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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一)-《唐宋八大家散文鑒賞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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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道1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兇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2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凡吾所謂道德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

    周道衰,孔子沒3?;鹩谇?,黃老于漢4,佛于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德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不入于老,則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噫!后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師之”云爾。不惟舉之于其口,而又筆之于其書。噫!后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其孰從而求之?

    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5,今之為民者六6;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7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

    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后為之衣;饑,然后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后為之宮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后;為之樂,以宣其湮郁8;為之政,以率其怠倦;為之刑,以鋤其強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圣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圣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

    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則失其所以為臣;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相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凈寂滅者?!眴韬簦∑湟嘈叶鲇谌?,不見黜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于三代之前,不見正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

    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圣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饑食,其事雖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

    傳9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比粍t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鬃又鳌洞呵铩芬玻T侯用夷禮,則夷之,進于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苯裰e夷狄之法10,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

    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11}焉而天神假{12},廟{13}焉而人鬼饗{14}。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15},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

    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16},火其書,廬其居{17},明先王之道以道之{18},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注】

    1原道:探求道的本質。2煦煦(xǔ許):和藹的樣子。這里指小恩小惠,下文中的“孑孑(jie潔)”同。3沒:通“歿”。死的意思。4黃老:漢初道家學派,把傳說中的黃帝與老子共同尊為道家始祖。這里是指在漢初奉行老子清靜無為之術。5為民者四:指的是士、農、工、商。6為民者六:指的是在士農工商之外再加上僧侶和道士。7資:依靠。焉:代詞,指做生意。8湮(yān煙)郁:郁悶。9傳(zhuàn撰):解釋儒家經典的書稱“傳”。這里的引文出自《禮記?大學》。10戎:指古代西部少數民族。夷:我國古代漢族對其他民族的通稱。{11}郊:郊祀,祭天。{12}假:通“格”,降臨。{13}廟:祭祖。{14}饗:同“享”,享受。{15}荀與揚:此處指的荀子與揚雄。荀子是戰國末年著名思想家和教育家。揚雄是西漢末年文學家和思想家。{16}人其人:就是讓僧侶、道士還俗為民。{17}廬其居:將道觀和寺廟改成普通民居。{18}道:通“導”,引導、教導的意思。

    《原道》是韓愈著名系列論文“五原”(《原性》《原道》《原毀》《原人》《原鬼》)的首篇,成文約在韓愈38歲之前,是他為了維護孔孟儒道,力辟道佛二教的經典之作。原道的意思是探討“道”的確切含義。“道”本來是許多學派共同使用的范疇,本義是人走的道路,引申為規律、原理、準則、宇宙的本原等意思。春秋時子產講“天道遠、人道邇”,天道指天體運行規律,人道指做人的最高準則。

    在唐代,正值佛、道兩教盛行,唐皇君主帶頭佞佛。韓愈在本文中提出了自己對“道”的理解,著重闡明“道統”學說。他認為,道的本質是儒家的“仁義道德”,只有弘揚儒家仁義道德之說,才能維持社會安定,加強君主集權。雖然這種唯心主義思想觀和專制主義現在看來并不可取,但在當時卻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雖是一篇明道傳教之文,但是讀來氣勢磅礴,張弛有度,毫無枯燥乏味之感。文章一開頭就用儒家的“仁義道德”立言,開宗明義,而后圍繞這個中心,層層展開。論說環環相扣,從秦朝到隋朝,從興盛到衰亡,進行反復的說理論證,形成了一個嚴密的邏輯整體。韓愈認為,佛教和道教破壞了封建社會的倫常道德,而中國封建社會的綱常是中國的傳統文化根基,破壞了它就是破壞中國的傳統文化,只有重新恢復儒學才能拯救社會。

    在這篇文章中,作者的情感色彩與個性意識很強烈,每句話中均包含有多層含義。比如“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于中國,則中國之”這句話可分兩層。第一層是標舉夷夏之辨。依《春秋》,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區別夷夏的根本標準是文化,而不是種族。依《論語》,夷狄有君無禮,不如中國有禮無君。中國之所以為中國,在于中國文化,而不在于君主。依《詩經》,戎狄亂華,必須予以抵抗、制裁。夷夏之辨的意義是:文化高于種族,文化高于君權,制裁以夷亂華。第二層是揭露君主佞佛。在君主專制時代,舉異質文化凌駕中國文化之上,使中國異化為夷,此誰能為之?誰實為之?若非君主,誰能有此力量?這是揭露當時的君主佞佛,反中國傳統文化。此段文字的微言大義是:君主舉異質文化凌駕于中國文化之上,使中國異化為夷,應當被當做夷狄,被制裁。讀之回味不盡,不僅充實而有光輝而已。

