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花到縣醫院上班之后，主動承擔了幫張寒梅開藥的工作。這件事有利有弊，好處是，張寒梅不需要經常親自去縣醫院跑腿，坐小巴去縣里，對于她現在的身體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而壞處也很明顯，那就是她去醫院檢查更不勤快了。

    “校長，我來給您送藥了。”何金花費力將手里的大塑料袋放在張寒梅的辦公桌上，又將自己買來的一杯果汁和一杯奶茶，一起也放在了桌上。

    這是何金花跟陳露學來的，每次她過來給張寒梅送藥，都會買一杯果汁、一杯奶茶拎過來，這已經成了定例。

    “我給你錢。”張寒梅見狀連忙低頭翻口袋，何金花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她第一次送奶茶和果汁過來的時候，張寒梅開心地接受了，但是再往后，張寒梅都堅持要給她錢。

    “你們家里負擔都重，各個都不容易，我怎么能占你們的便宜。”張寒梅經常這樣說：“我工資挺高的，你們是覺得我喝不起果汁嗎？”

    “那您干嘛總買學校門口小賣鋪的廉價甜飲料？”何金花抱怨道：“跟您說了，那個不好，都是糖精和色素。”

    “有點甜味，送藥好入口一些嘛！”張寒梅笑著答道。

    “那個怎么能行。”何金花嘆了口氣：“還是讓我媽過來，每頓給您熬粥，或者弄點湯。”

    “你們就別瞎忙了，”張寒梅擺擺手：“巧麗前一段時間那么忙，還想天天給我熬粥，但我吃不下。別給你媽媽添麻煩。你呀，每次過來給我送藥，給我帶杯奶茶和果汁就很好，以后就這樣！我最喜歡這個。還有，我要給錢！你不能拒絕，否則我不高興！”

    時間久了，有一次王巧麗笑言，張寒梅這么多年，在自己身上最大的花銷，除了看病吃藥以外，恐怕就是這隔些日子才有一杯的奶茶和果汁。

    她對自己極度吝嗇，一分錢似乎都要掰成兩半花。但對學校的孩子們，她無論花多少錢都不覺得心疼。

    新學期開始沒多久，為了找出教學上的不足，進一步提高孩子們的成績，張寒梅從省師范大學附中請了有名的老師，組成教學評估團，到學校來做教改評估。

    請評估團過來做方案，這筆預算縣里當然是沒有的，而學校靠社會募集而來的經費又卡得很近張，沒有多余的資金。但張寒梅寧愿自己出錢，也要請評估團過來看一看。

    只可惜這筆錢似乎是白花了。評估團是由經驗豐富的老師帶隊，也很負責，他們在學校連續聽了幾天的課之后，提出了他們的改革方案。

    老師們認為，女高的孩子們最大的問題在于自主性太差。老師主動灌輸，孩子被動學習，思考和主動接受的過程不夠，因此評估團針對于孩子們的情況，提出了他們認為十分合理的提出“自主討論”的教育改革理念。

    評估團走了之后，張寒梅召集老師開了個會，讓老師們各抒己見的發表意見。

    “可以從高一試一試，”大家討論許久之后，趙老師首先開口提出了建議：“高二高三先別冒進，尤其是高三，還有不到一年就高考，我們不能冒險。”

    “我同意，”張虹老師也點點頭：“另外我提議就算是高一，也不要全部科目都實行改革，先從一兩個學科開始推行試試，保守一點，穩扎穩打，如果確實有效果，再全面推行。”

    “那行。”張寒梅點點頭：“有沒有自愿報名的科任老師？”

    “我來吧。”王巧麗第一個舉起了手：“不過語言類本身就是積累科目，課堂討論到底能有多大的效果，我覺得只看我們一個科目，應該不太客觀。”

    “我也可以試試。”教高一地理的周老師緊接著開口說道：“我覺得，地理科目和王老師的英語，兩個科目就可以了，剩下的科目等等再說，說實話，我也不太放心。評估團的建議雖然是好，但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適應咱們學校的情況。”

    “你們的顧慮很有道理。”張寒梅點點頭：“老師們的水平雖然高，但不一定完全了解咱們學校孩子們的狀況，所以最終要走哪條路我們還是得有主見，教學的難關如何克服，不能一味依靠外援，我們自己也得多思考，多研究。”

    張寒梅的這個預防針，很有前瞻性。事實證明，雖然省里教育專家組成的團隊很專業，也很負責。這個鼓勵學生自主討論，借此培養學生的自我思考和舉一反三能力這個出發點是好的，但他們對于女高的孩子們了解的確不夠。

    “不太適合咱們學校學生的情況，根本沒辦法推行，”周老師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點之后，首先表達了自己反對的觀點：“每次宣布課堂討論開始，等待我的都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后來我試過將學生分組。表面上分組是有效果的，她們小組內“討論”得很熱烈，但輪到發言環節，組長站起來，一個字都擠不出來，這就是無效的，沒有任何意義。”

    “還是個跨不過去的問題——基礎還有學習習慣。”王巧麗也隨后提出了反對：“我們得正視問題，我們的孩子，在進學校之前，大多數都沒能系統完整的接受基礎教育，大部分孩子也都沒有形成較好的學習習慣。如果繼續實行這樣的模式，等于我們需要從頭培養她們的自主討論能力，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我們的時間遠遠不夠，我們的教學目的很明確，要在三年時間內，將這群孩子送進盡量更好的大學，這個時間我浪費不起。”

    “是這樣。”周老師點點頭：“我們不能預期任何事都在理想化狀態下進行。實際上，經過我的觀察，孩子們目前自主討論的能力，即使給她們足夠的時間，也只會在課堂上聊天，并不會真的去碰撞和思考問題。”

    這一次試點，只經過短短一個月，就宣告了失敗。對于這個結果，張寒梅不是不失望的，但她并沒有氣餒，而是立刻召開教務會議總結經驗，找出問題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