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堂門關上之后,這處北堂瞬間陰沉了不少,書柜間隱隱散發出蠹蟲啃咬后的氣味,讓人渾身都感覺不舒服,唯獨面前這位年輕的縣令,卻還是毫無顧慮地徜徉其間,仿佛找到了些安全感。 “你叫洪渭對吧?你的入籍文書我看過,恒旻的書信我也看過了,看來是本官誤會了……” 隨后他在書案背后重重坐下,不堪其擾地抬起頭又思索許久,最后才將手上文書放下,似乎始終未能在千頭萬緒之間,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哎,本官倒也不是有意刁難于你,只緣當你與那凈鬳教是一丘之貉,心中頗為忿懣,故而擱置在了一旁。” 洪文定面前的崇安縣令管聲駿,字鐘石,在順治十一年便以拔貢的方式任河南光山知縣,由于任內盡心教養、吏治稱最,又于前年遷崇安縣令,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處四方之民流寓,兵匪盤踞之地。 其實管聲駿也很納悶,當初自己當時聽到的消息,本應該是去往廣東羅定當這個散州的知州,卻陰差陽錯地因為靖南王耿家就藩,被故意安排在了崇安縣上。 這崇安縣地處閩贛邊界,為中原入閩的橋頭堡,險要之處自然溢于言表,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前任知府所遺存的流弊竟然如此之多,甚至連縣治府衙都因故荒廢,多年來惶惶如喪家之犬。 即便他素來以實干著稱,胸中也頗有豪氣,可到了這里只能是束手無策,處處碰壁之后,他如今正轉頭做些搜羅檔案、譜牒的雜事,只打算自掏俸祿銀兩,在任內修一部縣志交差了事。 崇安縣令管聲駿從桌案上翻查片刻,找出了疍民們的入籍文書,略微翻看便拿在了手中,緩緩點頭。 自從他管聲駿主事崇安,在千頭萬緒中最讓他頭疼的便是凈鬳教之人。 這些人明面上吃齋受戒、安分守己,暗中實則早已勾結一氣,處處與官府作對,更有甚者,他們還常常裹挾定居于城隅的大姓、縣內功名在身的人物,倒逼著他這個知縣畫押簽字,著實令人心寒。 譬如這流民入籍之事,其實早就被凈鬳教安插在縣衙之人把持住了。 但凡是入了凈鬳教之人的文書,須臾之間便會出現在他的書案之上,并且時常有士紳前來催逼,不勝其擾;而那些不在凈鬳教眾之列的,即便他縣令已經手批允諾,入籍文書也同樣會不翼而飛,宛如白日見鬼。 一開始,管聲駿還會對此情狀忿然質問,可時間久了,他也察覺到越來越多異樣,也只能忍氣吞聲,每日除了處理崇安公務,剩余時候只能躲在家中調鶴種梅,寸步不出。 讓管聲駿如此忌憚的,不僅僅是凈鬳教勢力,更因崇安百姓似乎對于官府,天生就有著一種不安抵觸,即便自己三令五申絕不虛言,就差學商君徙木立信,終究也沒有幾個人愿意聽從,反而仍舊更相信凈鬳妖人們的惑眾之言。 “管大人,城中凈鬳教之事,我已在恒旻師傅那里聽說過了,禍患至深實屬罕見。” 洪文定有些疑惑,面前這個縣令大人為何要關起門來,對自己這個草民大吐苦水,但從小隨著父親處處被捕、隱姓埋名的他,猛然察覺官府之人竟也有如此多的身不由己。 聽洪文定提起了瑞巖禪寺的恒旻,管聲駿也是頗為欣慰地說道:“幸好縣內還有恒旻諸僧端方正直,存有先進遺風,否則本官夾袋之中,就更加無人可用了———” 言罷,管聲駿拍了拍洪文定的肩膀,沉聲說道。 “管某時命見厄,窘于鄉黨,卻仍有一顆為民立命之心。經多方打探,我聽說凈鬳坐大、官府勢微之源頭,竟與嘉靖年間的一樁命案有關,只可惜當年的文書皆遺棄在縣治府衙之中,多年來不見天日,始終難究其因……”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