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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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婚宴會對結(jié)婚者本人來說是一生中最光輝燦爛的時刻,可對去參加別人婚宴的人來說卻并非全是如此,也有一些是心情沉重的。
新婚燕爾,雙雙踏入人生新的起點,對他們的祝福倒并沒有什么討厭,只是大凡婚宴總是在節(jié)假日,應(yīng)邀去參加婚宴,就必須賠上寶貴的時間,還得支出一筆不小的賀禮。以前曾流行過婚禮會費制,即婚宴總費用由參加者平均攤派,這樣的做法不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但最近年年趨向豪華,東京都內(nèi)一流賓館的婚宴,送上兩三萬已是很平常的事了。尤其是到了金秋季節(jié),更是婚禮的旺季,不少人家為了應(yīng)付親朋好友的婚宴,弄到入不敷出、捉襟見肘的尷尬地步。
特別是修子這樣的單身女子,去參加別人的婚宴,更是會引起別人的好奇。
“還是一個人呀?”“為啥不結(jié)婚呀?”“下次等著吃修子你的喜酒啦。”諸如此類的閑言碎語在一張張的笑臉中蕩漾,這總是搞得修子精疲力盡。
也許是這個原因,修子總是盡量不去參加別人的婚宴。
但這次是安部真佐子的婚宴,修子無論如何是不能不去的。
繪里、真佐子和修子三人是大學時代的好同學,畢業(yè)后也是關(guān)系密切的小姐妹。特別是真佐子也已三十好幾,與作為同樣單身老姑娘的修子的交往就更親密無間了。
老實說,真佐子的生活方式是有些不合時宜的。與修子相比,她沒有如遠野那樣的情人,一直形影相吊地一個人苦熬。講起戀愛觀,真佐子是古板、嚴肅的,倒是繪里的觀點與修子比較相同,比較有共同的語言。
但是作為朋友,生活習慣相同是很重要的。所以,從這方面對修子來說,真佐子應(yīng)該是個難得的好朋友。
大家朋友聚會,有一個相同的單身者陪伴著,修子便不會有什么孤寂感。如果一同去參加別人的婚宴,尷尬的場面也好應(yīng)付。
可是,真佐子這么重要的好朋友卻馬上要結(jié)婚了。
最先從繪里那里聽說真佐子要結(jié)婚,修子只感到是在開玩笑。因為修子的潛意識中,是認定真佐子不會結(jié)婚的,所以當真佐子的結(jié)婚成為事實時,修子直感到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可這畢竟成了事實,再怎樣厭煩、不信也無濟于事。真佐子結(jié)婚后,好朋友中,單身者就只有修子與繪里了。
今天一早,睜開眼,修子便想了這么多,心里難免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真佐子的婚宴在四谷附近的一家賓館中舉行。
十月中旬的休息天,正逢吉日,又是個金風送爽的好天氣,所以是個絕好的婚宴佳日。
修子一過晌午便去美容院做好頭發(fā),回家做起了赴宴的準備了。
服裝是三天前決定的“香奈兒”,深茶色套裝,是一年前遠野買的。曾穿著去公司上班,一下子贏來了公司里好多女同事羨慕的眼光。
確實,這一套衣服要三十萬日元,一般的公司女職員是不敢問津的。而且在遠野送的東西里,這套衣服也算是十分貴重的。
本來修子也并沒有央求遠野買,只是對那套衣服多欣賞了幾眼,遠野便以“送你件禮物吧”的方式買了下來。
遠野有時會突然給修子買十分昂貴的東西,雖有些一時沖動的成分,但這種出乎意外的表現(xiàn),卻使修子十分稱心滿意。
修子能接受的,也只是這些東西,對遠野要為她去付房租、生活費什么的一概都予以拒絕。
作為一個姑娘,對男人付出了自己的愛,只得到這些東西,值不值得,修子是從來不計較的。
以前,繪里曾勸過她一回,說:“你為他奉獻了那么多,應(yīng)該讓他對你的生活負責才是。”
可是修子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金錢才與遠野交往的。
如果每月從男人那兒固定地接受金錢,這樣男女之間便成了買賣關(guān)系。從壞的方面理解,便是男人用錢在買女人的愛情了。
