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北京的春天滿城飛絮,周慕嶼接了電話從宿舍匆匆跑出來,忘了戴口罩,迎風快步疾走時肆意的飛絮擾得他噴嚏連連,很難受,可也沒心思折回去拿口罩,最后用手捂著鼻子一路小跑,怪狼狽的。 他推開輸液室的門,墻上的電視機里正在播一個綜藝,嘻嘻哈哈鬧哄哄的,第二張病床上的人輸著液,枕頭太低,她將被子團了團墊在背后,微仰了頭盯著電視屏幕,卻好像沒真的看進去,滿臉困倦的樣子。 他站在門口深深呼吸,竭力壓下起伏的情緒。 床上人似是有所察覺,轉頭看過來,見到他微微一愣,然后沖他笑了下。 他努力了,可真的擠不出一個笑容來回應,他冷著臉走到床邊,盯著她半晌沒說話。 歲歲先繃不住了,苦惱地嘆息一聲:“我都讓學姐別告訴你了,她真是……” 周慕嶼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抬頭望吊瓶桿,上面還掛著好幾瓶沒開的藥水,他冷笑:“趙歲歲,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我長這么大,頭一次見人把自己給累暈了。” 歲歲語氣輕松地說:“咳,真沒大事,掛幾瓶葡萄糖就好了。” 周慕嶼仍冷著一張臉,歲歲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生氣。可她此刻沒力氣說太多,頭還有些暈,又困。 “對不起,又要麻煩你了。”歲歲身體往下躺了躺,指著吊瓶,“幫忙看一下點滴,我小睡一會兒,半小時就好。” 周慕嶼沒接話,卻走到旁邊空著的病床上抱了薄被過來,蓋到她身上,又將她的頭抬了抬,把墊在下面的被子弄平整舒坦一點讓她枕。 歲歲睜開眼:“謝謝。” 他仍板著臉,聲音卻沒那么冷了:“睡吧,輸完了我再叫你。” 他搬了把凳子在床邊坐下,望著她漸漸沉睡的臉,虛弱蒼白得令人心疼,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背,扎針的皮膚周圍青了一塊,大概是之前護士沒扎準位置。 他嘴唇緊抿,眼神晦澀暗沉。 他想起之前接到學姐告知歲歲在賣場打工時暈倒了的電話,末了她說,你勸勸歲歲吧,她也太拼了點,再年輕的身體也經不起這么累的。他不是沒勸過,剛入大學不久,別的新生還在享受大學的新鮮感,她就開始四處找兼職,找了還不止一個,她們醫學生課業本就繁重,空閑時間被她的各種兼職排得滿滿的。他對她的家庭狀況有所了解,一開始只以為她那么努力賺錢是不想讓姥姥負重,可后來有一次他請她宿舍的女孩們吃飯,有個女生提了嘴,他才知道她是在為暑假的英國之行攢錢。 所以見她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他真的好生氣,可他又有什么立場生氣呢?他看著她的睡顏,自嘲地想,他又以什么立場來勸她不要那么拼呢?中學同學?大學校友?同鄉?好朋友?那些位置,都是有分寸的,就如同她畫在他們之間的那條界線。他一直都知道的。 歲歲再醒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幾瓶點滴終于輸完了,結了賬,兩人走出診所。到了門口周慕嶼又轉身推門進去,片刻他出來,手中拿了兩只一次性的醫用口罩,他將一只遞給歲歲。 “謝謝。”歲歲接過戴上,“我請你吃飯吧,想吃什么?”她其實沒什么胃口,但他陪自己打針都錯過了食堂的飯點。 周慕嶼說:“喝粥吧。” 他分明心情很不好,卻仍不忘照顧她。 “好。” 學校外面就有粵式粥鋪,口味正宗,價格也不貴。已過了九點,店里顧客不多,顯得很安靜,兩人面對面坐著,彼此沉默著吃東西,也很安靜。 歲歲是渾身提不起勁不太想開口說話,周慕嶼卻是在兩人相處時第一次這么沉默。 期間他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沒接。 吃完飯,歲歲讓周慕嶼有事先走,他卻堅持要先送她回宿舍。春天風大,又飄飛絮,不到十點校園里已經很安靜了,兩人沉默走著,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低頭看地上被路燈拉長的影子,真奇怪,一路走過來道路彎曲,那兩個影子卻像兩條平行線,怎么都無法交纏在一起。 到了宿舍樓門口,歲歲說:“今天謝謝你了,再見。” 等了幾秒周慕嶼也沒說話,歲歲揮揮手,轉身。 “歲歲。” 她回頭:“嗯?” 他的臉籠在暗影里,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他靜靜地開口:“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 歲歲呆了一呆。 