    韓愈這篇論說的意義,不僅在于把儒學連接到一個整體的系統之中,還在理論上全面否定佛老學說,目的是為了維護社會政治、國家的鞏固統一。他給具有神秘意味的“道”賦予現實意義,對重塑儒學經典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梢哉f,韓愈把抽象的“道”從天上拉回人間,與社會現實結合在一起,把修身養性變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手段,從社會政治方面表明“道”的功用。宋代著名文學家蘇軾曾對韓愈一生的功績作過極為精辟的歸納: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

    韓愈雖然倡導古文,反對駢文,但這篇文章中卻大量運用對偶句和排比句,以造成氣貫長虹之勢,如:“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弊掷镄虚g,洋溢一股浩然正氣,鏗鏘有力,不容絲毫質疑。從開篇到說理結論,可謂是筆未到而氣已吞,言未盡而意已達,充分說明了儒學對于維護社會安定的作用,而認為佛家、道家的主張或恐導致社會倒退。全篇高屋建瓴,勢如破竹,一氣呵成。

    此外,本文語言多有創新。韓愈不僅注意從古人語言里推陳出新,還注意從口語俗話中提煉新詞,既善于化古為今,又善于化俗為雅,甚至一些刺激性很強或生澀拗口的詞匯也被他拈來融入文中并產生了強烈的效果。

    后人評論

    錢基博《韓愈志》:“韓愈《原道》,理瘠而文則豪。王陽明言:‘《原道》一篇,中間以數個古字今字,一正一反,錯綜震蕩,翻出許多議論波瀾。其議論筆力,足以陵厲千古?!鋵嵵粡摹睹献印分耪{,而運《論語》之偶句,奧舒宏深,氣之鼓蕩。而劉海峰謂:‘老蘇稱:韓文如長江大河,渾灝流傳,魚黿蛟龍,萬怪惶惑。惟此文足以當之?!鋵嵽D換無跡,只是以提折作推勘,看似橫轉突接,其實文從字順。亦正無他謬巧,只是文入妙來無過熟,自然意到筆隨,行乎所不得不行,止乎所不得不止?!?

    原毀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1,其待人也輕以約2。重以周,故不怠3;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于己曰:“彼4,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5也。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無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于己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6矣?!比∑湟?,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痹唬骸澳苌剖?,是亦足矣?!辈灰啻谌苏咻p以約乎?

    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7,其待己也廉8。詳,故人難于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奔何从心埽唬骸拔夷苁?,是亦足矣?!蓖庖云塾谌耍瑑纫云塾谛?,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于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迸e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于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9,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見其尊己也。

    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10,而忌者畏人修。吾嘗試之矣。嘗試語于眾曰:“某良士,某良士?!逼鋺?,必其人之與{11}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嘗語于眾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逼洳粦?,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說于言,懦者必說于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

    將有作于上者{12},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13}歟!

    【注】

    1重:嚴格。周:周密、全面。2輕:寬容。約:簡少。上面這二句出自《論語?衛靈公》一文中“躬自厚而薄責于人”。3不怠:指不懈怠地進行道德修養。4彼:指的是舜,傳說中遠古時代的君王。5多才與藝人:多才多藝的人。6藝人:能干的人。7詳:全面,周詳。8廉:少,這里指的是不嚴格。9不以眾人待其身:不用普通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意為對自己的要求太低。10修:求上進,提高道德品質。{11}與:黨羽,同伙。{12}將有作于上者:居于上層而要有所作為的人,指的是執政的大臣們。{13}幾可理:也許可以得到治理。幾:差不多。理:即“治”,治理。唐代為了避高宗諱,“治”改為“理”。

