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暴君是我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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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窈死的那日是元朔六年冬至。
外頭還飄著如鹽細雪,好似煙霧朦朧。大殿暖閣內,縷縷熏香繚繞,氤氳透骨,可任由熏再多的香,也蓋不住積久不散的藥味。
軟榻上鑲金刻絲,錦繡環繞,謝云窈正閉眼躺在被褥之間。
她今日胸口發悶,呼吸比以往都要艱難,一口氣沒喘過來,連連咳嗽幾聲,聲音刺耳鉆心,在空曠大殿上繞梁回蕩。
旁邊侍候的女官莫愁趕忙取來一塊絲帕,“娘娘,你沒事吧娘娘……”
絲帕從謝云窈嘴邊取下時候,就見原本白凈的帕子已經被鮮血染紅,宛如盛開的紅蓮一般,刺眼灼目。
謝云窈蒼白的臉上卻毫無波瀾,好似早就習以為常。
她抬了抬袖子,聲音微弱,“把我陪嫁的妝匣取來。”
莫愁含著淚,連忙跑去妝臺前,找尋謝云窈想要的妝匣。
就見臺面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銀珠翠,頭面首飾,一眼看去琳瑯滿目,華光璀璨。
這些全都是平常日子元朔帝賞賜給謝云窈的,這宮里不管有什么好東西,山珍海味,珍奇異寶,元朔帝都會第一時間往她這里送,偌大的清寧殿被堆成了貨真價實的一座金屋,可見帝王對她寵愛至深。
莫愁是親眼見過的,人前暴戾兇狠的元朔帝,在謝云窈面前卻是百般奉承討好,執意立她為后,更是為她空置后宮,挖空心思,只為博美人一笑。
那般榮華富貴,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簡直就是世上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無上榮寵。
只可惜,不管帝王如何求歡示愛,終究是求而不得,謝云窈從來都不肯多看他一眼,整日愁眉苦臉,郁郁寡歡,終究是身染惡疾,病倒不起。
想起她原本絕美的臉蛋,如今已被病痛折磨,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樣,那肌膚白若霜雪,薄如蟬翼,好似都能看清皮下的青色血管,莫愁都不禁心疼得落了淚。
她從妝臺內側翻出個金鑲貓眼石紫檀妝匣,送到謝云窈面前,“娘娘,找到了。”
謝云窈又吩咐:“把暗格打開。”
莫愁照著她的指示,先從暗格里取出一個陳舊的荷包,又從荷包里抽出一張紙箋,遞交到謝云窈手上。
謝云窈微微顫抖的手,將泛黃的紙箋展開,才見是一張畫像,畫上的男子生得一張俊美如玉的臉,五官仿佛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完美無缺。
這是她私藏的容堇的畫像,僅此一張,平常日子都不敢拿出來看,怕是讓宿離發現會生氣,他一生氣,就會死人。
時隔太久,若不是留著這張畫像,她都有些記不清容堇的相貌了。
容堇死了十年,她一直不曾忘記過他。
只可惜,當年她情竇初開,羞于啟齒,只能將這份愛慕之心默默埋藏在心里,從未與任何人提起,直到聽聞容堇的死訊,才悔不當初,暗暗悲痛欲絕,萎靡不振。
后來宿離帶兵殺進京城,謀朝篡位,殺盡皇室子孫,肆意屠戮高門,血洗半座皇城,一夜之間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那男人仿佛撕裂地獄降臨世間的羅剎,弒殺殘暴之名,一夜之間撼動整個京城,只讓天地為之變色,人人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
謝云窈至今記得第一眼看見宿離的時候,他身披烏金戰甲,手提帶血長刀,渾身上下纏繞著不知殺了多少人才有的煞氣,活脫脫像一只黑暗中的猛獸,嚇得她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宿離一眼看上謝云窈,便將她強取豪奪,納入后宮。
七年來,謝云窈在這男人的魔爪之下,夜夜深受折磨,生不如死,最終一病不起,生命垂危。
原本謝云窈氣數已盡,早已無力回天,宿離卻不肯放過她,非要逆天而行,窮極一切,強行為她續命。
他招募宮中太醫,懸賞民間神醫,甚至不惜用上邪門歪道,求仙問道,蠱毒巫術,無所不用其極。
宿離曾無數次拉著她的手,告訴她:“窈窈,朕馬上就有辦法治好你的病了,你再等等……”
可謝云窈早就精疲力竭,心灰意冷,只想安安靜靜赴死,便可以徹底擺脫這噩夢般的男人。
也不知,死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的容二哥哥?
謝云窈久久看著手中的畫像,想著那個英年早逝卻讓她念念不忘十年的心上人,視線漸漸模糊,精神愈發恍惚。
她似乎都能清晰感覺到生命在流逝,就如同捧在手心的水,一點點從指縫漸漸流走,最終一滴不剩。
彌留之際,這一生光景自眼前閃過,猶如浮光掠影,白駒過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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