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六位黨員老師，都低著頭不說話，張寒梅的問題讓他們很難回答。堅持下去，看不到希望，但放棄當逃兵，的確對不起信任他們的父老鄉親。他們是黨員，是主動到女子高中來搞教育扶貧的，如果他們走了，正如張寒梅所說，這塊教育扶貧的陣地，等于是他們主動放棄丟掉了。

    看見老師們都不開口，張寒梅停了片刻之后又繼續說道：“咱們學校，條件是太差了，這我很清楚。在這一點上，是我這個校長兼書記的責任，是我沒給大家爭取到更好的工作環境，對不起大家。我今天，原本想帶著大家重溫入黨誓詞的，可是現在咱們學校甚至都拿不出錢來買一面黨旗，我……”

    “校長。”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啟明老師突然抬起頭：“我們沒有錢，可以在黑板上畫一面黨旗，我們跟著您重溫入黨誓詞，您今天的話點醒我了。我是黨員，這個身份應該擺在我的任何其他身份之前。我是主動要求調入咱們學校搞教育扶貧的，來之前咱們學校什么條件，我自己心里有數，一切我都提前知情，所以從我這里來說，您沒什么對不起我的，所以今天如果我當了逃兵，我最先對不起的，是我自己的黨員身份。”

    “那我們就來畫一面黨旗。”孫曉萍也站了起來：“大家一起重溫入黨誓詞，找回初心。”

    剩下的老師也都紛紛站了起來，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在黑板上畫出了一面黨旗，張寒梅站在大家的最前方，對著黑板上的黨旗舉起了右手。

    所有老師一起，跟著張寒梅重溫入黨誓詞，宣誓到一半，全部六位黨員都哭了，他們是黨員，他們宣誓過，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那他們就要說到做到。

    絕不能當逃兵，絕不能辜負黨和人民的信任！女子高中這塊教育扶貧的陣地，他們不能輕易丟掉！

    老師們帶淚的雙眸，望著黑板上畫成的黨旗，沉默而堅定。這是一種無聲的勇敢，帶著能夠撼動一切的執著，和不可摧毀的倔強。

    宣誓完畢之后，張寒梅轉身望著自己的戰友們，開口問道：“大家說說，對于眼下的情況，你們有什么建議，有什么話就直說，咱們這些黨員目的一致，沒什么好避諱的，那些工作需要我來做，你們盡管提，那些地方需要改善，你們也提出來，只要是關于學校，關于教學，任何方面都可以，咱們雖然只有六個人，但我相信，我們只要有信念，一定能將學校扛起來。我們這些黨員就是火把，就是燈塔，咱們竭盡全力，為這九十六個孩子照亮前路。”

    “那就試試。”趙啟明老師開口說道，語氣比之前堅定了許多：“以前我是覺得，孩子們基礎實在太差，要讓她們在三年內補齊人家十二年要學的知識，讓她們跟上大部隊去擠大學校門，是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把目標放低，腳踏實地地讓她們完成高中階段教育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但……其實我心里也清楚，當然能上大學是最光明的出路。既然如此，咱們就試試，試都沒試過，怎么就知道不行。”

    “對！”孫曉萍點點頭：“咱這才是第一屆學生，都沒經驗，走點彎路也是正常的。以后還有第二屆、第三屆、今后的無數屆學生，等咱們總結出適合咱們生源現狀的教學方案，我覺得應該很快能上軌道。”

    “加課時吧。”教數學的李秀華老師提出建議：“如果我們想要試試將目標放在至少二本，那不僅我們得努力，也得繼續再進一步‘壓榨’孩子們，逼著她們更努力一些才行。現在咱們學校，七點鐘早自習，上午五節課，下午四節課，中午有午休，晚上晚自習七點半開始到九點，我覺得時間還可以再擠壓。別的科目我就不說，就從我這里來說，要補齊十二年的數學知識，我每周的課不夠，講不完。”

    “我也是這個意見。”物理老師張虹點點頭：“補齊十二年的知識點，需要大量時間，我們按照普通中學的課時排課可不夠用。尤其我物理學科，咱們學校也沒條件搞物理實驗，基本就靠著老師一張嘴在講臺上講，這需要大量課時。”

    “還有就是，我們六個，加上不是黨員的小劉和小楊，一共八個老師，但科目覆蓋不全，”王蕓也開口說道：“我、小劉，還有校長都是語文老師，歷史、地理、生物老師都沒有，英語、政治、數學、物理、化學，這五個科目都只有一個老師。老師這個問題亟需解決。我們再有本事，也不能跨科教課，校長，您能不能跟教育局在談談，就說我們不愿意關停分流，還是希望能調新老師進來。”

    “我可以去跟教育局談。縣教育局沒辦法，我就去市教育局談。另外我建議我們還是得有個備用方案，”張寒梅想了想，又開口補充道：“其實之前咱們也不是沒打過報告去縣教育局要求調老師，教育局怎么動員都沒有老師肯過來，這才說要把咱們學校關停分流。我覺得，我們不能光指望外援，也得想想辦法，萬一短時間內沒有老師調進來，我們這八個人，怎么把學校的教學任務撐下來。”

    “能不能跟隔壁四中的校長商量商量，”張虹老師問道：“讓他們那邊的老師過來幫忙代課。”

    “希望不大，”本身就來自四中的孫曉萍搖了搖頭：“四中也缺老師，老師們教學壓力挺大，而且現在快期末了，我覺得恐怕沒有老師有精力再到咱們這邊來代課。”

    “校長？”其余幾位老師一臉詢問地望著張寒梅，顯然指望著她能拿個主意。

    “我有個想法，”張寒梅思忖了許久之后，才開口說道：“不知道行不行，拿出來大家討論一下，你們要是覺得不可行，直說沒關系。而且我覺得我這個辦法，可能有些難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