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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齊賢聞聽，立刻停止了嘆息，用手猛拍桌案，“胡鬧，老夫還沒做任何決定。他急什么急？！把他給老夫請回來，不，你先去替老夫打聲招呼，待老夫收拾了衣服，親自去驛站請他！”

    “遵命！”給張齊賢做了多年臂膀的判官梁顥朗聲答應(yīng)，然而，卻沒有轉(zhuǎn)身離去。只管繼續(xù)喘息著抬手擦汗。（注：判官是節(jié)度使的佐僚，品級不定，通常還有其他官銜。）

    眼下時令已經(jīng)快到了晚秋，晨風(fēng)清冷，永興軍路的大多數(shù)官員，都穿上了絲棉夾襖，梁顥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跑出一頭汗來？

    因此，很快，張齊賢就意識到梁顥可能跟自己意見相左，皺了皺眉頭，叫著對方的表字詢問，“太素莫非以為老夫的安排，有失妥當(dāng)？宋都使勞苦功高，若是因為一份來歷不明的供狀，就逼他主動停職待參……”

    “下官以為，宋都使的確勞苦功高。恩相親自去請他，也是應(yīng)該。”梁顥笑著拱了拱手，低聲回應(yīng)，“不過……”

    頓了頓，他話鋒陡轉(zhuǎn)，“不過，卻不應(yīng)今天就去請。先讓下官帶著恩相的親筆信，去跟宋都使通個氣，安撫他一番。恩相過上三五天再去，反而更為穩(wěn)妥。”

    “嗯？”張齊賢今年已經(jīng)六十一了，思路有些跟不上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梁顥，皺著眉頭，低聲沉吟。

    “據(jù)下官所知，宋守正出任永興軍路都轉(zhuǎn)運使，只比恩相早了幾個月。隨即，就遇到了李繼遷叛亂。”梁顥跟張齊賢配合默契，所以，立刻笑著低聲補(bǔ)充，“在李繼遷叛亂期間和之后，他都確保了大軍的糧草供應(yīng)，從無滯后和短缺。”

    “也就是說，即便永興軍路有人貪墨官糧，也跟他扯不上關(guān)系嘍！”張齊賢手捋胡須，輕輕點頭，臉上的焦慮之色瞬間就比先前淡了許多。

    “恩相慧眼如炬！”梁顥笑了笑，再度輕輕拱手。“恩相早一天去請他，晚一天去請他，其實區(qū)別不大。一封手書，足以見證恩相對他的信任！”

    “嗯！”張齊賢再度發(fā)出沉吟聲，渾身上下，都覺得好一陣輕松。

    這就是會用人的好處了。

    梁顥乃是雍熙二年（985）乙酉科狀元，才華過人。起初卻因為不會做官，仕途經(jīng)歷了許多坎坷。

    是張齊賢慧眼識珠，將他重新啟用，并且調(diào)到了自家的麾下做左膀右臂。而梁顥，也知道感恩，每次替他謀劃都不遺余力。

    這回也是一樣，張齊賢當(dāng)局者迷，只考慮案情牽連到宋守正之后，對自己生前身后名聲的影響，卻忘記了，宋守正還有一個充足理由，可以不受案子的牽連。

    而梁顥，則從旁觀者角度，直接看出了問題的要害所在。并且及時地將要害為他點了出來。

    宋守正出任轉(zhuǎn)運使的時日不足，根本沒機(jī)會貪污，也沒辦法，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就察覺到定安縣這種偏僻之地，出了幾只官倉老鼠。

    張齊賢無論想要徹查此案，還是想敷衍了事，都不必?fù)?dān)心波及到宋守正身上。

    寫一封信過去，誰也不能說他涼薄。

    而留下三五天緩沖時間再去相請，也避免了曲意相護(hù)的嫌疑。

    “此外，宋都使主動避嫌，也是用心良苦。”不愧為當(dāng)年的狀元郎，梁顥想的遠(yuǎn)比張齊賢期待的深。

    稍稍頓了頓，他就繼續(xù)補(bǔ)充。“畢竟，永興軍路這邊的官制，還沒經(jīng)過仔細(xì)梳理。都轉(zhuǎn)運使一職，把提刑，提舉都給兼了。甚至連都巡檢司，名義上也受都轉(zhuǎn)運司管轄。”（注：提刑司，主管案件和官員職務(wù)犯罪。提舉司，主管倉儲，賑濟(jì)。宋代前期這兩部門時設(shè)時撤，直到神宗時期才固定下來。）

    話不多，卻又恰恰正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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