五年了,修子是一如既往地愛著遠野,可從來沒有在錢財方面對遠野提出過非分的要求。能交往五年這么長時間,是修子喜歡遠野,與錢財沒有一丁點兒的關(guān)系。當然,有時會接受遠野昂貴的禮物,但這完全是遠野的自覺行動,修子是絕不會開口要這要那的。
要說“你為他奉獻了那么多……”,這也是修子自己的自覺行為,并沒有一絲一毫要求別人的意思。當然,遠野給修子買東西,也不是對她的什么補償。
現(xiàn)在修子穿好了遠野送她的套裝,對著鏡子左右端詳著。
深茶色使人聯(lián)想起深秋的季節(jié),雙排金色的紐扣彌補了顏色單調(diào)的不足。
修子在上衣左胸菱形的銀灰色繡花上,別上了一支鑲著三顆大珍珠的胸針,然后側(cè)過身子又打量了起來。
一年前買的這套衣服,縫制、尺寸一點也不走形,腰圍曲線與背筋直線尤其優(yōu)美。而且比新娘嫁衣略顯樸素,又不失高尚華貴的氣質(zhì)。
修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地點了點頭,突然想到已有一個星期沒與遠野見面了。
為了三光電器公司的生意之事,遠野四天前去大阪出差了。出差前,曾來電話相約,但修子說身體不舒服沒有答應(yīng)。確實,那天正是修子例假剛過,但拒絕見面,也并不全是身體的原因。
一個月前,碰上遠野妻子以來,修子對遠野開始保持了一段距離,這倒不能說是修子對遠野討厭了,或者是覺醒了,只是這事情確確實實地給兩人之間潑上了一盆冷水。
真佐子的婚宴熱鬧而豪華。
新郎是已經(jīng)開業(yè)的牙科醫(yī)生,他父親又是牙醫(yī)協(xié)會的頭頭,所以來祝賀的賓客超過了三百人。而且,由于新郎已經(jīng)40歲,所以來的賓客大多是有些年紀的。修子她們倒是顯得十分年輕了。
介紹人、來賓代表的祝詞,新郎新娘的敬酒,國會議員、社會賢達紛紛登場。結(jié)婚蛋糕直徑有三米大小,于是切蛋糕的場面也十分熱鬧;接著又是新郎新娘喝交杯酒。整個婚宴會場真可謂起坐喧嘩,眾賓歡騰。
新郎是再婚,也許本意不想太招搖,但這場面卻給人一種不能虧待新娘子的豪華與氣派。新郎身材中等,可以說是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前額有些許的謝頂,看得出他對真佐子是真的十分滿意。婚宴上時時地留意著真佐子的舉動,十分殷勤,臉上也總是露著喜滋滋的笑容。
出席婚宴的大半是新郎的親朋好友,但婚宴的主賓卻是非真佐子莫屬。隨著真佐子一套套地從傳統(tǒng)禮服、西洋服、晚宴服一次次地以嶄新的麗姿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時,總是爆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與掌聲。
一開始,真佐子有些緊張,可當她與新郎挨著桌子敬酒,有人致辭說“我也真想學學新郎,再結(jié)一次婚……”時,便十分輕松自如,顯得笑靨盈盈、幸福無比了。因為很明顯,這是新郎的朋友在代表大家贊美真佐子呢。
真佐子的朋友代表—繪里以她電視制片人的老資格,顯得落落大方。她的致辭中,特別強調(diào)了真佐子的處女身份,她說“作為新郎得到了這么一位純潔的新娘,在她今后為人妻為人母的漫長人生道路上,應(yīng)該負起所有一切的責任來”。繪里的這句話也贏得了滿場的掌聲。
繪里致完辭回到桌子上,周圍的人馬上顯得親熱起來,甚至有人問起繪里和修子她們是否單身的事來。
當兩人點頭承認自己單身時,不少男賓一下涌了過來,有敬酒的,有握手的,場面又一次熱烈了起來。
接著是新郎的四歲女兒坐到了新郎新娘的中間,一下又引起了全場的涌動。真佐子也真行,竟大方地抱起女孩,與丈夫三人站了起來,那女孩好像也一點不顯別扭,這一下子便奠定真佐子作為母親的身份了。
婚宴從五時就開始了,一直到了七時還沒有結(jié)束的樣子。到了八時,新郎的父親才總算站起來,作了結(jié)束的致詞。
在大門附近的廳堂里,新郎新娘和雙方的父母站在一起與客人道別。修子已好久沒見到真佐子的父親了。
大大的個子,典型的樸實的漢子。一邊站著顯得瘦小的真佐子的母親,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有些緊張,但她的表情卻是女兒嫁了個好人家的心滿意足。
修子看著真佐子的母親,不由想起自己在鄉(xiāng)下的母親。
如果自己結(jié)婚,母親會不會也是那樣心滿意足呢?
