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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河上有丈人-《詭秘武林:俠客揮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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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知道那幾天的駱霜兒是怎么過來的,她可能流盡了這輩子所有的眼淚,也大概說盡了此生所有的軟話,幾乎要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木然地窩在船艙最深處,在洞庭湖上隨波漂流。

    她木然地看見岸上茂木成排,既是灘涂的線條縱橫,也分割著水面的交輝,樹影搖晃之間還有隨船三天三夜的白胡子師父,沿著江岸信步隨風傳來的聲音……

    “常人知非以慮是,則謂之懼,此則懼思。你越是害怕審慎,就越不敢輕舉妄動,身體自然就僵硬痿痹,不聽使喚。”

    “然人以神率四肢五臟、周身經脈,如合治一國,若危以動,則民不與也;若懼以語,則民不應也。只有領悟了率性自然之心,才能寓臨萬丈而不沮。世人曰勇者不懼,其實世間喜怒哀懼愛惡欲莫不如是。”

    “為師如今要告訴你的,不單是一門功夫,更是一個治天下的道理。既然害怕之心在你身上不可避免,那就想想你驚懼的是不是驚懼本身,古者圣王唯而審以尚同,以為正長,是故上下情請為通,是以舉天下之人,皆恐懼振動惕栗,不敢為淫暴。因此這門武學的第一課,就是尚同通情,鞣身入萬物之中,才能不懼于外物……”

    自己在洞庭湖畔學到了什么?其實駱霜兒也說不清楚,她聽不懂師父口中那些高深莫測的大道理,可師父卻欣慰地告訴她聽不懂才是終南捷徑,所謂的舉一反三、見微知著都是愚夫的自欺欺人罷了。

    “這世上死物不足畏,活人才可怕。你若是能通曉人心,則世上再無可懼。”

    白胡子師父如是說著,教給了駱霜兒一門前所未聞的功夫,駱霜兒也跟著師父學會了敞開心扉、忘記自己。本身的情感并不重要,師父教她在心上生出一層白霜,包裹住原本的七情六欲,如此便能化身成為明月一般的鏡鑒。

    這門功夫十分神妙,不僅能對師父所教授的武功能俯拾皆是,還能察覺出身邊人的想法。一開始,駱霜兒只能從細微的動作、表情判斷對方的想法,慢慢地,她已經能從對方一個眼神看出端倪,直到現在,即便駱霜兒不去觀察分辨一個人,內心也會如鏡一般照窺出對方的情感。

    隨著駱霜兒的心中空蕩如水,所有接觸到的刀法、拳腳、儺舞、內功都變成了隨心而至、水到渠成的事情,她幾乎沒有阻礙地就從師父身上學來了,同時讀到的還有師父日愈一日嚴重的焦慮,內心遠沒有他表面上那樣光風霽月。

    自始至終,白胡子師父都沒有透露自己的名字,更不曾告訴駱霜兒這門武功叫什么,直到洞庭湖的景色飄然遠去,廣州府的繁華如期而至。

    曾經的她對于被送到洞庭湖還有怨懟,但駱霜兒此時已經心如明鑒,等她回到了廣州府中的駱家,才發現自己的爹爹隱藏的情緒比她想象的還要復雜,花白的頭發也和記憶之中全然相悖。

    幸好有些事情不需要細細說盡,駱霜兒就能搶先一步知道對方心中如今的喜憂參半。

    “乖女兒,不要怪爹狠心。當初你尚且年幼不曾記得,當年若不是爹疏忽大意沒有防備,就不會害你被仇家扔進水里,更不會得了這怕水的心病,洞庭湖這三年也是無可奈何……”

    駱元通是這樣對駱霜兒說到的,但駱霜兒已經不習慣多說什么閑話,她眼中是清晰到纖毫畢現的情緒波動,因此她摒棄了蒼白無力的語言,只想用不會騙人的情緒來回復,卻忘記了自己因為修煉武功導致如今的冷若冰霜、不近人情,說話做事都像是空洞洞的木偶。

    父女兩人最后一次交談,是在從密道離開駱府的前夜,駱霜兒從爹爹駱元通的身上感覺到的是如釋重負的決然與喜悅。

    她問駱元通,她們駱家鎮守夷希之物這么多年,卻被天下人所誤解,早年被冠以獨腳大盜的稱呼,后來又被說成是尚家鷹犬爪牙,今日之后更會是只剩罵名,這些是否真的值得。

    但駱元通當場哈哈大笑。

    “當年我就是如假包換的獨行大盜,如今家業根基又如何?只要女兒你能保全性命,你爹我何曾顧忌天下人的看法!”