    《原毀》是韓愈的“五原”之一。“毀”就是誹謗、詆毀,“原”就是推究、探求,“原毀”就是探求誹謗滋生的根源。安史之亂后,唐朝執政者及世族大地主結黨營私,而由于上層統治者于人求全責備,于己則務求寬容,導致下層地主階層很難登上政治舞臺,即使得官,也“動而得謗”,屢遭排擠。面對這樣的現實,為了探求產生毀謗的根源,韓愈寫下此文,希望引起上層統治者的重視,采取措施糾正這股歪風邪氣,抑制誹謗的滋生。

    韓愈的議論文一般都具有結構嚴謹、說理透辟、邏輯嚴密的特點,《原毀》也不例外。文章的宗旨在于探索毀謗之根源,從古今君子之對比入手,先古后今,由正到反,最后揭示弊端產生的根源,框架緊密,環環相扣,足見文章結構布局之良苦匠心。

    文章開篇便指出,古之君子“責己”“待人”的正確態度。第一段,寫古之君子責己“重以周”,待人“輕以約”,又可以分為三層。先總論責己、待人的原則及其效應。責己“重以周”,所以自己不懶惰松懈;待人“輕以約”,所以別人樂于做好事。文章從于己于人都有好處這一結果,肯定了古之君子立身處世的可貴精神。在提出論點后,用例證的方法分別加以闡明。第二層,寫古之君子以圣人舜、周公為榜樣,在比較中揣摩人之所以成為圣人的原因,去其不如舜、周公的地方,保持和發揚接近圣人的優點。概括他們“責”“求”“去”“就”等行為,小結這一層大意,以感嘆句“是不亦責于身者重以周乎”收束,把嚴于責己的問題講得相當深透。第三層,談寬以待人?!叭∑湟唬回熎涠保瑥臋M的方面論述對別人的寬厚;“即其新,不究其舊”,從縱的方面說明古之君子“待人輕以約”;“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寫古之君子只怕人家得不到為善益處的焦慮心情。

    第二段緊承上文,剖析“今之君子”表現。談“古之君子”的態度是“責己”“待人”,而談“今之君子”卻用“責人”“待己”。一字之差,點明了兩者不同的態度。對人的缺點,一個是“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一個是“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對人的優點,一個是“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個是“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由此得出結論:今之君子責人詳、待己廉的實質是“不以眾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這一結句,簡潔有力,跌宕有致,開合自如,非大手筆不能為之。

    接著,作者在第三段以“雖然”急轉,引出“怠”與“忌”是毀謗之源。韓愈認為:士大夫之間毀謗之風的盛行是道德敗壞的一種表現,其根源在于“怠”和“忌”,即怠于自我修養且又妒忌別人;不怠不忌,毀謗便無從產生?!暗≌卟荒苄蕖保源毫弧凹烧呶啡诵蕖?,因而責人詳。這些為下文“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的結論作了鋪墊。文中既有理論概括,又有實證論述,水到渠成地得出了上述根本結論。段末三句,既交代了此文的寫作目的,呼吁當權者糾正這股毀謗歪風,又語重心長地寄托了作者對國事的期望。

    《原毀》還有一個比較突出的特點,即對比手法的運用。有“古之君子”與“今之君子”的對比,有同一個人“責己”和“待人”不同態度的比較,還有“應者”與“不應者”的比較。從待人、對己兩個方面,通過古、今“君子”的對比,指出他們的不同表現和態度,進而得出“怠”與“忌”乃是毀謗根源的結論。最后,再以“某良士”“某非良士”的一反一正的“試語”相對比,甚至把對比和一定的形象性描寫結合起來,揭露的作用更鮮明尖銳。兩個“責于己曰”“早夜以思”等排比手法的運用,使文章往復回環,迂曲生姿,大大增強了造勢效果。

    全文既有理論概括,又有例證說明;既有正面開導,也有反面對比。行文嚴肅而懇切,句式整齊中有變化,語言生動而形象,刻畫當時的不良士風,可謂筆鋒犀利,入木三分。

    后人評論

    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全用重周、輕約、詳廉、怠忌八字立說。然其中只以一‘忌’字,原出毀者之情,局法亦奇。若他人作比,則不免露爪張牙,多作仇憤語矣?!?

    雜說一1

    龍噓氣成云,云固弗靈于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間2,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3,神變化,水下土4,汨5陵谷,云亦靈怪矣哉!