這么想著,告別聲響起,長長的婚宴總算落下了帷幕。
接下來,在賓館的另一個會場里,新郎新娘的家人與親密的朋友還要接著應(yīng)酬。
修子與繪里當然也得參加,她們在那新會場等了不一會兒,換了一身宴會禮服的真佐子便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了。
“恭喜,恭喜,婚宴太漂亮了。”
兩人握著真佐子的手。
真佐子只是反復(fù)地說著“謝謝!謝謝!”也許是好朋友的祝福和新婚的喜悅使她太激動了。
“看你那丈夫,問題不大。”
“一定會待你好的。”
三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新郎也來到了會場,場面又一下子熱烈了起來。
理所當然的,新郎新娘便成了大家逗樂、取笑的對象,亂哄哄,熱熱鬧鬧,修子與繪里看著這個熱烈的場面,便悄悄地退出了會場。
宴會之后,通常是拂不去的孤寂。
當然這與新郎新娘是沒有關(guān)系的,只是修子與繪里兩人的感覺。
兩人從會場出來,便去了賓館最上層的酒吧,并排坐在了吧臺前。
“夠累了吧?”
兩人相互道著乏,碰了一下檸檬酒杯,修子一下感到真的有些疲乏了。
“終于,真佐子也嫁人了。”
修子低聲地咕噥著。繪里凄慘地笑了笑:
“是呀……”
“可是,還有我陪著你呢。”
確實,繪里是單身,但她是結(jié)過婚的,還有孩子,與修子的單身是兩碼子的事。
“看真佐子那樣,修子你也想嫁人了吧?”
這么直截了當?shù)膯栴},修子一下子不知怎樣回答,但每一次朋友結(jié)婚,修子的心都會動搖一次,這卻是實在的事實。
“不過,真佐子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今天是她一生中的一個繁華節(jié)日,以后……”
確實,婚后的生活也許并不會一帆風順的。但作為女人,一生中不經(jīng)過這么一個繁華節(jié)日,便會對別人的節(jié)日感到羨慕。
“可是,你已經(jīng)有過一次節(jié)日了,也就無所謂了。”
“有過一次節(jié)日,又分手了,還不是毫無意義嘛。”
繪里有了一次婚姻失敗的教訓,話語里透著自嘲的口吻。
“不過當男人好輕松喲,有了孩子也照樣還可以結(jié)婚。”
修子這么一說,不由得吊起繪里的心事來,她現(xiàn)在正為了因孩子而不能嫁人煩惱著呢。
“還是一個人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
繪里點上一根煙,沖著吧臺前面一排陳列著各色酒類的酒櫥吐了一口煙。
“歸根結(jié)底,全是赤條條孤魂一個嘛。”
“……”
“我說呀,修子你也來一次,嘗嘗味道啰。”
繪里的口氣輕描淡寫,就像去參加一次什么體育鍛煉似的。
修子苦笑著,想起前些日子,公司社長給她介紹對象,讓她看對方照片的事來。從照片上看去,那男人身材很標準,長相也很溫和,只是總感覺缺少了些什么。
“要結(jié)婚,只要來次大傾銷,那是很容易的事啦。”
“大傾銷?”
“就是降低要求,將自己賤賣出去呀。”
修子看著手里的玻璃杯,腦子里想起了遠野。
這幾年,一談到婚事,眼前總會浮出遠野的身影。總感到有他在,自己并不急著馬馬虎虎地結(jié)婚。這種想法,至今為止一直支配著修子的婚姻觀,可今天卻有些動搖了。
“你與遠野最近怎么啦?”
“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神色,總是沒有精神的。”
修子默默地不作答,目光游蕩在被冰塊激得晶瑩閃亮的玻璃杯底。
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進來了一批客人,大約有十人坐在了靠里邊的位子上。他們手里都拎著統(tǒng)一的禮品袋,看來也是剛參加了什么人的婚宴。都是30歲左右的男人女人,歡聲笑語中充滿了活力。
修子漫不經(jīng)心地掃視著那群客人,繪里卻突然改了個話題:
“你今天這套衣服,真漂亮呀。”
“能得到你的贊揚,十分榮幸。”
“比新娘真佐子還要漂亮呢。”
“真佐子是新娘禮服,不能等同而語的。”
“那你也試著,穿上一次新娘禮服不好嗎?”
“那好辦,有機會去禮服租賃店借一套試試。”
修子開著玩笑,繪里卻十分認真地點頭贊同。
“最近想穿禮服,想當新娘的姑娘可多著呢。”
“是為了禮服而結(jié)婚?”
“穿著禮服,參加婚宴,切蛋糕,坐主席,接受眾人的祝福,難道不是件賞心悅目的大好事?”
“可是,與之結(jié)婚者的人品和愛情又放在什么地位呢?”
