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交易-《滿城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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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蘇從黑皮沙發(fā)上醒來時,第一感覺,腰酸腚疼。抬起雙手看了看,腕上勒痕嚴(yán)重,皮都快蛻下一層。他方才掙扎得有些厲害。
其實也沒睡著,就是不想醒,他聽見傅云憲換衣服后出門的聲音,好像還喊了一聲“許霖”。許蘇這人是典型的鴕鳥心理,看不清楚的就不看,想不明白的就不想,霧里看花也能過一輩子,又何必擦亮雙眼自找不痛快。
沒地兒清理,許蘇撿起被橫七豎八拋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低頭看了一眼黑皮沙發(fā),上頭淫跡斑斑,相當(dāng)齷齪。
這算怎么一回事兒呢?他驀地想起以前蘇安娜最愛看的一個電視劇,女主角在辦公室內(nèi)遭了老板強|暴,完事之后獨對一地狼藉,抱著衣服簌簌直抖,鏡頭持續(xù)推進(jìn),放大一張梨花帶雨眉眼凄楚的臉。蘇安娜入戲頗深,破口大罵“不要臉”,許蘇只覺得演得太假。
走出傅云憲的辦公室,屁股痛得邁不開腿,得蹣跚著前進(jìn)。蔣璇已經(jīng)不在了,大概是跟著教導(dǎo)員回去了,傅玉致也不在,聽文珺說,隨老板一起出去談事情。
許蘇一直覺得自己臉皮挺厚。關(guān)于這張黑皮沙發(fā),以前傳言就不少,但他從來沒當(dāng)回事兒,因為知道,不是真的。可現(xiàn)在就不行了。
老板不在,手頭那點零活也早干完了,許蘇在君漢所的上下三層樓里沒目的地瞎逛,似乎聽見人人都在嘲笑自己。可能是真笑了,也可能是他自己做賊心虛。反正越待著越覺不自在,他跟文珺打了聲招呼,請假溜了回去。
傅云憲答應(yīng)蔣璇與她在第二天見面。想著法要見傅大律師的蔣警花,終于如愿以償。
蔣璇久聞傅云憲大名,但大多是見諸不露臉的新聞報道,耳聞不如親眼目見,她從未想過,國內(nèi)的“刑辯第一人”不是老態(tài)龍鐘的學(xué)究,不是其貌不揚的中年,而是一個這么高大英俊堪比外國模特的男人。她見傅云憲西裝革履地走過來,起身迎接時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水,慌的。
也就兩個人見面,地方是傅云憲選的。理由很簡單,他跟老板走得近,這是s市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允許室內(nèi)吸煙的高級日料店。
“這里的食材很新鮮,帝王鮭還有黑金鮑,吃得慣么。”聽蔣璇說了一聲“都好”,傅云憲翻了兩頁菜單,扭頭對服務(wù)生說,“這些都來一份,留一份,一會兒我打包帶走。”
蔣璇一直不怎么敢抬頭,菜單印制得相當(dāng)古樸漂亮,就是上頭的價格太刺眼了,她問:“是給許蘇帶的嗎?”
“小東西嘴饞得很。”傅云憲笑笑,合上自己那份菜單,問蔣璇,“還有什么需要的?”
蔣璇按價兒點了兩個最便宜的,一份壽司一份沙拉,傅云憲憑以往習(xí)慣加了份牦牛壽喜鍋,又讓服務(wù)生把他珍藏在店里的酒拿來。
包間雅而靜,日式壁燈投射柔和光源,很適合兩人談話。美食在桌,美人在座,傅云憲倒不怎么動筷子,他點著一根煙,問:“蔣小姐找我,應(yīng)該不是為了吃飯吧。”
蔣璇咽下一口刺身,擱了筷子,舉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借酒壯膽,她從包里掏出了一張8寸大的照片,然后遞在了傅云憲的面前。
傅云憲拿起照片,照片被時間磨得泛黃,好些個人臉都看不清了,但唯一能確定的是,上頭的人都笑得充滿希望,十分開懷。
照片背面還有名字,傅云憲看見了自己的。
“不知道傅律師還記不記得……”她停頓了五六秒,平視著傅云憲的眼睛,緩緩念出那個名字。
蔣振興。
蔣振興,全國最大集資詐騙案主犯,涉案金額達(dá)百億,中央都點名批評了。傅云憲當(dāng)然知道這個人,但他倆的干系還不僅于此。
他們二十多年前就認(rèn)識了。
傅老爺子不認(rèn)原配與親兒,學(xué)生時代的傅云憲要照顧患“漸凍人癥”的母親,險些因家貧輟學(xué)。虧得在那時遇見了熱衷慈善事業(yè)的蔣振興。蔣振興創(chuàng)辦了一個“振興基金”,專門捐助因罕見病輟學(xué)的學(xué)生,而傅云憲就是振興基金的第一批受益人。
