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可江聞不以為意地坐回了椅子上,翻起了桌上那本字跡模糊的《太上元始天尊說北帝伏魔神咒妙經》——自己天天裝成道士行走,結果開口總是佛經和論語,逼急了還得把光之國巨乘菩薩的妙音拿來使用,這顯然是太不夠專業了,得抓緊補補課才行。 原本就心浮氣躁的袁紫衣站在門口生著悶氣,半天也不見有人搭理,只好偷偷摸摸地轉頭往回看,卻恰好和抬眼的江聞對上,立馬又轉了回去。 “袁姑娘,你要知道福禍無門唯人自召,鳳家的接連倒霉本就是報應,這你還不相信?” 江聞漫不經心地說著,話音正好能飄進對方耳朵里,“君子懷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懷德。鳳家仗著五虎門的威勢橫行無忌,有威而無德,就連雷老虎都知道要以德服人,他們一家莫不是取死嗎?” 袁紫衣皺眉看向江聞,忽然想起了當初要將自己娘親浸豬籠的親戚,嫌厭地說道:“江掌門是覺得鎮上的都是君子,因此威不足以服人了?” “錯!” 江聞一拍桌子,眼中全是戲謔之色。 “以鳳家這么鬧,不畏威的君子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剩下的都是小人罷了。小人處世,自然是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一見鳳家吃癟就落井下石有什么錯?這難道不是鳳天南自己找的嗎?” 袁紫衣聽到之后為之一窒,不再說話了。 雷老虎做生意雖然霸道,但是也講究個說一不二、聲譽為先,五虎門卻仗著勢力巧取豪奪、毫無顧忌,遠的不說,當初袁紫衣的母親袁銀姑也曾遇上個漁夫,愿意照拂她們娘倆,鳳天南知道后勃然大怒,竟然當即把人打死。 這樣的行事已經將佛山鎮視作私產,他們若是不死,其他人豈會有好日子過? 見袁紫衣面露思索之色,江聞繼續地說道:“袁姑娘,你別看鳳一鳴溫文爾雅、有禮有節,還與你有些許的血親,可關帝會這幾日打聽清楚,他在這嶺南早就背了三四十條人命。” 這事情并不難查,鳳家也從未打算掩飾過這些,就連在《飛狐外傳》書中,鳳天南也曾不無豪悍地稱【某橫行嶺南,做到五虎派掌門,生平殺人無算。我這兒子手下也殺過三四十條人命,今日死在你手里,又算得了什么?】 還有些事情江聞沒有說,但他已經能隱隱猜到,廣州城里如此眾多的乞丐之中,不知多少都和鳳天南有著相似的仇怨,關帝會的“蓬勃興盛”又不知道有他鳳天南的多少功勞…… 谷炴 袁紫衣聽到這些也又愣了半天,柔荑緊握住腰間的銀絲軟鞭,神色更加陰晴不定。 自己苦練多年的武功為了報仇,實則連一條人命都不曾加害,而自己先前還對其心生惻隱的鳳一鳴,竟然已經沾染上了如此多的鮮血,不知道釀成多少和自己一般的慘劇。 然而在這些人中,又能有幾個人會有自己般的福氣,得到師父解救苦海,更將生死攥在自己的手里呢? 江聞很清楚袁紫衣所糾結的問題,就是在于“我本應成為的人”和“我想要成為的人”之間的差別。 鳳天南即便再罪大惡極,在這個時代傳統親倫的溫情面紗下,都顯得不那么可惡;而五枚師太為她構建的未來再美好,在她心中仍有牽掛的時候,也總是顯得不那么真實。 說到底,袁紫衣到現在所說的“弒父”使命,還是建立在非常薄弱的個人仇怨基礎上,她所共情的東西,看似是自己身世凄慘的母親,實際上則全部建立在自己的立場,復仇念頭故而反倒不如原著中的胡斐,親眼見到鐘家慘死來的堅定。 袁紫衣想要實現行動上的“弒父”,需要的不僅僅是高強的武功,更還要有心理上的充足理由,前來支撐她的每一步行動。路要一步步走,江聞可以代替她進行行動上的“弒父”,為世間除去一個惡人,可心理上的“弒父”,卻只有她自己能做到。 但是在江聞眼中需要擔心的不是鳳天南,而是無數個像鳳一鳴這樣的人。 他們從小錦衣玉食、草菅人命,擁有著比佛山鎮上所有人更甚的自由,他們會飽讀詩書、會禮尚往來、會曲水流觴、會高朋滿座,會用潛移默化的方式將這手中的一切變得理所當然。 北帝廟中鐘家慘劇曾真真切切地發生,一切哪怕不見諸文字,仍有血印石上的殷紅直刺人目,仍有胡斐逼得鳳天南遠走瀟湘,可當鳳一鳴成為當地耆老,一言以斷殺人不見血的時候,還有幾個人能察覺這些本該是不應當出現的呢? “江掌門,鳳家真就如此該死嗎?” 袁紫衣忽然轉身,面露一抹決絕之色,眼底卻不自禁地透露出一絲希冀,似乎希望從江聞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江聞猶豫了許久,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北帝廟外已經傳來了匆忙趕到的腳步聲,顯然鳳一鳴已經帶著人來到了這里,并且人數比原先想的還要多些。 江聞與袁紫衣對視了一眼,當即從廟后的屋子躲閃起來,藏入暗處看著廟外的逶迤隊伍,也慢慢聽見了前頭兩人貌似寒暄的對話聲。 “李真人,些許小事還勞煩您趕來,實在是讓在下惶恐。” 北帝廟大門中搶進開道的是一個青年,二十歲上下年紀,身穿藍綢長衫,右手搖著摺扇,只見這人步履輕捷,臉上英氣勃勃,顯是武功不弱。 “鳳公子豈能如此見外,我與鳳老爺也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尋常之事我武功低微不敢造次,可這祈晴遣瘟、化災禳福的法事,李某還是能幫上一幫的。”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