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季煙覺得自己的心態太好了。 也許是破罐子破摔吧,她居然一點都沒有走到絕路的哀涼。魔域的風很冷,吹得季煙的裙擺翻飛,她在前面慢慢走著,殷雪灼就在她身后,安安靜靜地跟著,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只要季煙回頭,就能看到他始終在她三步之外,不曾離去。 站在這里,讓所有魔都無法靠近傷害她。 季煙走走停停,一路看著風景,繞過了很多小路。魔域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連植物都帶有具有輕微的攻擊性,季煙只要一靠近,它們就會伸長枝蔓攻擊季煙,有一株藤蔓甚至直接把季煙纏了起來,眼看就要勒斷她的脖子,被殷雪灼瞬間割成了碎片。 “魔藤一般不攻擊比它強大的生物。”殷雪灼皺著眉,眼神涼涼地瞥了她一眼。 都懶得損她了。 季煙來魔域之前,這些植物是魔域最弱小的生物,季煙來了之后,連植物都打她的主意。 這小廢物,每次都能廢得讓他大開眼界。 季煙蹲下來,看著長得比自己胳膊都粗的藤蔓,心有余悸地打了個冷戰,乖乖蹭到殷雪灼身邊,不要和他站太遠。 殷雪灼還冷著一張臉,臉上明晃晃地寫著“非禮勿近”。 季煙都直接無視掉了。 “殷雪灼,那是什么啊?”季煙忽然眼尖地瞥到天邊一束若隱若現的紅光。 像是有什么東西散發著耀目的光芒,像極光一樣,和天空融合在一起,十分漂亮。 殷雪灼順著看了一眼,忽然興味地勾起了唇角,輕笑了一聲。 “那里啊,那里關著你的同類呢,想不想去見見?” 她的同類? 季煙有些迷茫,殷雪灼卻來了興趣,絲毫不等她回答,把她拎了起來,往那里飛去。 季煙一直到了魔域的地牢,才想起來她的同類是哪位。 韶辛啊。 魔域的地牢和季煙想象中的大為不同,這里與其說是地牢,更像是一個無底的煉獄,從上方下去,無數的鐵籠子里都囚禁著各種奇怪的生靈,有魔有妖也有人,有的面如春曉,十分勾人,有的丑陋不堪,三頭六臂,還有的長得像異形,簡直是科幻片的外太空生物,看得季煙毛骨悚然。 殷雪灼顯然是故意嚇她。 季煙嚇得抱緊了他的腰,把小腦袋埋進他的胸口,殷雪灼微微僵了一下,這才加快速度,不在那些恐怖的籠子邊逗留。 最下面的籠子里關押著韶辛。 韶辛眉目低垂,被鐵鏈牢牢地拴著,跪著那兒一動不動,衣服還是干凈完好的,也沒什么傷痕,只是看著清瘦了,連通身的氣質都陰郁了許多。 這些籠子的體積并不小,比人還要高一些,四周用靈力封著,里面的人既看不到外面,又聽不到外面,外面的人卻可以清晰地知道里面的一切。 “想和他敘舊么?”殷雪灼笑得意味深長,“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面了。” 季煙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籠子。 她進去時的腳步聲喚醒了韶辛,少年本無力地垂著頭,聞聲抬起眼來,看見季煙之時,眸中閃過一絲驚怒,立刻掙扎起來,“是你!” 就是她!和魔為伍,一直以來都在騙他! 韶辛這些日子被關在這個大籠子里,不知道臨霜城到底如何了,他每日都在擔憂中度過,一看到季煙平安出現,當即心里一沉,心里已經有了極為不妙的預感,手腳發涼,寒意透骨。 季煙看著少年驚慟的眼神,微微頓了頓,還是毫不猶豫地告訴他:“臨霜城已經被滅了。” 韶辛瞳孔驀地一縮。 身子一顫,帶動鎖鏈嘩啦啦作響,韶辛死死地盯著季煙,劇烈地喘著氣,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聲質問,“你也是人,為什么非要幫著魔害人?這對你有什么好處?” 季煙平靜地看著他,淡淡道:“我不是幫著魔害人,我只是單純地選擇站在殷雪灼那一邊。” “這有何區別?!” 少年出奇地憤怒,啞著嗓子憤怒地問她:“殷雪灼殺人無數,若不是他,這些魔豈會為禍人間?你是人!你就這樣殘害自己的同族嗎?!” 季煙看著他,卻忽然有點兒想笑。 “我是人,可是要我死的,也都是人。”她忽然抬手,認認真真地掰起手指數了數,“太玄門的人,季云清,風流云,殷妙柔,還有那天打了我一掌的人,還有很多很多的人……” 除了韶辛,所有人都不曾待見過她。 甚至讓她服下了回靈丹,一心一意要她的命。 季煙并非仇視人族,可她也不是什么圣母白蓮花,既然他們待她不好,殷雪灼待她好,她就向著殷雪灼,就這么簡單罷了。 這里對她來說,也不算什么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只是一本書而已。 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如此有情懷。 “韶辛,我來見你,是因為你是個好人,我討厭季云清那樣的人,但是我不討厭你。”