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神話記載忽然聯系在了一起,柳暗花明般在江聞的眼前打開了一扇窗,讓逐漸他察覺出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當初小天師葛洪在《嵇中散孤館遇神》中記錄,東海外有山曰天臺,有登天之梯,有登仙之臺,羽人所居,女媧斬鰲足后移于瑯琊之濱。后河上公丈人者登山悟道,授徒升仙,仙道始播焉。” 應老道的深謀遠慮在此時一覽無遺,捋髯微微笑道。 “此時既然已有人去煉石斬鰲,也有人去殺龍止洪,便少不得我們兩人搶先去往天臺,將登天之梯抽走,斷了他這番念想。” 江聞心道原來如此,他們的計劃竟然如此廣大,意圖一路鎮壓蛟鬼,一路刺殺本人,而應無謀這一路,則是要破滅尚可喜求仙長生的渴望,讓這位平南王的諸多計劃一同落空! “你們也太冒險了!雖然兵分三路的好處是能專注于一方謀事成功,不必擔心其他方面的潰敗的影響,可若是被對方抓住破綻分兵擊潰,那你們就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了。” 江聞緩緩說道,立即指出了這個計劃最大的破綻。 但應無謀卻云淡風輕地回答道:“老朽用計一向行險招,不險則絕無大勝之理。況且就算是合兵一處,又如何能保證如此多人同心協力,共謀大事呢?” 應老道所說也很有道理,這就如同江聞如今首次看到計劃的全貌的心中所想——他也只覺得對方是在癡人說夢,明明凝聚起如此多的力量卻猶如散沙,讓人怎么都看不見得勝的希望。 “前輩,這條路到底通往什么地方?” 走在陰森石甬之中,江聞一瞬間出現了恍惚遲疑,失去參照物的時候似乎整個天地都變成渾沌,而自己正行走在水波的逆折之間,每一步的高低起伏都是假象,每一次的轉彎拐角都是虛無,唯獨眼前這條路正在自行延伸鋪就,隨著時空與星象冥冥之間的聯系,不知將通往何處。 忽然在某個時間點,眼前的黑暗忽然開始閃爍,就像石甬里綻放出了一顆啟明星,渾沌的顏色如同身處離心機內部,須臾之間就被甩到了看不見的遠方,兩道煢孑身形猛然顯現,伴隨著的還有一種難以明述的眩暈頭痛感。 江聞轉頭看向應老道,發現他仍舊泰然自若,而他們身處墓穴洞內空間巨大,周遭石壁造型粗獷,許多墓室扇門尚未開啟,隱約可見的一角擺放著一尊巨大的蛇紋銅鼎,大量年深日久硬脆枯黃的骨骼層疊鋪墊,都是當年修建墓穴后殉葬的奴隸殘骸。 江聞當即驀然返顧,發現身后并沒有什么石穴甬道,黏滑潮濕的道路也消失不見,自己方才行走許久的地方消散如雨后清晨的露珠,深埋泉壤的遺留腐味也隨風飄散,似乎徹底融入了冰冷的世界里。 “這里是南越文王墓?!” 江聞的瞳孔驟然縮小,緊忙看向了一旁的應老道,“你為什么領我來這里?” “江掌門竟然知道這里?這里我可是連徒弟都沒透露過。” 應老道頗為自傲地說著,完全不理解江聞的緊張,連忙解釋道,“尚可喜癡心的登仙之梯就在這里,老朽此番前來。就是為了搶先一步找到其中的奧秘,取走趙佗留下的三山仙藥,徹底斬斷了他的念想。” 江聞仍舊沒有松懈下來,看著空空如也的墓室緊皺眉頭。 此時封堵墓室大門的石頭還在,南越文王墓的封門完好,墓室彩繪壁畫和穹頂依然安然無恙,可本應被關在這里的李行合,卻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徹底消失不見,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剩下。 “應前輩,我還沒告訴過你,之前李行合曾帶我來這里,而我順勢將他囚禁在這里,可現在人呢……” 話音剛落,應老道的表情也突然凝固,捻斷了手中的幾根白須,似乎愣神良久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隨著險惡預兆在心中油然,扼腕長嘆道。 “中計了!” ………… 今夜廣州城處處戒嚴,東邊的駱家被重兵把守,西邊的平南王府暗藏殺機,南邊有水師不許片帆靠近,唯獨北邊直通芝蘭湖的一路,從沒有人將那片荒蕪人煙的沼澤當作險要之地。 可是最最濃烈的殺意,偏偏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平南王府的中軍大帳中不斷收到探馬來報,正有一股勢如破竹的力量從北方席卷而來,讓一波又一波試圖阻擋的平南王兵士鎩羽而歸,不管去的是勇將、智將還是猛將,似乎都無法阻擋著股帶著決死之心的力量。 “王爺,賊人此番從北方而來,光孝寺也在北邊,會不會是他們……” 謀士金光看著不斷送到眼前的戰報,嗅出了其中不尋常的味道,心思電轉思索著疑犯。 他目光緊盯著尚可喜面前幾案擺放著的廣州輿圖,上面有幾道筆鋒凄厲的墨跡圈出,赫然正是南海古廟、駱府、象崗山、都城隍廟、荔枝灣等地址,已經占據東西南三處。 尚可喜穿著藍緞護甲安坐不動,漠然執筆在北方芝蘭湖又劃定一個圈,牢牢占據了四向方位,眼中殺機四伏,舉手投足似乎都有金戈鐵馬的呼鳴聲隨風而來。 “不枉老夫以身為餌,今日賊人果然現身了……” 尚可喜語氣中并沒有兵臨城下的驚慌,只有平靜澹泊的語態,似乎真地參禪學了菩薩心腸和霹靂手段,如今哪怕在尸山血海中穿行,也沾染不了他的萬丈金身與明鏡菩提。 “可惜啊,本王早已經布置好了網羅。” 尚可喜伸出長滿駭人黑斑的老手,執筆重重在中軍大營以北的地方,懸腕劃下了一道盡起絞鋒、以骨撐柱的痕跡。 “駱府妖異頻出,孽子又被關在那里,傳令下去緩攻撤兵。今日這條白沙巷才是注定葬身之地!” 陰險毒辣的聲音消散在了空氣中,卻又疏忽出現在一里之外的雨巷之中。狹小的天街空空蕩蕩,只剩入夜之后的蒼茫暮色籠罩,任由雨絲垂簾般飄落在青石板路上,匯成滴滴答答的靜響,白沙巷里空無一人。 二十余個氣喘吁吁的武林高手結伴同行,不斷鼓催著身上的氣力,一步也不肯停留,直直殺向尚可喜所在的方位,伴隨著凌厲的拳鋒劍影千方并出,悄然將滿是惡意的話語湮滅。 他們劇烈地喘息著,背后是不計其數的斃命兵士,每個人都已經快到達極限,即便至臻化境的武功也無法彌補千百次的全力以赴出手的損耗,正從干涸經脈反饋來無限的虛弱,似乎告訴他們再往前一步就要倒下。 可他們不能停留,如今只要跨過這條二十余丈的窄巷,便能摸到平西王府設下的中軍大帳,從而給端坐其中的屠夫致命一擊。 在這條短窄的白沙巷中,武林高手們放慢了腳步。他們有的是外家高手、有的是翩翩公子、有的是出家道士、有的是富家員外,其中甚至也有陌生的面孔和紅衣的女人。 這些在光孝寺外打過交道的人們早已不再蒙面,因為隨著廣州城的徹底封鎖,他們預備好的后援與退路已經斷絕,留給自己的只剩下最后一次機會,唯有置之死地,才能得到生機。 陳家洛還在撐著,雨水打濕了視野,視線依舊直視隊伍最前方的用劍高手。 很明顯那人就是三日前刺殺尚可喜的高手,也是點燃這處火山的元兇,可是此時他的劍明明很沉穩、很冷冽,每一次出手的角度與時機都妙到巔峰,只是如雅士揮筆般信手為之,就能不帶煙火氣地取走一條性命。 陳家洛很難理解像這樣的高手,為何會做出那天的魯莽舉動,乃至于肆意暴露自己的行蹤、搶先刺殺尚可喜。 以他今日的表現來看,那天明明只要耐心尋找到一個鷹擊殿上的機會,尚可喜就絕不可能從他的劍下僥幸逃脫。 但是很快無暇思索,因為一股同樣濃烈的殺氣從白沙巷的對面散發出來,那是只有亡命之徒才能感受到的殺氣。 一群身穿黑衣、手持奪目長刀的倭寇悄然出現,阻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倭寇五人一排斜身按刀,深色的胴服被雨水浸透緩緩淌水,腳踩木屐穩步向前,兇厲的視線絲毫不受此時逐漸加大的雨幕影響,緩緩向陳家洛所在的方位走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