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是夜,大唐開元十三年,公元725年正月初,大唐新豐鎮(zhèn)上的各家大小酒肆旗亭,酒旗張揚,燈火輝煌,人滿為患。 各家門前車馬成群,里面推杯換盞,歡聲笑語,鶯歌燕舞之聲不絕于耳。 古歷的初年,幾乎每日每夜,都有從長安城拖家?guī)Э冢{車騎馬,前往新豐鎮(zhèn)喝酒的賢達名流,達官貴人,紈绔闊少,將士豪紳等,絡繹不絕,紛至沓來。 大家抱著一個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朱門酒肉臭,買醉入新豐。 此刻,夜色下,蒙著羊皮面罩的大唐開國縣男李乾坤,正在劉家酒肆酒樓外大門口的一顆樹下徘徊。 一街之隔的李乾坤身后,就是他自家的宅門,雖不奢華,卻也算是高門大戶。 門樓下懸掛的那兩個李子招牌的大紅燈籠,最近因兒子李長安竊盜御酒,犯下死罪,故無暇照顧添油,已經滅了好多天了。 根據大唐律法,竊盜御酒者,當以死罪論處,自古以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看來,就算他李乾坤認識當今皇上,李長安也死罪難逃。 何況,他只是和唐王李隆基有過一面之交,也是在血雨腥風的戰(zhàn)場上的灰頭土臉,誰也沒看清誰,如今能在衙門混個差事,還享有小小爵位和一些封地,已是很不錯的小康了。 大兒子李平安八年前掉到河里淹死了,要是次子長安這次過不了鬼門關,他李乾坤還有什么臉面活著。 現(xiàn)實問題是自打他出人頭地,就沒有一張像模像樣的臉。 最近這幾天以來,李乾坤一路封口送禮,上下打點,跑斷了腿,說破了嘴,散盡了幾十年來積蓄的萬貫家財,甚至把娘子頭上的那一對金鳳釵,都拿去當鋪換了錢,才使得李長安竊御酒一案的案宗,眼下還未上繳到刑部受理。 這一切,他要感激一個人,那就是本縣的縣令牛大嘴,他不僅一個銅板不收,還為李乾坤出謀劃策,運籌帷幄,以至于李乾坤下午和自己的上司劉少卿,在溝通光祿寺春日祭神之事時,少卿竟然對自家御酒被偷的事,佯裝不知,只字未提。 李長安在新豐鎮(zhèn)上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估計半個鎮(zhèn)子的人都知道了,只是因為自己人緣好,大家不在嘴上說出來而已。 李長安動的是他劉家的御酒,劉少卿本該最是知情,卻表現(xiàn)的像瞎子聾子一樣,這讓李乾坤對縣令牛大嘴的良苦用心,有些忐忑起來。 思前想后,他感覺有點不對勁,但卻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李乾坤心里明白,他李家的大宅,一直是劉家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在面積和方位氣勢上都力壓劉家。 當年皇家賜封給他的五十多畝良田,收成和長勢在新豐鎮(zhèn)上數一數二,地里的麥子是釀酒的絕配。 劉家通過中間人放話,對李家的良田有過幾次超過市價的購買意愿,都被李乾坤委婉地拒絕了。 劉家多年來對李家的宅院和良田垂涎三尺,因當年身在萬騎營中的李乾坤,在李隆基的唐隆政變中立過軍功,要不是他在新豐監(jiān)獄擔任牢頭時,在重犯暴動事件中失策,失去了臉面,才被封了個九品開國縣男的爵位,良醞署的閑差,否則,以他李乾坤的軍功,從五品軍將,也不在話下。 所以,劉家想憑目前的勢力地位,借勢借財,強取豪奪李家家業(yè),顯然不大可能,所以一直只能望洋興嘆。 這次李長安盜竊御酒,犯下死罪,這讓劉家找到了扳倒李乾坤的機會。 劉家不就是想要我李家的房契和地皮么?為了兒子的性命,給他又何妨? 李乾坤想到此,便不再猶豫,解下身上的佩刀,立在劉家大門口的樹后,再把手伸進懷里,摸摸房契,便心里一橫,走進了劉家的門口。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李家正堂內,夫人王氏正在把一條七尺白綾,朝正堂的人字梁上扔了上去,打好死結,要自掛東南枝。 就在李乾坤拿走家里房契地契的那一刻,夫人王氏就已絕望崩潰,抱定了尋死的念頭。 十幾年前,丈夫李乾坤把李長安從南山的狼窩里抱回家的時候,她對這個撿來的孩子,就有過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私下想,吃狼奶的孩子,長大了會不會像狼一樣吃人。 李長安小時候從來不哭,除了餓了的時候,只會像狼一樣的嚎叫,那一聲聲的撕心裂肺,常常讓她夜半驚魂。 李長安五歲那年,王氏有一次在李乾坤公干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把李長安送給了來新豐鎮(zhèn)換貨的胡人馬幫。 李乾坤回家知情后,花了七天七夜的時間,騎馬從長安一路追到隴西,終于把李長安從胡商的馬背上奪了回來。 父子二人安全回家后,她被李乾坤狠狠地揍了一頓,夫妻因此冷戰(zhàn)到三年不同房的地步。 王氏一直覺得,這個野孩子,搞不好會把好端端的李家弄個家破人亡,但李乾坤卻視他如掌上明珠,嬌生慣養(yǎng),李長安要吃肉他決不會給喝湯。 李長安長大后不學無術,有國子監(jiān)的學位,卻不好好去讀書,喜舞槍弄棒,酗酒作樂,且結交街上的閑少,到處給李家惹是生非。 王氏認為,這都是李乾坤教子無方,恣意放縱所致。 李平安溺水死后,新豐鎮(zhèn)有些放羊人私下說,那是李長安和哥哥在懸崖邊嬉鬧,李長安不小心把李平安推下去的,但丈夫李乾坤堅信,李長安絕對不會干那傷天害理之事,讓她不要聽信小人的風言風語。 這幾年,她剛從失去李平安的悲傷中緩過勁來,沒曾想小子李長安競犯下彌天大罪,逼得丈夫散盡家財,出賣地契宅院,就差把她賣進青樓窯子了。 人常說,為兒本是爹前生今世的仇人,她倒覺得,李長安不是李乾坤的仇人,而是李乾坤的祖宗。 如此,這么多年過慣了殷實富足日子的她,想想無家可歸的明天,李乾坤將要帶著她去渭河邊住寒窯搭窩棚,從此吃糠咽菜活受罪,還不如一死了之。 王氏把脖子伸進三尺白綾的死結,腿上發(fā)力,一咬牙,一腳蹬翻了腳下的凳子,懸空晃悠了起來。 此時,正堂門外響起了家里十五歲的小婢女楊婉兒的敲門聲。 姨娘,姨娘!開門啊! 外面打著燈籠的楊婉兒叫了好幾聲不見動靜,耳朵貼在門縫,聽見里面有王氏氣絕掙扎之聲。 楊婉兒急忙跑到窗口,捅破麻紙窗,看見王氏正在堂室的大梁下蕩秋千。 楊婉兒嚇得扔掉了手中的燈籠,連顛帶跑地奔向前院,邊跑邊喊。 娘、娘、娘!來人啊!姨娘上吊啦!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