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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少女贊為先生，王詡甚是得意。

    “簡單！給錢。只要將齊國一同打垮，問題便解決了。以棉布壓低麻布的價格與齊國爭奪諸國的布匹生意。齊國以漁鹽、紡織富甲天下。只需斷齊國一臂，將利益所得用于趙氏，三家分晉必然可成。”

    涉及到做生意的事情，姬章與諸師瑕就完全聽不懂了。祝史則是半知半解的皺眉琢磨。姬蘭微瞇著眼睛，似乎在重新審視著王詡。

    少女自是明白這招的狠辣。王詡改良了織機，將木棉布的價格打到麻布的成本價仍舊是有利潤的。如果與齊國搶奪國際市場，那么數(shù)百年來，以出口麻布為經(jīng)濟支柱的齊國將會面臨巨大的損失。

    這時尚未形成以手工作坊為主體的紡織業(yè)。麻布的生產(chǎn)都是婦人們在家中完成的。麻布相當于齊國的流通貨幣。官府從百姓那里收取布匹充作賦稅。然后，再與大的商賈交易，兌換成真金白銀。這些商賈的背后都是齊國各大家族勢力。他們把控著齊國布匹市場的源頭。像是廠家，然后將商品供給到各國的代理商手中。代理商實際上是諸國麻布行業(yè)的寡頭。一般都是親齊派的大氏族或是公室的成員。麻布生意已經(jīng)被齊國玩出了新高度。稱之為布匹外交。

    自姜太公治齊開始，齊國的紡織業(yè)就興起了。齊人之所以能控制國際上的麻布市場，優(yōu)勢來自于產(chǎn)業(yè)鏈的形成。無論是種植、采摘、晾曬、紡線、織布、運輸?shù)确矫妫家呀?jīng)形成規(guī)模。或許去模仿齊國發(fā)展紡織業(yè)的國家能在單方面的技術(shù)上取得突破并且超越齊國，但是整體上絕無可能。畢竟，齊國的紡織業(yè)已經(jīng)傳承了幾百年，經(jīng)驗與技術(shù)遠超諸國。

    王詡的設想不無可能，反倒是有極強的可行性。動搖了齊國麻布市場的壟斷地位，那便是斷了齊人的根基，讓數(shù)百萬從事麻布行業(yè)的百姓丟了飯碗。這計策著實狠毒，不亞于一場瘟疫帶來的毀滅。

    在姬蘭的認知中，王詡雖有才華，但性子憊懶。大事上極有原則，可真遇到下狠手的時候，他卻猶豫起來。為此，姬蘭沒少幫他擦屁股。

    少女欣賞對方的品行，認為王詡是個溫和良善之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會對其心生好感。在這弱肉強食的年代，憐憫是奢侈的。自己有能力且會幫助弱者的人委實并不多見。少女很喜歡他的樂善好施，也愿意幫助他保持住這份難能可貴的善良。不再這渾濁的亂世就此沉淪。

    至于這歹毒的計策，肯定不是他想出來的。或許他是想在諸人面前表現(xiàn)一番。又或許是單純的想贏自己一次。姬蘭暗自竊喜，于是，善解人意的順著對方的話，佯裝配合的問道：

    “齊國又豈會坐視其利而失，而不聞不顧呢？”

    “齊相田成子弒君而獨攬大權(quán)。姜氏與田氏不睦久矣。只需曉之厲害，挑起田氏代齊之心。而后借此事削弱公室，打壓氏族勢力，讓田氏坐收漁利，爭取齊國民心。如此，折斷齊國這雙長箸又有何難？”

    可以預見齊國經(jīng)濟危機過后，損失最慘重的便是上下兩端。國庫收繳的布匹無法兌現(xiàn)，公室最先遭殃。那些囤積布匹來壟斷貨源的大氏族則會血本無歸。畢竟，政府是可以改變抵稅之物，而他們則無法強買強賣。

    如此一鍋端了齊國頂端的勢力，掃平了田氏的障礙。再用齊人的錢買通齊人的相國，助田氏竊取國家。以齊人之財力同時打垮晉、齊兩家。這等詭譎的奇謀已非常人所思，

    只言片語下隱藏的縝密心思以及那精妙絕倫的布局。縱然難以深思其中的奧妙，但是在王詡的思維引導下，諸人竟有種無可厚非的必然感覺。這前后的落差感，委實太可怕了。

    此時，姬蘭不禁想起一人。遠在熒澤的孫武。那人最喜以小博大，一生從無敗績。她確定商業(yè)的手段出自王詡，但整體的布局與安排皆是受孫武影響。倘若做成此事，王詡鬼才之名必當名揚天下。

    她知道事情不過是對方隨口說說。就像他以往隨性的處事風格。

    是啊！諸事完畢。他便要西行離去。又豈會將想法付諸實現(xiàn)呢？他答應過自己，會帶上她一同離開。待到哥哥坐上國君的位置，衛(wèi)國安定。這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姬蘭這般想著，看著少年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

    “當年晉國趙鞅以扶持吳國牽制楚國。這才使得晉國有暇與齊國爭奪中原霸主。后來，楚國險些被滅，汲取教訓，暗地扶持越國。吳國崛起后，沒有回報晉國，倒想在中原分一杯羹。后來落得個亡國的慘淡下場。昔日黃池會盟之事，如今便不會發(fā)生在楚、越之間嗎？”

    王詡頓了頓，諸人的反應讓他甚是滿意。隨后，又繼續(xù)說道：

    “必然是會的。所以衛(wèi)詡斷言，一旦越國有心北上攪局。楚國必然會偷襲越國。如此，越國這雙長箸也就折斷了。至于楚國嘛。他即便是不安穩(wěn)亦是找天子的麻煩。十數(shù)國伐楚的舊事，天子與中原諸國早已駕輕就熟。楚國與大周爭王打了近百年，從未討得到好處。相信也學乖了。想要稱雄天下，蠶食越國方為出路。他們只會選擇吃嘴邊的肉。拿了越國便是打了周天子的臉。比起遠征洛邑，伐越更加實惠。天子失去晉國與越國兩座靠山后，到得想清楚了這些，大周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

    屋中靜默了片刻，諸人從錯愕的聽天書狀態(tài)變得狂喜不已。似乎是看到了衛(wèi)國崛起的希望。姬章抱拳說道：

    “君實乃世間鬼才。一席話讓老朽方知治國、治世之道理。”

    隨后，嘆了口氣，拿起沙盤上的一支短筷陡然將其掰斷。

    “哎...治國便是權(quán)衡君臣關(guān)系。權(quán)衡百姓與氏族的關(guān)系。權(quán)衡士族與卿族的關(guān)系。治世之道，更是權(quán)衡王侯，各方諸侯的關(guān)系。衛(wèi)詡之言實乃刑名之學，權(quán)謀之道。若能著書立說，傳承此學。將來與兵、儒兩學并立于天下亦非不可。”

    法家成熟于戰(zhàn)國時期，此前被人們稱為刑名之學。法家分法、術(shù)兩種學說。商鞅重刑法，以法治秦。申不害重權(quán)謀，以術(shù)治韓。二人都取得了成功。

    王詡折筷子的做法，讓姬章看懂了時局。只有平衡各方勢力，諸國間彼此制衡，天下才會止戈恢復和平。

    祝史接著姬章的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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