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書里說,一個人不珍惜另一個人,原因無外乎兩個:一,因為明白無論怎樣傷害她都不會失去她。二,即便失去也無所謂,因為她本就可有可無。 顧平蕪有時候會想,在池以藍那里,自己可能是兩樣都占全了。 她一向太有自知之明,所以六年前他要分手,她不敢說不。如今他要回頭,她退避三舍不得,最終也只能落得個任他拿捏。 顧平蕪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委屈,清醒時只能夠憑理智克制,入夢后卻忍不住無聲飲泣。 她以為自己只是做了許多悲傷的夢,誰知等第二天睜開眼睛,走到鏡子前,卻看到原本橫波秋水的雙眸腫得如同熟透的桃子。 這可真是夢照進了現實。 她懊惱地去客廳找冰塊出來,包在毛巾里給眼皮冰敷。 在沙發上坐了片刻,才發現四周靜悄悄的,這才想起林冠亨竟然沒來叫她起床。 他的臥室沒人,她只好給他撥電話。 那頭語氣平靜地說出去買早餐,問她還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其實下榻的這處酒店就有提供早餐,也不知道他干嘛非要跑出去一趟。她很懷疑這個澳城人在異鄉找不找得到早餐鋪子,問道:“你買什么了?” “……”那頭默了兩秒,接著響起說話聲。似乎是他在問身邊的人。 “老板,介個叫什么藕?” “糯米藕。” “哦,謝謝老板。” 顧平蕪在電話這頭忍笑,等他和她報告買了“糯米藕”,她“嗯”一聲,夸他普通話好,又說:“沒有生煎餃?想吃。” 他隔了兩秒才說:“有,你先洗漱,我馬上回來。” 顧平蕪洗完澡出來,眼皮的紅腫已經消下去一些,她松了口氣,惦記著盧湘給的任務,拿起電話打給顧長德。 電話接通的時候,她卻連最老套的開場白都想不出,顧長德的表現也并沒有比她好多少。兩人就回家的時間簡單聊了幾句,就陷入沉默。 最后還是顧長德好容易找到了話題:“生日禮物有沒有想要的?爸爸讓人給你安排。” 她生疏而客氣地答:“沒有。”對話就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 忘記誰先說再見,掛斷電話后,顧平蕪長出了一口氣,胃開始隱隱作痛。 其實顧長德與盧湘的離婚并不順利,因為雙方都出身名門,婚后的商業資源與人脈交集大都重合,彼此盤根錯節,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輕易割裂。 在離婚協議簽訂后兩方律師分別介入,前后拖了三年之久,才徹底將顧、盧兩家的財產分離開來。 原本的家庭信托也重新架構,他們的女兒顧平蕪成為該信托的保護人和全權受益人,并變更為終生不可撤銷信托。 這意味著,即便婚姻破裂,他們仍盡了最大努力保全唯一女兒以后的權益。 就憑這一點,顧平蕪根本沒有辦法埋怨父母任何事。 在發現盧湘與話劇演員賀鼎臣的秘密戀情時,她曾好一陣子無法原諒母親。即便做了手術后,是盧湘沒日沒夜留在身邊照顧,她也鮮少笑顏以對。 后來,她終于能夠下地行走那天,盧湘卻因過度勞累而病倒了。她終于明白自己的賭氣有多任性。 那夜她偷跑去母親病房,她們并肩躺在病床上,絮絮說起小時候的事,仿佛雙生姐妹。她枕在母親肩上,掩飾濕潤的眼角,終于問出一直以來都不敢出口的那句“為什么”。 盧湘沉默了很久,用兩個字回答她。 “累了。” “……累了?” “你出生之前,我是盧家的女兒,顧家的太太。你出生之后,我是你的母親。這么多年,我沒有一刻是我自己。” 盧湘用她慣有的、如江南細雨般潤物無聲的語調說:“你明白那是什么感覺嗎?” 顧平蕪不明白。二十年來,她都只為自己而活,天真又任性。 所以盧湘也并沒有真正期待她的回答,繼續說下去。 “在我的喜怒哀樂之前,總是有太多東西要顧忌。我好像和自己永遠隔著一層,我的意識里全是我應該怎么樣,而不是我想怎么樣。我幾乎都想不起在你這個年紀,我在想什么,渴望什么……太悲哀了對不對?” 顧平蕪無聲握住媽媽的手,更住呼吸。 “你也長大了,該是媽媽自由的時候了。” 明知有多自私,她還是不舍地脫口道:“我沒有長大。” “那就從這一刻開始長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