他繼續說,聲音低沉喑啞:“你知道嗎,我最難過的不是你看不見我的心,而是你為了他一次又一次讓自己受傷,我真的很心疼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感覺太糟糕了。” “對不起,曾答應過每年陪你過生日,我要食言了。” 他怕自己反悔似的,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歲歲忽然沖他的背影喊道:“周慕嶼!” 他站住,過了幾秒,才緩緩回頭。 歲歲遙遙看著他,一時間心里涌起無數復雜的情緒,有點酸楚,有點難過,又有一絲釋然,她怎么會看不見他的心呢,可是不能回應的真心,看見了又能怎么辦?她非常珍視與他一起長大的情誼,可如果他能將這么多年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移開,也許能看見更明媚的春天,會擁有新的可能,哪怕遺憾與難過,她也愿意笑著說再見。 這是來自朋友的真心與祝福。 “對不起,謝謝你。” 萬千情意記心頭,她最后能說的,也不過這六個字。 偏偏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他眼神黯下來,自嘲地牽了下嘴角,周慕嶼,你在期待什么呢? 他沉默著離去,這么多年來,終于換他先轉身離開,不再是站在原地目送的那個人。 剛出了醫學院的大門,手機又響,他接起,那邊哄鬧聲里夾雜著一聲走調的“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宿舍老三幾乎用吼的:“我靠周慕嶼你終于記起你還有個手機了啊,老大讓你趕緊兒滾過來!” 聚會的ktv離得不太遠,他很快就到了。推開包廂門,氣氛正熱烈,這會兒抱著話筒的是宿舍老二,深情款款地對著女朋友唱情歌,其他幾個就在旁邊起哄。他宿舍里幾個人關系不錯,平日里處得也隨意,見他進來揚了下手算是招呼。 周慕嶼走到老大身邊,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然后拿起茶幾上開好的一瓶啤酒:“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自罰三瓶!”仰頭,一飲而盡。 以前聚會時周慕嶼都不大喝酒的,一開始宿舍兄弟見他這樣豪邁起哄著拍手叫好,等他真一口氣喝掉了三瓶酒,他們才發現他不對勁,那哪里是喝酒啊,簡直是送命。 放下酒瓶,有人輕輕戳了下他的手臂,周慕嶼回頭,一個女孩子端著杯水遞給他,她說:“你這樣喝會很難受的,喝點熱水吧。” 他沒接:“謝謝,我不渴。” 剛才進來時光線暗,他都沒發現她也在,這女孩是老二女朋友的室友,一起吃過兩次飯,問他要過電話。跟他們不同班不同系的,跟壽星也沒什么交集,出現在這聚會里,又給他倒熱水,用意不言而喻。 女孩有點尷尬,她垂了垂臉,順勢將水杯放在他前面的茶幾上:“那我放這里,你渴了再喝。” 周慕嶼見老四上去唱歌了,走過去坐到他的位置,側頭問身邊的老三:“玩到幾點?”其實他并不關心幾點結束,只是需要隨便找句話來說,讓他貿然離開那女孩身邊的座位顯得有點理由。 老三倒是真有事要同他說:“我堂姐今晚上又給我來個電話,問我呢,簽約的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老三堂姐是一名經紀人,任職于一家業內頗有實力的經紀公司,一個月前堂姐來學校這邊辦事順道請他吃飯,老三帶著宿舍兄弟們一起去蹭了頓大餐,堂姐一眼相中周慕嶼,遞了名片,問他想不想進演藝圈。他當時就拒絕了,他學的是建筑設計,與娛樂圈壓根不搭邊。 周慕嶼還是那句話:“沒興趣。” 說著又拿了兩瓶酒,一瓶遞給老三,示意他要么閉嘴,要么喝酒。 反正話帶到了,老三也懶得多費口舌,他看得出周慕嶼今晚心情很差,舉起酒瓶與他碰了下。 一瓶又一瓶,以前他只聽人說過,借酒澆愁愁更愁,如今方才切身體會到,原是真的。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屏幕上歌曲切到舒緩的曲調,誰喊了一句:“老三,你的醫生!” 周慕嶼下意識抬頭望過去,話筒遞到老三手邊,他卻忽然搶了過來。男生們都有點訝異,他坐了這么久,一直悶頭喝酒,叫了幾次都不愿開嗓。 熟悉的前奏響起來,他眼睛專注地盯著屏幕,那些滾動的歌詞,字字句句皆如寫他心上。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還是有雨 當初的堅持現已令你很懷疑 你最尾等到只有這枯枝 …… 老二“靠”了句:“真人不露相啊,咱們小五這粵語老標準了!” 