季煙看著他,“我看你想知道,那我就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你好了。” “靈霜城的靈脈之下,的的確確藏著殷雪灼的玄冰鱗,季云清和風流云想要取出玄冰鱗,重塑靈脈,他們需要一個人冒死成為他們的棋子,他們選擇了我,讓我闖入全是魔氣的靈脈,拿出玄冰鱗。” “我只不過是把玄冰鱗物歸原主罷了。”季煙憐憫地看著韶辛,反問道:“是你告訴我的,東西既然是人從靈魘身上偷來的,那就要做好有朝一日換回去的準備,韶辛,我的道理有錯嗎?” 韶辛臉色蒼白,死死地盯著季煙。 他確實無法反駁她。 “你闖入魔氣,為什么沒事?”韶辛盯著她,注意到了她話中的其他內容,將信將疑,“什么叫舍命?你是說,季盟主為了修補靈脈,不惜犧牲人命?季盟主并非這樣不擇手段之人。” 在他眼里,季云清年少名滿天下,清冷獨絕,皎皎如月,同輩之中無出其右,乃是當世最清正無雙之人,如今更問鼎仙盟盟主之位,絕不可能用這樣的手段達成目的。 “你愛信不信吧。”季煙也沒打算非要說服他。 少年垂著眉眼,也沉默起來。 他被捆在這里多日,滴水未進,若非修仙之人體格非比尋常,早就支撐不住了,但即便如此,少年的臉色也透著虛弱的蒼白。 季煙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又率先打破平靜,“如果你愿意為殷雪灼效力——” 話還未說完,少年怒而打斷她,“你休想!” 好大的火氣,季煙又閉上了嘴,但還是提醒了他一句,“這是你唯一的路,落在殷雪灼的手上,你不投誠,便只有另一個下場。” 那就是死。 殷雪灼太強了,他素來自傲,在他眼里,甚至無人配與他為敵,即使季煙說過可以利用韶辛牽制他哥哥韶白,殷雪灼也未必放在心上。 他不會,甚至不屑于利用一個小小的凡人,去威脅另一個凡人。 季煙言盡于此,再多的話她說了也沒用,便轉身要離去,在推開門最后一刻,韶辛忽然叫住了她,語氣激烈道:“魔主殘暴嗜殺,毫無人性,他可以殺人族,也曾親手殺過自己的下屬,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殺了你,你以為你跟著他就會有好下場嗎?” 季煙腳步微頓。 籠子外的殷雪灼浮空而立,水潤的眸子看著指尖的火,躍動的火光映得他眼神幽暗。 聽到韶辛的質問,他忽然抬起眼尾,冰涼的眸光落在季煙臉上。 這個小東西,這段時間給他帶來了不少樂趣。 但他的殺戮太多……親近的,仇視的,甚至是他喜歡的,越喜歡,殺得越果斷。 殷雪灼的目光一寸寸劃過季煙纖細的脖子。 如果她現在猶豫…… 季煙背對著韶辛,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注視著面前的鐵籠子,聽著韶辛最后的質問。 “那也是我自己選的。”她轉過身看向韶辛,眸色清澈,沒有猶豫,一字一句無比清晰,“你們口中殘暴的魔頭,卻比人待我更好,他不許別人罵我廢物,知道我怕冷,會記得抱我之前拿被子裹住我,他從前九死一生,只是為了救一個給自己去過名字的女孩子,這就是你們口中的魔。” “我不相信你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他雖喜怒無常,卻對我來說,卻比很多人都真性情許多。” “壞到無可救藥又怎樣?我跟定他了。”她說著,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來,“再說了,你以為,我現在還怕死嗎?” 似是在印證她的話一般,韶辛望著季煙的眼神逐漸變得驚疑不定,季煙感覺有什么冰涼的液體流了出來,伸手一摸,才發現全是血。 鼻血控制不住地洶涌,季煙一陣頭暈目眩,下意識抬手扶住鐵欄桿,眼前卻一陣陣發黑。 視線徹底黑下去的剎那,身體已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季煙!” 殷雪灼掠了過來,宛若一股凌厲的風,穩穩接住了下墜的季煙,看著懷里臉色瞬間灰敗的少女,他的眸光沉浮不定,眼神驀地狠戾起來。 他抱緊季煙,化為一團黑霧,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季煙的意識沉浮不定。 她昏昏沉沉,又暈又冷,如墜冰窖,卻又忍不住抓緊面前的衣裳,努力貼近面前的男人,卻沒有汲取到半分溫暖。 有的,只是透骨的冷。 季煙不記得過了多久,她被平放在了堅硬的床上,身下的木頭硌得她難受,抱著她的那只手臂剛要松開,她卻迅速地抱住了它,緊緊地抱在懷里,好像只有抱著,才有安全感。 殷雪灼皺眉,莫名地看著神志不清的季煙。 她流了好多血,還纏著他不肯放手,殷雪灼被她這樣抱著手臂,滿眼都是冰冷的戾氣。 他煩躁地想殺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