    云,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云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云,無以神6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7不可歟!異哉8!其所憑依,乃9其所自為也?!兑住吩唬骸霸茝凝??!奔仍积垼茝闹?。

    【注】

    1雜說:論說文的一種。這是韓愈寫的四篇托物寓意的短雜文的第一篇,題目為編者加。2茫洋:遼闊無邊。窮:極,盡。此處是周游的意思。乎:同“于”,在。玄間:玄,深青色,這里指的是太空。3感(hàn漢):通“撼”,搖動,震動。震電:雷電。《詩經?小雅?十月之交》:“燁燁震電?!鄙瘢鹤鲃釉~用,使神奇。4水:作動詞用,用水浸潤。下土:地。《詩經?邶風?日月》:“日居月諸,照臨下土。”5汨:水四處涌出的樣子。6神:作動詞用。這里是顯示的意思。7信:實在,真的。8哉:用在句末,表示感嘆語氣。9乃:竟然,居然。

    《韓昌黎集》中收有四篇雜說,乃是一組雜感式的小品文,本文是第一篇。四篇作品的具體時間難以確定,據推測為公元795年左右,因為此時作者正處于想要在仕途求發展而不得的時期。此文以龍喻圣君,以云喻賢臣,以龍和云的關系來說明圣君與賢臣之間的關系,即圣君是要依靠賢臣建功立業,賢臣又要仰仗圣君的識拔才能荷重行遠,如此才能相得益彰。

    首段講云和龍的辯證關系。云由龍出,沒有龍便沒有云。云本來是不及龍那樣有神通的,但是,龍借助云才得以顯示出它的種種神通。這說明云也是有某種神通的,要不然它怎么能輔助龍顯示出那么多的神通呢?

    接著說云和龍的神通的來源,說明云依憑著龍,龍也離不開云,龍失去它所依憑的云,也就不可能有神通了。最后,又作一轉折,說明龍所憑借的東西(云),乃來自它自己的所為。這一轉折寓意深遠,進一步說明了龍和云之間的互相依賴,并說明其中的根源是萬物互相依憑。

    本文全篇極短,僅僅114個字,卻有無窮的寓意,似是包羅了人間的萬象。行文更是波瀾起伏,富于變化,可謂是一句一轉,一轉一天地。開篇說“云固弗靈于龍也”,而后轉承為“云亦靈怪矣哉”。從龍說到云,又從云轉回龍,曲曲折折,變變奇奇。雖然說起承轉合,說法多變,但是主旨仍舊不離云之“靈怪”可為龍之所“憑依”上,用字簡潔而含義深長。

    本文正是因為使用了托物言志的手法,才深刻表達了作者的寓意——君臣遇合,才能有所作為。君臣之間必須相互依賴,賢臣不可沒有圣君,圣君也須依靠賢臣。韓愈此文寫得很含蓄委婉,雖然真正目在于提醒君主重用賢臣,但一直到結束,其真正用意在文中始終沒有明確點出。

    巧妙運用比興手法也是本文的一大特色。所謂比興,“比”就是借寫他物他事來表達情致,“興”就是表達委婉含蓄而又令人回味無窮。本文通篇只就龍與云的關系著筆,從一個“靈”字著眼,并無一句點明本旨,可處處扣題。含蓄而又生動形象的寫法,使行文委婉曲折,起伏跌宕,讀來意味深遠。

    后人評論

    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七:“寫得委婉曲折,作六節轉換,一句一轉,一轉一意,若無而又有,若絕而又生。變變奇奇,可謂筆端有神也!”

    雜說四(馬說)

    世有伯樂1,然后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只辱于奴隸人2之手,駢死3于槽櫪4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5。食6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7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8,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注】

    1伯樂:春秋時秦人,姓孫名陽,字伯樂。以善于相馬著稱,孫陽曾過虞坂,見一騏驥伏在鹽車下,對著他長鳴,孫陽于是下車而泣。此后,伯樂成了善于識拔人才者的代名詞。2奴隸人:仆人,奴仆,此處指馬夫。3駢死:并列而死,言死者甚多。4糟櫪:盛馬飼料的器具叫槽,馬廄叫櫪,槽櫪為并列復詞,即指馬廄。5一食:數量詞,猶言一頓。食通“飼”,飼養。6食(sì肆):用作動詞,即飼,喂養。下同。7策:馬鞭,這里作鞭策、驅趕之意。8盡其材:充分顯現其才能。

