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羊賢-《蒼茫之樗公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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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騎白馬,白馬總是那么高貴,無論到了什么世道都高貴。
這世道,活人大多不如畜牲體面,路上的見著的人也都習慣了江十一對胯下這匹漂亮畜牲的高攀,饑民里眼里容不下美,只能對著白馬流口水,那是一堆飛奔的肉,他們只能恨自己追不上這堆肉。
拋開餓肚子這件事,江十一當下可算是春風得意,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能騎上這等高頭大馬,而且餓著肚子他還能當它是馬而非一團肉,這說明他的矯情不是矯情,而真的是一種追求。
江十一的祖輩在黑山腳當過縣令,在那不毛之地庸碌大半輩子,最后黑山野人叛變,在逃跑的路上被一群小野人用石頭砸碎了腦袋。
【好歹我祖上也是當官的。】
悲哀的履歷,卻至此給后輩們留下了一點心氣,就這么點心氣,要么被后輩各自悲慘的人生沖刷得渣都不剩,要么帶著它,花式赴死。江十一視之為詛咒,他渴望選擇前者,而且似乎也極盡所能做到了前者,于是鄙夷地稱祖輩們留下來的心氣為【矯情】。
但是,那點點余孽就是揮之不去,總以為它死絕了,反復看都像死絕了,可每每春風吹又生。當下,【矯情】不僅復活了,又可恥地開出了花兒。
這樣的花兒就像罌粟,它讓貧賤的人不自知,腦子里充斥著不切實際的妄想,卻妄自菲薄的認為命運總會眷顧。蒼茫大地,無數生靈,到底是怎樣的妄自菲薄才能讓一個家族的卑賤人世代堅守著那份心氣,何德何能敢期盼命運從百億人群中挑中這個骨瘦如柴且其貌不揚的小人物。
這可視作對命運的侵犯,而這樣的人通常不得好死。
江十一騎在白馬上開始想入非非:這匹馬能讓他可以被認為是個有身份的人,能讓人好好地去琢磨,而不至于瞧一眼就毫不猶豫地往他身上吐唾沫。高貴的白馬,能點石成金,或者是給石頭鍍上金。假的真不了,但至少能假得了,仍能哄幾個外行人。
腦子里開始翻騰了一系列天上星宿般遙不可及的角色,江十一有個醉臥沙場的英雄夢,于是乎,滿腦子的大人物躍然眼前:北疆戰神穆昭…的侍衛…的侄子?當朝鎮南大將軍羊湖…的侄孫…的家仆?南征的主力白猷的…侍衛…的…的…爪騎千人督的…弟弟?或者同為南征名將文卿的……
江十一自己的都不敢信。
就他這幅破身板,這輩子是鐵定與醉臥沙場無緣了。那就墨州刺史太叔英睿的…家仆?不過此公的家仆怎么都沒理由出現在這里。
苦思冥想。
樗陰太守章彬!坊間盛傳此公奇丑無比卻屢有奇謀,出身貧寒卻年少有為,全賴他手下有一群神出鬼沒的【無面人】,這些無面人遍布天下且深藏不露,在暗處為章彬辦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其實這種事情更可能是民間的臆想,人們總是熱衷于這些離奇的傳聞,出身貧寒卻身居高位的人總需要得到合理的解釋,而這些解釋通常都出自同樣也出身貧寒的人,因為他們更需要去解釋的是自己的貧賤與嫉妒。
“騎白馬的壯士請留步!”
身后一個嘹亮的聲音打斷了江十一翻滾的思緒,回頭看見一隊人馬,大概七八個人。前面是個騎黑馬的年輕人,后面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漢子跟著跑。
有身份的人,要么不說話,要么少說話,要真說起話來,那都得與眾不同。江十一自知沒身份,但裝神弄鬼倒是手到擒來。
“何事。”
而眼前這位年輕人,真是個有身份的人,與骯臟的世界格格不入,他全身上下都透著考究。錦衣華服,眉目疏朗,舉止優雅,胯下黑馬更非俗物,更何況人家身后還能跟著一群人侍奉著。江十一心里怕,就更是惜字如金,不敢形于聲色,擔心吐出些不合身份的破綻。
他在微笑,順便相當得體地打量江十一。
“鄙人復姓公羊,是堰北公羊少傅的族孫,單名賢。幸會幸會。”
“哦。”堰北公羊氏,墨州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當朝三品以上的大員便有三名公羊氏族人。就算眼前這位仁兄只是公羊氏的小小族孫,都夠江十一捧人家一輩子臭腳。所以如今的江十一絕不能是江十一,有了白馬的江十一立刻給自己改了名。“在下姓江,名殊,是樗陰太守章彬手下的差役。”
“樗陰太守章彬,久仰大名了。手下的差役都如此頗有風采,佩服佩服。”
江十一這身行裝,居然能給他挑出一絲風采,其難度不亞于雞蛋里挑骨頭。
“謬贊。敢問何事?”
“尊駕去往何處?如今世道不太平,獨自一人危險,如蒙不棄,可否結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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