    她終于發覺仍然不懂她的爹爹,況且鏡花水月終究成空,駱霜兒在虛虛浮浮的水底視線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此時因為沒有參照而顯得冷若冰霜、宛如假面。

    水底的冰冷逐漸傳來,四肢也開始不聽使喚,駱霜兒只覺得眼前有一團云煙升騰,蒸云接天縹縹緲緲,時而是洞庭云蒸霞蔚的絕景,時而是爹爹臨行前送自己前去生路的眼神。

    她的內心久違地產生出了一股名為“愕然”的波動,并且飛快地傳響到不可遏制——她從未懷疑過爹爹的用意,可為什么如今卻是死亡在快速接近。

    “這究竟是活路、還是死路呢……”

    駱霜兒心里傳出的一絲錯愕,就像是薄冰上即將破碎的一聲脆響,空氣此時也在她心肺運轉間消耗殆盡,她終于看見了冰冷海底的面貌,那是海床上無數僵尸仰躺著,它們周身裸露的肌體呈灰白蠟樣,四肢僵硬屈曲,皮外結了層薄冰似的尸蠟,皮膚逐漸變成統一的灰白,不約而同地伸出斷裂出骨的手臂朝向上方,似乎正在歡迎著駱霜兒今后永遠加入她們……

    駱霜兒的眼睛幾乎快要閉上,卻在水底倒影里,突然發現了一群姿態猙獰的人正穿破波濤洶涌的水面,奮力向她的深水方向游來,瞬間就丑陋不堪地打破了沉靜如夢的環境,強行塞進了一團又一團的獨屬于活人的情感,不由分說地映照在了她的心上。

    他們渾身上下的紋身似乎都在燃燒,皮膚也因為接觸惡浪而泛腫,殷紅得似乎要滲出血來,卻將手臂相互挽結著往水底游來,淡褐色瞳孔竟然真如蛇眼蜥瞳一般,手舞足蹈地、拼死與某種看不見的超自然力量搏斗。

    駱霜兒來不及回頭,水中卻有一股拖拽的力量忽然升起,帶著她慢慢遠離了這片深沉到永世長存,天毀地壞都不會浮出水面的黑暗水域。可能是身體里缺氧導致的幻覺,駱霜兒甚至覺得水底僵尸一同睜開了眼睛看向她,似乎在遺憾她錯過了一個永恒存在的機會。

    被極速拉向水面的駱霜兒有些手足無措,就像是在深山中夜行的人突然碰見另一個活人,可更讓她驚訝的是這些悍不畏死沖入水下的人,心中映照出的竟然沒有尋俗可見的生機與可欲,反而不約而同地照映出一個身穿道袍、長劍橫空的熟悉身影……

    …………

    南宋德祐二年,元軍渡江南下攻破南宋國都臨安,兩個不滿十歲的皇子趙昰、趙昺僥幸逃離虎口,在“宋末三杰”陸秀夫、文天祥、張世杰等人護送下逃亡福建,元軍隨后緊隨而來,南宋君臣被迫先后逃往泉州、廣東等地避難,在惶惶不可終日中東躲xz,皇子趙昰又意外病死,僅剩下皇子趙昺成為南宋最后的希望,史稱宋少帝。

    公元1279年,即南宋祥興二年,在即將亡國滅種的最后時刻,南宋君臣卻選擇了一種極為壯烈的方式告別歷史舞臺,他們集中全部力量,在廣東崖山與元朝大軍進行了殊死一戰。

    是時,南方內陸全部被元軍占領,南宋君臣已經沒有容身之地,他們在大將張世杰接應下,組成一支水師船隊暫時停泊在廣東崖山。可還沒等他們做好下一步謀劃,元朝大將漢人張弘范、西夏人李恒馬上率軍追蹤而來,兩支元軍一北一南,徹底堵住了南宋水師的退路。