    這篇雜文是韓愈諸多散文中非常著名的一篇。作者借有關伯樂和千里馬的傳說,將愚妄淺薄的統治者比做“食馬者”,將人才比做“千里馬”,以此比喻奇才異能之士的沉淪不得志。不但抨擊了封建制度下統治者對人才的盲目和忽視,也藉此抒發了自己懷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悲憤心情。時至今日,本文可以說是雅俗共賞、婦孺皆知了。究其根本原因,也不過是兩條:一是文字表達上的通達精練,因而易于理解,便于流傳;再是思想內容上的深刻,語勢凌厲、一針見血,所以歷來都會引起大批自強不息者的強烈共鳴,并被掌權者援引。

    此文創作的具體年代不詳,各家均未注明。但從作者一生的經歷看,應該和《雜說一》一樣,都作于韓愈求仕而不得的時期——即應試求官的階段。這個時期韓愈三次參加吏部博學宏辭科考試,三次上書,都被冷冰冰的命運擋了回來。

    第一段,從千里馬對伯樂的依賴關系出發,說明千里馬才能的被埋沒是不可避免的。文章一開篇就奇峰突起,用“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點出論證的前提。這句話還包含著一個反題,即“無伯樂,則無千里馬”,實際上指明了千里馬對伯樂的依賴關系。接著,作者提出“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一論斷,突出了這“常有”和“不常有”之間的尖銳矛盾,說明千里馬的被埋沒簡直具有必然性。然后趁勢而下,說到千里馬的命運上來,用“只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描繪了千里馬被埋沒的具體情形,引人深思。

    第二段緊接第一段,解釋千里馬被埋沒的原因。千里馬被埋沒,在一般人看來,大概要歸咎于它的才美“不外見”。千里馬雖然“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量大大超過常馬,但人們“不知其能千里而食”,只是按照常馬的食量來喂養它,說明喂馬者的無知。接著,用一組排比句揭示這“才美不外見”,正是“食不飽,力不足”所造成的惡果。最后一句反詰句“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對“食馬者”的無知發出了強烈的譴責。

    第三段總結全文。先刻畫“食馬者”的形象,“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而后描繪這種人“不知馬”的表現,“執策而臨之”;再寫他們洋洋自得、以“知馬者”自居的神情,“之”指代千里馬,他們在千里馬跟前竟然宣稱“天下無馬”。兩相對照,生動地揭露了這種人的愚蠢、荒唐,對“食馬者”的無知妄說進行了辛辣的嘲諷。

    全文托物言志,條理清晰,全文不過150余字,卻結構嚴謹,論證嚴密,語言簡樸洗練。細細數來,文中竟然連用11個“不”字,帶給我們許多啟示,值得我們去品味一番。

    首先,這是一篇一氣呵成的托物言志文章,全文氣勢充沛,縱橫開合,奇偶交錯,巧比善喻,字里行間洋溢出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浩然正氣。韓愈所倡導的“氣盛言宜”的創作理論也在本篇中得到了痛快淋漓的體現。

    其次,文中以馬喻人,然而由于引得得體,用得貼切,便使讀者從中覺不出一點離皮離骨的地方,反倒有一種人馬合一、身臨其境的感覺。尤其是使那些深有感觸的讀者們不由聯想到自己“只辱于奴隸人之手”時的種種不幸,產生出與作者之間在心靈上的迅速溝通。而順勢讀將下去,更覺心舒氣順,一瀉千里,累日積憤為之一吐,陣陣快感油然而生,陡起凌空飛躍、萬里急馳之心。作者在全文中無一句講到人才,但是我們掩卷思定又感到作者無不在講人才,這一藝術效果正是作者高度的藝術技巧所致。

    此外,本文另外一個顯著特點是寓深刻思想于具體形象之中。例如,用“只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來描繪千里馬的終身遭遇,用“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來揭示它的才能被埋沒的原因,都能激發人們的不平感,也表達了當時千萬個有才之士的悲憤。又如,用“策之不以其道……‘天下無馬’”來刻畫食馬者的淺薄愚妄,更具有辛辣的嘲諷作用。一篇小品能夠取得如此強烈的閱讀感受,若非胸中廣有丘壑的大手筆是無法達到的。

    后人評論

    高步瀛《唐宋文舉要》甲編卷二引清代鴻儒張裕釗之語:“卓識偉論,上下千古,其文勢甚雄闊,而以盤勁之致行之,彌絕聲光郁然。”

    師說

    古之學者1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2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后,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3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圣人也亦遠矣,而恥學于師。是故圣益圣4,愚益愚,圣人之所以為圣,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于此乎?