老三趕緊掏出手機錄視頻,心里嘖嘖稱奇,唱得是真動情,明滅燈光里那張帥氣的側臉更是撩人心炫,一定要發給堂姐,估計她看了更想簽他了。 周慕嶼的心思此刻全在這首歌上,眼神專注地望著屏幕,繼續唱下去。 你要靜候再靜候 就算失收始終要守 …… 當他唱到那句“我知/日后/路上或沒有更美的邂逅”時,將話筒一丟,捂著嘴沖出包廂,往洗手間狂奔。 酒意上頭,胃里翻江倒海,他趴在洗手池狂吐不止,直到最后胃里空空如也,心也空空如也。他渾身乏力,頭昏沉沉的,席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半晌站不起來。 有腳步聲輕巧走近,然后是一杯溫熱的水遞到他面前,他緩緩抬眸,是那個女孩子,她臉色寫滿了擔憂,望著他的雙眼里,心思一覽無余那么明顯,就像他看著歲歲時。 他久久看著那女孩,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忘了吧,重新開始吧。 那女孩固執地遞著那杯水,他緩緩抬手,在快要碰觸到杯璧時,手勢一變,撐到地上,慢慢站了起來,與她擦肩而過時他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刻在心上的人,要怎么忘呢? 剛剛在包廂里,聽人說一句“醫生”便被勾走了心神,他并不怎么聽流行歌曲,陳奕迅的歌是他唯一會唱的。做同桌的那一年,她的解壓方式之一就是聽歌,mp3里天天滾動播放陳奕迅,他分走她一只耳機,陪她聽過春夏秋冬四季,聽她念叨著“醫生醫生”,說將來要去看他的演唱會。 如歌里唱的那樣:我知,日后,路上或沒有更美的邂逅。 她是他啊,年少時最美的邂逅。 八月,歲歲飛往倫敦。 轟鳴聲中,飛機緩緩升上云層,她拉開舷窗,那天風和日麗,云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地飄在湛藍的深空里,金色的陽光像閃閃發光的碎鉆,一萬英尺的高空如此美妙,像極了她終于要見到他的心情。 因為中轉了一趟,她飛了近二十個小時,抵達倫敦時是黃昏,天空下著霏霏細雨,天色暗沉,與北京的晴朗截然相反。她從未飛行過這么長時間,座位狹窄,她一路都沒休息好,洗手間的鏡子里映出一張略顯憔悴的臉,歲歲用冷水撲了撲。 她隨著人流走向閘口,門口站了許多接機的人,拖著行李箱的旅人張開懷抱與迎接者緊緊擁抱,有個年輕的女孩子跳到男友的懷里,摟著他的脖子兩人熱吻起來,歲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唇角帶笑,心里卻浮起一絲羨慕,她低頭看手中的筆記本,那上面寫了詳細的去劍橋的路線。 再抬頭時,她驀地頓住腳步。 忽然間,耳邊一切嘈雜瞬間遁去了,熙攘人群也模糊成了虛幻的背景,她眼中只剩下那個身影,他長身玉立,站在人群最盡頭,眸色沉沉地望著自己。 萬千人海里,你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的眼睛里升騰起蒙蒙水汽,壓根沒想到他會來接自己,他在郵件里說過他也許走不開,然后給她發了一份詳盡的乘車路線圖。 距離分別,已一千多個日夜。分明那么想念,可真見面了,近在咫尺,卻又涌起一種情怯來。她站在原地,久久沒動,像個傻子。 最后是陸年走上前來,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皺眉道:“趙歲歲,你發什么呆?” “叮”的一聲,像有人按下了開關,他微微不耐又有點無奈的熟悉語氣一下子將時間距離感拉近,她吸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又忍不住偷偷看他,時間將少年身上的青澀褪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男人的側臉,棱角分明,神色微冷,比從前更英俊。再一想到自己灰頭土臉,就有點懊惱,剛才在洗手間應該抹一點口紅的,那是睡她下鋪的室友特意送她的,說約會時就算不化妝也一定要抹個口紅。 陸年領著她熟門熟路地穿過大廳,下電梯,去搭乘地鐵。歲歲之前的忐忑與緊張因為有人領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 上了車,陸年想起她之前恍恍惚惚的樣子,便說:“困的話可以睡一覺,要坐一個多小時。” 歲歲搖頭:“不困。”猶豫了一下,問他,“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陸年起身,將靠窗的座位換給她。 “謝謝。”歲歲轉過頭,手撐在窗臺上,望著窗外。 外面在下雨,天色暗沉,從機場進市區的一路風景平平,實在沒什么好看的。陸年見她一直望著窗外,有點好奇。 在歲歲心里,這城市啊,是他從小生活長大、離開又回來的地方,是他的半個故鄉。那些陰雨里暗淡的街景,因此也變得親切又迷人起來。 倫敦,也成為她最喜歡的異國城市。未曾親臨時,已經做過許多的了解,從網絡上、書籍里、電影里。她手機里的時間與天氣預報,一直有兩個時區。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換乘了一趟地鐵,到國王十字車站,還需再換乘火車前往劍橋。走在車站廣場上,歲歲忽然問他:“陸年,你有沒有去過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啊?” 陸年問:“那是哪里?” 歲歲興奮地說:“《哈利?波特》里那個站臺啊!” 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他當然知道,但書與電影他都沒看過。歲歲很喜歡,除了故事精彩之外,也因為這部作品誕生于英國,在她心里便變得格外與眾不同。 她給他簡單解釋了那個神奇的站臺,又掏出手機給他看圖片。對于非粉絲來說,那個站臺不過是加了噱頭的一堵普通的墻,你穿不過,背后也并沒有一個綺麗的魔法世界等著你。可陸年見她提起來眉飛色舞的樣子,看了下手表,說:“你想去看一下的話,我們可以買晚一點的火車票。” 歲歲搖搖頭:“不了。” 她并沒有動了要去玩的心思,她只是想跟他說說話。他還像以前一樣話少,也還是像從前一樣,他們在一起時,總是她找話頭。 陸年又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歲歲環視一圈,都是些西餐廳或者咖啡店,勾不起一絲胃口,她拍了拍背包:“我有帶零食。” 兩人進了站,火車又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劍橋,車站離他住的公寓有點距離,又叫了出租車。歲歲一想到去機場如此周折費時,他還是來接自己,忍不住開心起來。 陸年住的是個頗有些年代的舊公寓,沒電梯,樓梯窄而陡,門廊下的燈昏昏暗暗的,照著臺階上鋪著的舊地毯。陸年拎著歲歲的行李箱,讓她走在前面,上樓的時候他皺了皺眉,也不知她這大箱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怪沉的。 公寓是個兩居室,面積不大,他與別人合租的。他住了小的那一間,房間設施也透著股歲月陳舊感,但被他收拾得很整潔,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柜,臨窗放了木頭書桌與椅子,書桌上堆滿了書,還有更多的書挨墻整齊地堆放在地上。淡奶油黃的墻壁上,唯一的裝飾是一幅油畫,那幅畫歲歲見過,曾掛在他家里臥室的床頭上,是他母親的畫。 當歲歲打開箱子一一從里面掏東西出來,關于箱子的沉重感得到了解答。 “這是藥草茶,清熱降火明目,姥姥親手做的。” “這榛子與山核桃姥姥說是野生的。” “這個是果脯。” “羊毛衣姥姥說是請人手工織的。” …… 吃喝用度,無一不足。陸年有點哭笑不得,他懷疑老太太搬空了半個儲物柜,心里又涌起一絲暖意。 歲歲攤攤手,表示她也很無奈。其實她知道,這些堅果零食陸年都不愛吃,姥姥也知道的,但她仍全塞進了箱子里,那是姥姥漂洋過海的牽掛。 歲歲洗漱好回房間,見陸年正往地上鋪棉被床單,她愣了愣。 他解釋道:“臨時出了點狀況,今晚先將就吧,明天再說。” 來之前歲歲問過他關于住宿的問題,他說室友暑假不在,他可以住他的房間。歲歲因此開心不已,一是這邊住宿在夏季真的好貴,二嘛,她的英國之行本來就是來見他,誰想住旅館啊! 陸年的室友與女朋友是異地戀,一放假就往巴黎跑,哪知這次兩人鬧分手,室友今天一大早忽然跑了回來。 歲歲說:“那我睡地鋪吧。” 陸年套好枕頭,抬頭瞅了她一眼,示意她上床睡覺:“不是說很困,快睡吧。” 歲歲:“哦。” 陸年關掉頂燈,走出了房間。 歲歲爬上床,抱著被子開心地滾了一圈,又滾了一圈,她將臉埋進枕頭里,其實是新換過的被子枕套,可歲歲總覺得那上面全是他的氣息,她貪戀地深呼吸。 聽到腳步聲走近,她趕緊躺好,拉過被子蒙住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留在床頭邊,靜默了片刻,她聽到一聲輕響,是關掉臺燈的聲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