當(dāng)時那批學(xué)生與捐助者蔣振興留下了一張合影,正是傅云憲眼下皺眉凝視的這張。
“原來也是蔣總捐助過的學(xué)生,”傅云憲沖蔣璇點了點頭,把手中照片又放了回去,“我記得,案子已經(jīng)判了。”
傅云憲沒怎么關(guān)注這個案子,只聽說一審的時候,曾經(jīng)身價過億的企業(yè)家淪為階下囚,仍能保持風(fēng)度,不卑不亢地位自己辯護(hù)。他雖不認(rèn)罪,卻也護(hù)著手下,敢于一力承擔(dān)。由于公司上下全成了被告,蔣振興對法官說,我沒有犯罪,但若法庭判我有罪,也請只追究我一個人的刑事責(zé)任,我是董事長,也是法人代表,他們都是執(zhí)行命令的下屬,對此毫不知情。
庭審時間相當(dāng)漫長,后來蔣振興問法官要了一瓶水,自己只喝一口,便請求法警遞給站在他身后的那一大群被告,法官仁慈默許,于是一人便喝一口,如此傳遞下去,場面很是令人唏噓。
蔣璇繼續(xù)說下去:“可以說判了,也可以說沒判,一審死刑,二審卻遲遲沒開庭,也不知道現(xiàn)在人是死是活,一直沒有消息。”
“二審沒開庭是好事,刑修九取消了集資詐騙罪的死刑,這就留下一條命了。”
“蔣總是冤枉的,二審無故拖了好幾年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期間聘請的多位律師也被阻撓被威脅,至今沒一個能夠成功會見,甚至一審時,連蔣總興建希望小學(xué)、創(chuàng)辦振興基金的錢都被定性為揮霍集資款,可是如果沒有蔣總,那些孩子——”
“我不是來聽你講故事的。”蔣璇的表示饒動感情,然而傅云憲頗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想讓我接這個案子?”
“我整理蔣總物品的時候看見了這張照片,也看見了照片背后你的名字,但當(dāng)時我并沒有這個想法。”對方已經(jīng)把話往敞亮了說,蔣璇也再不避諱自己的真實目的,“沒想到前陣子偶然機(jī)會認(rèn)識了許蘇,他正巧是君漢所的行政主管,所以我想這可能是上天注定,要請你來接手這個案子。”
“這案子是央批、部督,還是由前駱總理親自下的指使,就算真是冤案,蔣振興也冤定了,沒有一個律師能翻盤,也沒有一個律師敢翻盤,”傅云憲夾著煙喝了口酒,他放下酒杯,注視蔣璇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傅云憲也不例外。”
央批是中央批示,部督是公安部督辦,與之相比,瞿凌案、高樺案簡直不值一提。蔣振興的這個案子,絕非媒體上可見的那一鱗半爪的消息那么簡單,它是一張牽扯政治經(jīng)濟(jì)方方面面的彌天大網(wǎng),一著不慎,別說律師的職業(yè)生涯,連他的命都能搭進(jìn)去。
傅云憲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說到底,還是他進(jìn)退知度,從不死磕那些真正毫無勝算的案子。他不是“不肯過江東”的楚霸王,而是“休教人負(fù)我”的曹丞相。
傅云憲說:“能留一條命就不錯了,我勸你不要為了一個陌生人浪費自己的青春,做出無意義的犧牲。”
然而蔣璇不領(lǐng)情。
不比那些軟綿綿、嬌滴滴的小姑娘,她既然如愿見到了傅云憲,便敢豁出一切逼他接這個案子。
“許蘇喜歡我,我能感覺出來。”從傅云憲那天接起她的電話開始,蔣璇就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籌碼增加了,她說,“如果傅律師能夠幫我這個忙,我就不再見許蘇,我愿意退出,把他還給你。”
傅云憲幾乎就要笑了。
他這輩子從沒受人要挾過。他在公安局一個人以斷腿對峙十名公安,最后全身而退;他在黑幫大佬胡四面前也沒低過頭,反而令對方對他敬重有加。
區(qū)區(qū)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跟他談條件,何其拙劣,何其幼稚。
“當(dāng)年我收到振興基金的學(xué)費贊助共計三萬余元,如今二十多年過去,我就還你二十倍。”
菜剛上齊,傅云憲就站起了身,結(jié)賬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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