    愛其子,擇師而教之;于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也,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5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圣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6之徒,其賢不及孔子??鬃釉唬骸叭诵?,則必有我師?!笔枪实茏硬槐夭蝗鐜?,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8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于時9,學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10之。

    【注】

    1學者:此處指求學的人。2傳道:傳授理論。即韓愈所說的儒家之道。授業:教授學業。3庸知:哪里用得著知道。庸:豈,哪里。4圣益圣:前一個“圣”,指古代圣賢之人,名詞。后一個“圣”指明白、賢惠,動詞。5句讀:即“句逗”,也就是斷句。古書沒有標點,因此老師教授的時候,先要教授斷句,以判斷句意,停頓處稱“逗”。6郯(tán)子:春秋時郯國的君主,傳說孔子當時曾經向他請教過關于官位的事情。7三人行:出自《論語?述而》:“三人行,則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8術業:技術專業。9不拘于時:不被世俗規定所拘束。10貽:贈送。

    《師說》一文乃是針砭時弊、有感而發的論說文。“說”,是古代一種文體,可以發表議論,也可以記事,都是為了表明作者的見解,說明寄寓的道理。“師說”,就是談談從師求學的道理。文章闡述了從師學習的必要性和原則,批判了當時社會上“恥學于師”的陋習,表現出非凡的勇氣和斗爭精神,也表現出作者不顧世俗獨抒己見的精神。

    本文創作于唐貞元十八年(802)韓愈任四門博士時。針對當時社會上彌漫著一種士大夫之族“恥學于師”的錯誤觀念,加之兩漢以來儒家經師嚴守師法、故步自封的不良風氣,韓愈寫了此文來說明為人之師的重要作用、從師學習的必要性以及擇師的原則。同時,本文更是韓愈對那些誹謗者的一個公開答復和嚴正的駁斥。文末以孔子言行作證,申明求師重道是自古已然的做法,時人實不應背棄古道。他義正嚴詞地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做自己的老師,不應因地位貴賤或年齡差別,就不肯虛心學習。

    開篇第一句“古之學者必有師”,冠以“古之”二字,既說明古人重視師道,又針對現實,借古非今。同時也暗示,本段的主要內容是從師的重要性和擇師的標準?!氨赜小倍?,語氣極為肯定。然后,作者指出師的職能作用是“傳道授業解惑”,從正面申述中心論點。接著緊扣“解惑”二字,從不從師的危害說明從師的重要,從反面申述中心論點。最后緊扣“傳道”二字,闡明道之有無是擇師的唯一標準,一反時俗,將貴賤長少排出標準之外,為下文針砭時弊張本。

    接著,第二段開始批判不重師道的錯誤態度和恥于從師的不良風氣。作者采用對比的方法分層論述。第一層,把“古之圣人”從師而問和“今之眾人”恥學于師相對比,指出是否尊師重道,是圣愚分野的關鍵所在;第二層,以為子擇師而自己不從師作對比,指出“小學而大遺”的謬誤;第三層,以巫醫樂師百工之人與士大夫之族作對比,批判當時社會上輕視師道的風氣。

    倒數第二段以孔子為例,指出古代圣人重視師道的事跡,進一步闡明從師的必要性和以能者為師的道理。為了證明“圣人無常師”的道理,特別舉孔子為例加以論述,因為孔子在人們心目中是至圣先師,舉孔子為例就有代表性,能加強說服力。

    文末,贊揚李蟠“不拘于時”“能行古道”,說明寫作本文的緣由。“不拘于時”的“時”指“恥學于師”“惑而不從師”的社會風氣?!肮诺馈敝浮皬膸煻鴨枴保浴奥劦馈痹谙日邽閹煹牧己脤W風。

    《師說》構思精巧,語言雄放疏蕩。文中有許多千古流傳的從師從教名句,如“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等等,至今仍有十分積極的教育意義。

