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以坂井家人的說法,這只物怪本身是他家中馴養(yǎng)的貓妖,所沾染上的執(zhí)怨,則是源于今早府上病逝的一名侍妾。那名侍妾是坂井家主在數(shù)年前,于某個風(fēng)月夜中救回的孤女。將其帶回家中后,家主憐其弱質(zhì),納為侍妾,倍加疼寵,奈何對方恃寵而驕,善妒成性,整日怨懟漫天,令全家不得安寧。今早她剛因急病而逝,府上的貓妖便突然發(fā)了狂,于是才猜測,可能是她的怨念附在了貓妖身上。 賣藥郎曾經(jīng)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當(dāng)時,他盡管覺得對方提供的信息吞吞吐吐語焉不詳,但終歸還是選擇去相信了這份“真”與“理”,嘗試拔出退魔劍——事實上,迫于情勢,他當(dāng)時也的確沒有第二種更好的選擇。 不過他失敗了。 同時,因為沒能發(fā)揮退魔劍的威力效用,更遭受到了物怪的反噬。 ——執(zhí)怨生于人心,人心不死,執(zhí)怨不滅。這種能夠源源不斷地生出黑暗的所在,怎么能夠去一味地信任? 他并不是接受不了自己犯錯,因而當(dāng)時,第一時間便重新嘗試,逼問坂井家主確切的“真”與“理”。 然而,對方從始至終一口咬死,自己所言句句屬實。 在化貓破界而入的那一刻,賣藥郎心里首度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妖怪和人類的形真理,難道是不一樣的嗎? 他這樣想著,下一秒,便看到了物怪為自己提供的“真”與“理”。 不同于從坂井家主口中聽到的籠統(tǒng)文字片段,這一次,他通過化貓的視角,真切生動地,“看”到了每一幅細(xì)致入微的回憶畫面。 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原來——今早死的不是府上的侍妾,而是密室中囚禁著的禁臠;她不是因妒患病而香消玉殞,而是在坂井家主的武士.刀下死無全尸;她不是在風(fēng)雪夜里被好心人救下的孤女,而是在出嫁途中被歹徒強(qiáng)搶掠奪的閨秀;她被劫入府中后不曾被優(yōu)待寵慣,而是始終被囚于密室,作為坂井家主的泄.欲工具與施虐對象。 ——這份“真”與“理”,又是真實的嗎? 賣藥郎念及初衷,以著前所未有的誠摯,認(rèn)真詢問著自己的內(nèi)心,以及手中的退魔之劍。 最后,看著退魔劍上三齒逐一閉闔,他再一次將其拔出,定定斬向面前沖襲而來的物怪—— 然后,他再一次地失敗了。 從剛剛愿意將“真”與“理”提供給自己的行為看來,那名女子的亡魂殘念其實有著求取解脫的意愿,可是,受到執(zhí)怨侵蝕淪為物怪的貓妖,其所有的意志卻都已被復(fù)仇與殺戮填滿—— 坂井全家上下,盡數(shù)死在了那只貓妖的手中。而在接連遭受兩次物怪反噬之后,他自己也成了強(qiáng)弩之末。 執(zhí)怨消解的物怪,過不了多久即會自行滅亡。 看著逃出府門的化貓,他也沒有了再去追上前的想法,只是愣在滿室血污之中,靜靜看著脫手掉落于地的退魔劍。 ……為什么還是不行呢? 他的本心所認(rèn)定的“真”與“理”,不能被退魔劍所承認(rèn)。可他信任著退魔之劍,正如信任著自己。 言則,這份信任,其實也是錯誤的。 賣藥郎忽地就陷入了徹底的迷茫,忍不住輕聲地向著地上的退魔劍,如此提問道:“這世上,真的有著,所謂的形、真、理嗎?” 他的形體是真實存在著的嗎?他的因果是確實發(fā)生過的嗎?他的本心是有實際意義的嗎? 一直以來,追逐、守護(hù)世界上的形真理——這即是他的“真”,可是這份“真”于這世間而言,會不會也只是假的呢? 抑或者,他所處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 離開坂井家后,他往著一個自己也不確定的方向,一直走了很久,直到隱約聽到背后藥箱里有砰砰的響聲。 是天平。 因為他之前沒有按照以往的習(xí)慣,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擺在舒服的位置上,此時就都一個勁兒地在里面鬧騰著。 賣藥郎終于停下了腳步。 ……太吵了。 非常的吵。 他以前從未察覺過的吵鬧。 這樣想著,他就把藥箱里的東西全部倒了出去。 各種瓶瓶罐罐頓時碎裂一地,五顏六色的藥粉藥水混雜在一起,很快將幾沓空白的符咒紙面沾染得亂七八糟,連帶一起掉落其中的天平與退魔劍,表面也瞬時變得污跡滿滿。 一時間,天平們都被嚇傻了一般,原地靜滯了好幾秒鐘,才顫悠悠地重新嘗試往藥箱里飛。但飛到一半,似是又想起地上的同伴,奈何各種瓶罐紙張,都已一塌糊涂無可挽回,最后只好一架接著一架,銜著退魔劍,傷心欲絕地飛回了窩。 原地默立良久,賣藥郎再次邁開腳步。 這一回,箱子里終于沒有再發(fā)出動靜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