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餓癮上頭時,仿佛全身的血管都張開了,通透而安靜,靜得能聽見血液流淌的汩汩聲,人卻仿佛不受控制地遲鈍,像從前凌晨酗酒后終于要睡去前夕的感覺。 千梧張大的嘴停在江沉頸后幾毫米,就那么靜止了數(shù)秒。 江沉保持著姿勢不動,回頭笑著說,“你可以多想一會,不強買強賣。” “……” 千梧努力掙扎出一分清醒,向后退了些許,低聲道:“套路。” “是在套路,而且趁人之危,不太君子。”指揮官先生很耿直地承認,轉而又說,“但我們之間你虧我欠早算不清了,約束品德純屬多余,這叫什么?” “破罐破摔。”千梧答。 江沉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想想,好好想想。” 周遭靜謐如許,千梧睜大的黑眸中心仿佛聚著一點高光,他直勾勾地盯著江沉修長的頸,順著那條緊實的輪廓線一直看到肩膀,瞳心的高光愈發(fā)明亮。 明亮而貪戀,像在看一副惹人喜愛到癲狂的世界名畫。 許久,他閉上眼,喉結劇烈地一動。 咕咚一聲,在靜謐的房間里被無限放大。 江沉在前面幽幽道:“聽到這聲我不得不承認有點害怕了,交個心而已,你不會想把我吸干吧。” 身后的人沒有回答。 不知僵持了多久,江沉忽然無聲地嘆一口氣,說道:“算了,直接吃吧。是我逾界了,你如果實在不想說——” “我不太開心。”千梧閉著眼睛忽然輕聲道。 江沉一怔,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似是想轉回身,但又立即忍住了。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千梧語氣平靜,“畫不出來,睡不著覺,越來越焦慮,醫(yī)生說是中度抑郁。” 江沉的語氣很沉著,“為什么不開心?” 千梧無聲地挑了下唇角,“人不開心,一定需要一個理由嗎。” 他睜開眼,但眼眸卻望向地面,低聲道:“如果知道原因,或許我就會好了。” 江沉問,“用藥了嗎?” “用了。托人請了最好的醫(yī)生,花了很多錢。抑郁癥是一種生理病,調(diào)理快一年,醫(yī)生早就說我病好了,但我知道我沒有。”千梧聲音更低下去,帶著些許失落,“我仍然畫不出,也睡不著。” 他在圣特里康的房子里偷偷留著一件江沉上學時的圍巾。那是他們爭吵分手后,江沉收拾東西忘在衣櫥里的。千梧常常要在午夜裹上那條寬大的毛絨絨的圍巾,喝一整瓶烈酒,然后躺在沙發(fā)里勉強睡去。 他不認為自己是舊情復燃,他只是需要一點熟悉的東西,在午夜尋找一點兒安心。 江沉之于他,除了愛情,還象征著很多別的東西。那些東西,或許比愛情更加重要。 “其實,我畫不出來這件事,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千梧忽然又輕笑了一聲。 江沉無聲點頭,“嗯。” 《諸神黃昏》一畫的風聲放出來,藝術界集體瘋狂。這位“上帝的眼淚”向來只使用自己捏造的意象,從不觸碰神明與宗教。那些追捧者期待得紅了眼,在畫揭紗前就宣稱——千梧之后,其他畫家必不敢再碰北歐諸神。 酒會上畫作面世,那些見慣神級藝術的富豪君商也趨之若鶩,舉價時癲狂的神態(tài)不亞于貪戀最頂級的軍火或稀土。 但唯獨江沉,在聽到諸神黃昏這個名字時,心被狠狠扎了一下,就像沒來由地接到噩耗。 只有他明白,千梧碰了向來不屑碰的東西,即便再受尊崇,都是對于一個畫家的災難。 “人是會莫名其妙忽然走入難境的,恢復也需要時間,世事總是如此。尤其藝術家的靈魂本就更纖細脆弱,這是禮物也是難處。”江沉的聲音嚴肅而柔和,“不過我相信早晚會好起來,等你好了,或許會比從前更明朗,生命如此。” 千梧沒吭聲,他撐著清醒說完那幾句話后又開始上頭了,強行忍著餓意讓他太陽穴砰砰砰地跳,心臟也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了。 江沉聲音更加低沉,“你看,當年我家忽然出事,爸媽一場意外就走了。江家眼看著要翻船,爸爸的軍隊充滿反骨,我不也得放棄原本好端端的人生走上最艱難的一條路嗎?” 身后依舊沉默。 江沉以為他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于是又開著玩笑說,“你還記不記得大學時起每年軍部年宴都來找我說話的那個中年女議員?前年底為了把最后一支編外的江家軍收回來,我還跟她吃了頓晚飯。她都能做我媽了……我也算為江家的家業(yè)嘔心瀝血,誰能一生得意順遂呢。” 身后靜悄悄的,江沉等了許久沒等到半聲回應,心底的焦慮像是點著了一把無聲的火。 他有些后悔唐突問這個問題,惹得千梧情緒低落他卻沒本事開解,十足惡人。 “媽媽她——”千梧聲音含糊著,說到一半又臨時改口,“江夫人她——” 江沉忽然聽出他聲音有問題,心里一毛,一下子回過頭,果然見千梧眼神不對。 并不像以為的那樣傷心脆弱,他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后頸,眼神都直了。黑眸聚焦又失焦,像出了故障的相機。 “……”江沉臉上溫柔的表情逐漸出走。 “醒醒。”江沉說,“你剛問我媽怎么了?把話說完。” 千梧猛地回過神來,使勁搖了搖頭。 “我說江夫人她——”他撐著清醒說到最后一個字,又開始放空。 江沉:“……” 千梧頭都要炸了,耳邊還殘留著江沉剛才提到往事的聲音,仿佛網(wǎng)速延遲。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江沉是撕開了自己的陳年傷口來安慰他,本想回以一句類似“江夫人她看到今天的你會很驕傲”之類的寬慰。 但他的理智顯然撐不起來說完這句話。 “媽媽她——”千梧失去控制地喃喃道:“最擔心我吃不飽飯了……” 江沉:“……” “媽媽她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你會想吃我。”江沉繼續(xù)面無表情。 他話音剛落,千梧一下子就撲了上來,牙齒戳進江沉皮肉時還含糊囫圇地說了句,“謝謝。” 江沉后知后覺一琢磨,意識到這人可能沒聽清前半句,只聽見了“吃我”這兩個字。 身后鉆心過電似地痛,千梧一口咬得很用力,吮吸時會把那股疼痛放大。 但江沉卻忽然沒忍住笑了兩聲。 笑聲忽然頓住,但轉而他意識到身后的人并沒有關注自己是否被嘲笑的精力,于是又放心地繼續(xù)笑起來。 人畢竟不是惡魔,沒有吃人的天賦。他吮了幾口后用牙齒磨了磨皮肉,發(fā)現(xiàn)很難真正撕咬開,于是放棄,只能隔靴搔癢似地舔來舔去。 片刻后,江沉被他舔得頭皮發(fā)麻,低聲道:“差不多得了。” 再舔會出事,不是開玩笑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