    實際上,還可以把《師說》看做韓愈提倡“古文”的一個莊嚴宣言。六朝以來,駢文盛行,寫文章不重視思想內容,講求對偶聲韻和詞句華麗,盡管也產生了一些藝術成就很高的作品,卻導致了文學創作中浮靡之風的泛濫。這種風氣,直到中唐仍流行不衰。在唐代,韓愈不是第一個提倡“古文”的人,卻是一個集大成者。他無論在文學理論還是在創作實踐上,都有力地促成了“古文運動”的興起、發展,主張“文以載道”,并身體力行,培養了大批有志于古文創作的年輕人。

    后人評論

    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嘩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學,作《師說》,因抗顏為師。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為言辭。愈以是得狂名?!?

    子產不毀鄉校頌

    我思古人,伊鄭之僑1。以禮相國2,人未安其教。游于鄉之校,眾口囂囂?;蛑^子產,毀鄉校則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豈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維善維否3,我于此視。川不可防,言不可弭4。下塞上聾,邦其5傾矣。”既鄉校不毀,而鄭國以理。

    在周之興,養老乞言6。及其已衰,謗者使監7。成敗之跡,昭哉可觀。

    維是子產,執政之式8。維其不遇,化止一國。誠率是道,相天下君,交暢旁達9,施及無垠。於虖10!四海所以不理,有君無臣。誰其嗣之,我思古人!

    【注】

    1伊:句首助詞,無實義。僑:子產的名字叫做公孫僑。2以禮相國:用禮法治理國家。相,治理。3維善維否(pǐ):是善是惡。4弭:堵塞,制止。5其:將要。6在周之興,養老乞言:古代的一種禮制。《詩經》里講周文王的祖先公劉,舉行養老典禮,尊崇年高德馨的老人,并請他們提出一些建議,作為施政的參考。{7}謗者使監:派人去監視議論國政的人。{8}式:法式,榜樣。{9}旁:通“溥”,普遍。{10}於虖:同“嗚呼”。

    《子產不毀鄉?!肥恰蹲髠鳌分械闹隆W赢a是春秋鄭國著名的政治家。春秋時,“鄭人游于鄉校,以論執政”。當時執政的是子產,他以禮法綱紀治國,進行了一些大膽改革。這就招致一些人的不滿、批評,甚至攻擊。有人建議毀廢人們聚集論事的鄉校,子產堅決反對。本文創作時間說法不一致,一說為唐德宗貞元末年,一說為憲宗元和末年。頌是古代一種稱頌功德的文體,文章主題明確,是為了歌頌子產的明智舉措。

    子產不毀鄉校和周厲王監謗的故事,人們都不陌生。但韓愈卻在他的《子產不毀鄉校頌》中把二者聯系起來,加以對照。這就使人感到很有新意,而且能夠從中得到深刻的歷史教訓。經過這樣的對比,韓愈在文中說:“成敗之跡,昭然可觀?!彼ㄟ^兩個歷史故事中采用兩種方法帶來兩種結果,說明管理國家應該采取什么方法。當然,韓愈只是從鞏固封建制度的立場出發的,但從認識論角度看,卻有普遍的意義。

    除了贊美子產之外,韓愈在這篇文章中思古喻今,頓生感慨:“在周之興,養老乞言。及其已衰,謗者使監。成敗之跡,昭哉可觀?!蓖瑫r也諷刺了當時執政者的獨斷專行。韓愈認為,天下之所以得不到正確的治理,就在于沒有稱職的良臣。其實,在古代的封建社會,像子產這樣的良臣,是很難被重用的,縱使一時能執掌權柄,實施改革,也免不了要遭到保守勢力的攻擊,一旦失勢或死亡,其改革的善政便又復歸失敗,即所謂政以人舉,也必以人亡。韓愈一生仕途不順利,多半因為君王昏聵,不聽諫言。因此,他對子產特別懷念。

    最后,韓愈為子產的教化只限于一個鄭國而大發感慨。“四海所以不理,有君無臣。誰其嗣之,我思古人?!?

    此外,本文作為評論文可謂是短小精悍。全文僅用了169個字,但對鄭子產不毀鄉校一事作了準確精當的評價,多一字則費,少一字則失。其語言之高度凝練,令人嘆為觀止。

    后人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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