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無人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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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澄能說話,只是不想說話。
左家上下,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左放。
因為患病,左放的情緒波動和常人不太一樣,他不知道什么是示弱,也不知道什么是驚恐。
曾經司澄拉著他躲在影音室里看恐怖片,左放全程淡定地如同一尊漂亮的瓷娃娃。
司澄偶爾轉頭,看見他蒼白的臉被放映機投上詭異幽藍的顏色,覺得他比電影里的幽靈更嚇人。
盡管如此,左放卻很懂得如何讓司澄心軟。
就像現在。
司澄讓他放手,左放卻沒有照做。
他在司澄耳旁輕輕蹭,像他們從前養的寵物狗。
他用似乎被烘烤過的溫軟嗓音輕輕說:“司澄。”
左放的語言能力和社交能力在和他類似的患病人群中只能算中游,放在正常人眼里自然更是低下。
但司澄和他有特別的默契。
他們之間的交流往往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司澄只消聽他叫她名字時的發音便能確定他此時此刻的情緒狀況以及內心想法。
若澄字發音短,尾音高,則表示他心情很好;若澄字發音長,尾音略低,表示他情緒低落;還有便是如現在一般。
他喚她的名字,發音簡短,清弱,沒有拖長音,也沒有任何語氣。
這樣的時候,則是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想要請求原諒。
司澄像只沒有扎緊口的氣球,一肚子的氣不知不覺間全都泄掉了。
僵硬的背脊變得柔軟,司澄放松自己靠在左放懷里。
少年清瘦的懷抱和并不算寬闊的肩膀暖暖的,很舒服。
司澄說:“上學的癮過夠了,明天不許你再去學校了。”
左放聞言眉間輕蹙,“不要。”
“不要?”司澄掙開他的手臂,轉身又變得嚴肅起來,“你上學這件事情爺爺知不知道?”
左放眸光輕閃。
“我就知道你沒跟他說!”司澄說著又來了氣,比起生氣,她更著急,“你就趁著他不在家瞎胡鬧,你不怕他回來又發脾氣?”
左華興為人嚴肅古板,整個左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對他說個不字。但凡敢違抗他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就連左放都不例外。
這些年,左華興明明知道左放的情況,卻還是一樣刻板地對他提出超高的要求,一旦左放達不到,或者有半點懈怠,責罵是家常便飯,更可怕的是他對左放的精神折磨。
左放喜歡畫畫,于是只要每次左放做了讓左華興不滿意的事情,左華興就會當著左放的面撕掉他的畫。
被撕得粉碎的畫紙下雪一樣落在左放身上。
那樣的畫面對左放來說是比責罵更嚴重的懲罰。司澄數不清左放因為這樣的事情犯過多少次病。
今天在班上,司澄聽聞左放撕掉了汪思卉的畫,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什么是言傳身教,什么是耳濡目染,沒人比左放更能體會。
孟舟硬的軟的勸過左華興無數次,不要這樣對待左放,除非他真的想把左放徹底逼瘋。
但左華興卻始終不肯低頭。
他總是固執地認為,精神這東西,一定要給足了刺激才能變得強大。
但他忘了,如果刺激超出了負荷,再強大的精神也會有崩塌的那一天。
這兩年左華興一直待在國外,國內這邊的事情都是管家袁叔在打理,家里沒有了他的強勢鐵腕,左放的病情才肉眼可見地在逐漸好轉。
左家一向對外保密左放的一切病情和行蹤,萬一這次左放擅作主張跑去上學的事情被左華興知曉,不知道他回來以后又會以怎么樣的手段來責罰左放。
司澄是在替左放擔心。
但左放自己卻一點也不害怕。
司澄坐在地上的小沙發里,淡淡溫柔粉色的軟沙發因為她的重量整個凹陷,她像是陷在一團粉色的云朵里。
左放垂眼看她氣惱的臉,默了半晌,輕輕蹲下,視線落在司澄白皙的腳踝上。
司澄的房間視野開闊,花園里的夕陽正是最艷麗的時候。
濃到熱烈的昏黃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室內,只余滿室靜謐的溫柔。
“司澄,我想上學。”
司澄望著窗外日落,忽然聽見這樣一句。
她有些驚詫地回眸,卻見左放抱著膝蓋,低頭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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