊果道:“老了便太操心。”
“秦并吞戰國,一統海內,當事時六國人心尚未完全安定,便北筑長城、南收兩越,故二世而亡,使漢繼秦業。隋撥亂反正,削平天下,而后修運河、建東都、征高句麗,再使二世而亡,使唐繼隋業。老夫便在想,有時做得太多了,反倒不如做得少些。”
“那是你的想法。”楊果道,“陛下有陛下的想法,他不是始皇帝,更不是隋煬。他還年輕,他的志向更不是我們這些老朽能明了的……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韓承緒默然良久。
最后,他想了想,道:“明日,老夫便歸商丘去。”
“咦?”
楊果反問道:“郭若思才到,視察水利猶有數日,結果未出,具體花費須幾何、人力須幾何尚不可知。你便要走了?”
“從開封跟到洛陽,從洛陽跟到孟津渡。之后陛下回了長安還有許多朝議,開了春又要北巡、南巡。樁樁件件,哪件老夫能放心?哪一處不想跟著?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總該有處地方讓老夫停下,回商丘去,漂泊了一輩子,得回去啊。”
楊果道:“你若能再跟陛下十余年,待休養生息,許還能跟到北伐哈拉和林的一日。”
“老匹夫,你跟去吧。”
“我到了長安,再從長安回山西。”楊果得意地笑了笑,又問道:“你不再回長安,見見李老真人?”
韓承緒搖了搖頭,道:“若是有哪位故人過得不好倒可來商丘見我。猶在逍遙快活的,何必我邁著老腿去見?”
楊果大樂,其后唏噓道:“如此說來,往后我也見不到你嘍。”
~~
終南山。
李昭成一路找到天池邊,終于看到一位老道正盤腿坐在池邊,腳邊還放著一卷書。
他遂整理了衣容上前,喚道:“父親。”
李墉睜開眼,道:“你難得來了,正有樁趣事。今晨我與劉娘賞花,遇到一個道士,問我既是出家人為何娶妻,我說我不是全真教。他便問我,既不是全真教,為何在終南山修行……你猜我如何答的?”
“父親莫非是亮出身份了?”
“非也。”李墉笑道:“我答他,連天下都一統了,南邊的道士還不能在北面的山上修行嗎?”
李昭成勉強笑了一下,實不明白這算什么有趣。
“天下一統了啊。”李墉感慨道:“當年瑕兒才出生,光熘熘的,不過這么一點大。如今卻已是一統天下的皇帝,不可想,不可想。”
“是,孩兒當年與他彈石子時,也未曾想過這一日。”李昭成說過,稍嚴肅了些,道:“陛下已傳旨回來,年前便會歸長安,父親是否下山?”
“不了,在山上更自在。”李墉擺了擺手,道:“如今這身份,到長安反而拘得慌。”
“那孩兒上山來與父親過節,到時做幾道素菜,如何?”
“我過幾日要閉關清修。”
李昭成一愣。
李墉神秘笑了笑,道:“江南既平,為父想回秀州一趟,哦,你莫讓人知曉。”
李昭成優柔寡斷的性子又顯出來,撓了撓頭,道:“孩兒想送父親一道去,只是……”
“不必送,為父已與張十二郎約好了一并去。你有何事為難?”
“陛下歸朝后便要封賞功臣,孩兒雖毫無寸功,唯仗著陛下親緣,群臣皆為我請王爵,實受之有愧。”
“唐淮安郡王李神通,每逢戰事皆敗,因響應唐高祖起兵,猶不失王爵,配享廟庭,你莫做得比李神通差了便是。”李墉道,“不該受的不受,該受的便安心受了,我死之后,他若追贈我一個皇帝位,我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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