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撇下了聲線的偽裝,此時鬼面人恢復到了原本的粗啞嗓音,瘦削刻薄的臉上除了五柳須還帶著一對三角眼,似乎無時不在眉頭緊鎖、深思苦慮。 武夷山閩越古城的經歷還猶在眼前,因此江聞絕不會認錯眼前的這個家伙就是原本的少林五老之一、如今的武當派掌門,洪熙官如假包換的師叔—— 馮道德! “今夜若非我不想泄露武學跟腳,你又怎么可能輕易拿住我。” 面前的道人口氣依舊不忿,表情卻毫無變化。誠然他身兼少林武當兩家之所長,內功與招式上的造詣早已經爐火純青,剛才更多的是急著脫身逃離,沒想到江聞能從毒煙中迅速恢復。 “重點是在這里嗎?你也不反戰只反戰敗是吧?!” 江聞收起了青銅古劍,緊盯著眼前馮道德的老臉逼問到,“馮掌門是不是該先解釋一下,你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座義莊中!還打扮成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江聞已經說得很清楚,甚至打算連武夷大山中的總賬也一起算了,讓他好好解釋,為什么每個攪局的場合他都能理直氣壯地出現。 馮道德冷哼一聲,嘴里只迸出八個字。 “受人所托,身不由己。” 江聞差點笑出聲。 “又是受人所托?馮掌門你連連犯下血案、牽動滿城風雨,這樣的身不由己恐怕挽回不了武當派的清譽吧!” 蛇打七寸,馮道德今晚藏頭露尾只想著躲閃,就是因為自己武當派掌門的身份。此時即便是武當派弟子牽扯進了福州城的爛攤子,也可能釀成隱患,因此各方利益考慮中,他最擔心的還是暴露出行跡。 而江聞也不和他置氣,上來就把話說穿,就看馮道德有沒有魚死網破的潑氣了。 果然,貴為一派掌門,并且不是江聞這種草頭門派掌門的馮道德,雖然氣勢洶洶地緊盯著江聞,半晌卻還是緩緩說道:“我沒有殺人。” “你那天和我在幽冥書肆交手,難道不是為了追殺黃護法?巷子外的青城派掌門長青子之死,難道不是你的謀劃?白蓮教紅蓮圣母神秘失蹤,難道與你也無關?有人晝夜針對截殺福威鏢局的鏢師,難道不是你的功勞?” 江聞皺眉說著,語帶戲謔,“是何異于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 “我只是受人之托將黃護法緝拿,故而用的也是白蓮教身份,與你切磋時我也小心翼翼,從沒有傷他的舉動。明明是他自己疑神疑鬼以為有人暗害,一逃再逃,最后把自己活活嚇死。” 馮道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抬起了左手,露出掌心一柄奇形的小刀。 “另外你說的另外那些事情,更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武當與青城同為道門中人,今夜我來義莊中找尋線索,是想要找出襲殺慧侶道長的真兇……” 江聞瞥了一眼地上的鬼面具,毫不猶豫地說道:“你以為我們人民警察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這話說出來就是騙鬼的,深夜這么鬼鬼祟祟,只要江聞還沒瞎就不會相信他的鬼話。 馮道德為了顧全武當派的清譽,此時也盡了極大的努力想要說清事實,生怕江聞真把這些屎盆子全部扣自己腦袋上。 他知道,在緊要時刻與其編造借口、賭咒發誓,往往都不如分析厲害,坦白來意,要來的更加有用。 “江道長,這座義莊乃是歷代的驗骨之所,自前宋提刑司征占后,洪武年間又為福州司鎮撫辟用,我來這里查驗尸體有何不妥?你可聽說前宋年間福州‘咬指而亡’的怪事?” 江聞將信將疑地打量著他:“怎么說?” “福州又稱榕城,這里面大有玄機。前宋紹定三年某月,衙門一連死了八名皂吏。其中七人齊齊于某個恐怖之夜暴死。在聽說前七名皂隸的死訊后,第八位皂隸受驚嚇,于是’以口咬手指而亡‘。” 馮道德的眼里滿是忌憚神色,“當時路府州軍常有霪祀濫殺之事,因而這件事甚至震動了朝堂。為避免官官相護,宋理宗派出了江西安撫使鄭性之前來徹查。” “案子慢慢查到道君皇帝的政和萬壽道藏,印刷書肆中忽然怪異橫生,漸漸荒廢,可書肆中總是流傳出邪僻不明的刊物。長此以往,以至于陸放翁都上書天子,稱上面‘皆是妄誕妖怪之言,與道釋經文不同,至于字音又能辨認,一時偽經妖像,刻版流布,假借政和中道官程若清為校勘、福州知州黃裳為監雕’。” “更不妙的是,吉庇巷中也漸漸傳出了鄭性之曾經殺人的傳聞,至今不絕,最終此案只能不了了之,草草以八人瘴癘暴斃封卷……” 前面的話江聞都半懂不懂,但是馮道德口中的三個人名吸引了他的注意。 又是陰魂不散的宋理宗,又是繞不開的鄭性之? 還有這個被冒稱的知州黃裳,莫非就是傳聞中的“髑髏太守”?! 這三個名字合在一起,江聞瞬間就想起了這座巷子里的種種傳聞,看向馮道德的目光也多出一絲的恍悟。 兩人視線交錯,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幾乎是不分前后地壓聲音說道…… “你也是為了《九幽真經》而來!” 馮道德的表情更為忌憚,目光冷冷地看向江聞。 “此物與我武當派另有淵源。張三豐祖師元末曾來過這里,隨后以指血留下兩幅血書飄然而去,似乎在這條幽冥巷中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說的東西。” “因此本派一直都在猜測,當初暴死的皂吏也碰見了同樣的東西,只不過道行不夠死于非命,而最后一名咬指而亡的皂吏,恐怕也想以血寫下什么東西,卻終究無能為力……” 江聞深吸一口氣,看著義莊里的遍地尸骸,只感覺從頭冷到了尾,那是一種直刺入靈魂的戰栗,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躲藏于陰暗中窺伺著他們。 江聞冷靜片刻慢慢說道,“我查覺到了陰謀的氣味。你仔細想想,鄭性之當時力倡朱熹學說,早已深深得罪了當朝權臣史彌遠,此事很可能是他誤卷入了皇權與相權的爭斗,才被人惡意中傷,只好罷手。” 可馮道德冷笑了三聲:“自古公道難求,可殺人償命簡單,只想要個真相有這么難嗎——你可知道當時經查此案的是誰?” “是誰?”江聞問道。 馮道德緩緩說道:“此人出身建陽,在宋理宗寶廣二年出仕,歷任江西主簿等職務,紹定年間正在鄭性之手下擔任徹查此案的幕僚。” 江聞目光微閃,隱隱猜出了他自信無比的底氣所在:“你說的原來是……”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