    張弘范是當時首屈一指的名將,他知道元軍不善于水戰,因此并不急于和南宋水師決戰,而是采取了圍而不打的態勢。張弘范軍事才能顯然要高于南宋主將張世杰,他一眼看出宋軍的一個弱點,就是需要依賴從陸地海島補給淡水和柴草,于是“以哨船阻輕舟,樵汲路絕”,先派兵切斷了南宋的淡水和柴草補給通道。

    結果十余萬南宋軍民坐困海船,“人食乾飲咸者十馀日,皆疲乏不能戰”,只能吃冰冷的干糧充饑,渴到不行甚至喝海水,結果“海咸,飲即嘔泄,兵大困”,戰斗力嚴重削弱,局勢對南宋君臣越來越不利,7歲的小皇帝趙昺雖然不怎么懂事,但大臣將士們凝重的表情讓他隱隱感到不妙。

    在最危急關頭,南宋的一支援軍突然出現在海面上。

    這支援軍是一支形貌奇特的簡陋船隊,清一色搖著都是烏篷漁船,船上的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部黥面紋身,形色黎黑,全是生活在嶺南海岸江河的疍家人,聽聞戰事攜帶糧草淡水,自發前來解救南宋小皇帝。

    這場崖山海戰的戰區位于江門,離疍家人聚居地不遠,誰也沒料到這些平時不被人關注的人,會在南宋國破家亡之際激發起滿腔愛國之心,自發走上戰場。《國朝文類》記載,這些疍家人組織起一千多人,駕駛著自己的“烏蜑船”,勇敢地來到崖山,想利用自己的潛水技能,為國出力搭救出南宋小皇帝。

    應老道難掩憂慮地說起了距今三百八十載,卻又恍如眼前的事情來,世事變遷難以預測,誰也沒想到宋末見證者會在這樣的場合里與他們遇見,唯有峰回路轉,不勝唏噓。

    遺憾的是,包圍圈中的南宋君臣卻猶豫不決,白白錯過了這最后一線生機。元軍大將張弘范卻馬上做出反應,他派出一支船隊,深夜包抄疍家人的退路,發動夜襲,“夜擇小舟,由港西潛列,烏蜑船北徹,其兩岸且以戰艦沖之”,結果這些勇敢的疍家人“皆并海民,素不知戰”,睡夢中遭元軍猛攻,手足無措,死傷慘重。南宋君臣親眼目睹這一幕,卻“又不敢援,進退無據”,致使這一千多疍家人被“攻殺靡遺”。

    “可是江掌門你知道嗎,此事其實并非這么簡單,崖門一處當時已經孤懸敵手,宋人再怎么不曉軍事,也不會選在別人的道場上做法事。”

    應老道沉聲看著江聞,“況且當初宋軍將戰船以鐵索一字連貫于海灣中,把帝舟置于正中間以示死戰不退,主將張世杰更是焚毀岸上的宮室、房屋、據點斷絕脫逃之路,這舉動是破釜沉舟也好、孤注一擲也罷,顯然是利大于弊,反而把岸上主動權交給了元軍。”

    “老朽本來也是疑惑頗多,直至我來到這這座古村……”

    “當初宋軍雖然號稱二十萬人,可軍中多為文官、太監、宮女,因此陸秀夫、張世杰曾在章丘崗村大舉征兵入帳,村人的祖先就有僥幸逃回的,臨終前傳咐了子孫后代一件怪事——主將張世杰在決戰前幾天晝夜觀測天象,似乎對于取勝早已胸有成竹,眾人只道是會有神兵天降大破敵軍……”

    應老道沙啞著并未把話說完,但眼前的場景已經不需要他多說什么了,許多歷史細節就自然而然浮現在江聞的眼前。

    要知道直至后世,對于崖山海戰的過程,許多人仍然爭議不斷。

    有人認為,崖山海戰并不是南宋真正覆滅的戰爭,陸秀夫和趙昺也并不是在崖山跳海殉國的。

    因為根據陸秀夫等人逃亡的路線來看,陸秀夫帶著趙昺一直逃到了硇洲,此時元軍卻三戰雷州損失慘重,顯然不渡海擅長水戰,而崖山是在硇洲的北邊,北邊就是元軍朝他們攻來的方向。趙昺一行人先前拼命逃離兵鋒,后又調頭向北,重新又迎向攻來的元軍的路線,顯然是不太合理的,除非宋軍對崖門有著特殊的戰略依賴。

    另一處重要爭議,則是有關于戰爭規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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