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日暖風和,纖塵照影,會仙觀轉眼又到了一天的正午時分,觀主元化子已然端坐在靜室之中,一卷道經緩緩展開。 老道士隨意瞥上一眼,便知道應從哪個段落開始誦讀,在他默頌之時手上也不閑著,從簸籮里抓過前幾日曬干的零陵香、茴香、丁香、沉香、藿香、木香等物,放入藥碾緩緩碎為細末。 這制香一道雖非老道人的宗門流傳,但元化子在多年潛心研究漢元壽宮香之后,早對此道諳熟于心,向往已久了—— 尤其是在山上那個煩人的假道士攜弟子遠游之后,元化子總算能夠告別蹭飯的局面,沉下心來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只見元化子雖年歲老邁,動作卻精妙而從容,每一步仿佛有定力加持,既不多益也不減損一分,仔細將各種香末按君、臣、佐、輔進行稱重配伍,先入沉香為君,再輔以片腦、大黃、丁香、菖蒲等料以調和香性,從而達到合天地而益人的功效。 晴日照入靜室,猶見墻上瘦影,整個過程端嚴持重,就連呼出的鼻息都不容散亂,元化子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細漢,轉眼也到最為緊要的煉泥環節。 正所謂香泥百煉,煉泥好壞直接決定了香的品質。于是元化子深深吸了一氣,沉入丹田之中,竟是連呼吸都強行停住了…… 然而就在元化子施展道家內功,屏息凝神地收集眼前調和香末的時候,驀然聽見屋外傳一聲來震響,緊跟著簡陋靜室也傳來一陣搖晃。 元化子被驚了一下,好懸沒能閉住呼吸,可正巧面前的塵氛遇震,又揚起了一縷朦朧香霧,徑直鉆入了元化子的鼻腔中。 醫書言肺開竅于鼻,而肺又轉司呼吸,元化子在香粉刺激之下,終于還是深深吸進去了一口氣,隨后就轉化成為震天動地的一聲噴嚏,將面前千辛萬苦配置好的香粉,化成了漫天飛舞的塵埃! “元化真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元化子被香粉嗆得涕淚橫流,聽到聲音怒發沖冠地看向門外,將手戟指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打算恭請無量天尊祝福他左昭右穆八代先祖,可一張嘴就又是連串的噴嚏,直打得老道士是天昏地暗、求死不能。 而此時的江聞挾著林平之施展輕功,正好逾墻翻進了會仙觀,推門進入后不禁樂了。 “……您這是治鼻炎呢?” ————————— 林平之正置身于會仙觀正殿,仰視著泥塑三清神像,只覺得這座道觀雖然老舊破敗,卻仍能從神龕香案、柁檁門窗間,依稀看出當年的香火鼎盛。 眼看師長二人已經入坐,他便侍立于師父江聞身邊,模樣有些手足無措,而這種拘謹的來源,主要是因江聞一路上對他的描述,與眼前所見存在著嚴重不符。 江聞說,會仙觀中的元化子老高功,乃是一位清心寡欲、修深功廣的有德真人,在外丹一道上幾乎臻至化境,掌心神雷足以震云障、殺鬼魅,一息之間無所不辟。 而林平之所看到的,只是個鼻炎相當嚴重的老道士,個子不高樣貌也不出塵,眼睛和鼻子都擤得通紅,每說兩句話就得停下來給鼻子通通氣。 江聞還說,自己與這位元化子老道長雖然長幼懸殊,彼此卻相交莫逆,曾一起出幽入冥、探詭覽譎,自己還有大恩與他,只要是自己提出的事情,元化子就一定會傾力相報。 而林平之只覺得,眼前的老道長神態殺氣騰騰,恨屋及烏之下,連帶著看自己眼神都頗為不善,而自家師父看似云淡風輕,佩劍卻自始至終都不離左手一尺之距。 “元化真人,你要多保重啊,怎么短短幾個月不見,身體就虧虛得這么厲害。” 江聞渾不在意地坐在元化子面前,環顧了大殿四周寒酸空闊的模樣,繼續說道,“如今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真人您還是得注意保暖,可別在這時候受了涼。” 隨后招呼一旁的林平之道,“真人,這是我門下的記名弟子。平之,快向老道長問安——” 林平之連忙上前拱手行禮,恭敬說道:“平之敬請老真人鈞安!” 聽到晚輩問候,元化子的神情才稍見緩和,抬眼看向這名彬彬有禮的晚輩,瞇起眼睛想要瞧清楚對方的模樣,然而剛才噴嚏打得頭昏眼花,兼又屋內燈火昏暗不能辨物,便無可奈何地拍了拍手。 “叫師兄。” 江聞頭也不抬地吩咐林平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