“這個嘛,結(jié)婚以后再考慮也不遲的。”
確實,當新娘,出風頭是姑娘夢寐以求的光榮,但僅僅為了出風頭而結(jié)婚,修子是不愿意的。
“這樣的婚姻,能夠長久嗎?”
“也許是危險,可是婚姻這東西誰說得準呢。山盟海誓的夫妻會一下子勞燕分飛,靠人介紹促成的夫婦倒能天長地久。每天在一起生活,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當然,這種男人女人之間需要湊合的難度,修子也是有些體會的。
“總而言之,是性格的問題。”
“是的,性格有一點不合,裂痕便會越來越大,到后來就是要想修復(fù)也無力回天了。”
說著話,繪里便雙肘支在吧臺上,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嘆道:
“特別是女人有自己的事業(yè),更是難啊。”
“可是,近來能理解女人事業(yè)的男人不是多起來了嘛。”
“說是理解,男人畢竟是男人。女人也是,有了自己的收入,便不買男人賬了。”
繪里是在說自己,她與丈夫在一個電視臺工作,離婚時,她的收入確實比丈夫要高。
“最近,家庭和睦、事業(yè)有成的女人,不是很受人稱道嗎?”
“要是能這樣,真是太理想不過的了……”
“可是,那樣的婚姻不是更糟糕嗎?外面夫唱婦隨,家里吵鬧不休、同床異夢的夫妻可多著呢。”
“你是說,女人還是待在家里好?”
“可是,一旦闖蕩到了社會上,嘗到了事業(yè)、生活的樂趣,要想再回到家里去待著是很難的呀。”
繪里就是一個例子,猶豫到最后,還是選擇了事業(yè)。
“修子,你也討厭待在家里、唯丈夫是從的生活吧。”
“沒有經(jīng)歷過,不好說。真碰上喜愛的人,說不定也許會愿意的。”
“短時期內(nèi),也許可以做到,但時間一長便會厭煩的。”
修子不由想象著自己與遠野的事來。如果他讓自己在家里待著,也許自己會愿意試試的。
“世上的妻子,不是都這么做的嗎?”
“可是感到滿足、幸福的固然有之,但心里不甘的也大有人在呀。”
“可是,有個家,無憂無慮的不是很快樂的嗎?”
“一個女人,甘愿當家庭婦女的,便是自甘墮落。”
把那些甘愿待在家里為丈夫孩子奉獻自己的女人說成墮落,這是繪里的看法。可修子卻認為這樣的女人也是有著不少樂趣和充實感的。
“待在家里是好是壞,各人有各人的標準。”
“可是,要我待在家里,這個男人沒有我認為可尊敬的地方,我是不干的。”
確實,離婚時,繪里對丈夫已經(jīng)不認為有什么可尊敬的了。
“修子,你對你的那位尊敬嗎?”
“不感到尊敬,就不會交往至今了。”
當然要問尊敬與否,委實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但遠野有著自己所不及的能力卻是千真萬確的。
“想想也是,也許你們的這種關(guān)系是最理想的了。”
“怎么說呢……”
“各自愿意見面的時候在一起,不受家庭的束縛,不是蠻新鮮的嗎?”
修子眼前不由浮現(xiàn)出遠野妻子的影子來,但不想對繪里說自己在遠野的寓所碰見他妻子的事。
“確實如此,不一定結(jié)婚才是最好的。”
“像你這樣的好姑娘,應(yīng)該要碰上個名副其實的好男人的。”
“我可不是什么好姑娘。”
“別客氣啦,你漂亮,能干,腦子也靈活。”
“今天怎么啦,這么一個勁兒地恭維我?”
“我是勸你不要草率地結(jié)婚,是給你修子敲敲警鐘呢。”
“這個,請你放心,我結(jié)婚什么的,八字還沒一撇呢。首先,是沒有結(jié)婚的對象。”
“怎么沒有,你只要想結(jié)婚,可是人山人海的呢。”
“你是在安慰我這老太婆吧,非常感謝了。”
“你別與我打哈哈了。”
坐在一邊的那群男女又一次熱烈地哄笑起來。看那群客人中的姑娘才二十二三歲,修子與她們一樣年齡時也是這么天真無邪的。
“我已經(jīng)不再拘泥什么結(jié)婚不結(jié)婚的了。”
繪里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威士忌,口氣干脆地說道:
“一個人,天馬行空,自由自在的。”
沒有與理想的男人結(jié)婚,繪里似乎有些覺悟到了什么。
“沒有必要為了形式而結(jié)婚。”
“可是結(jié)了婚,年紀大了,心靈有個依靠,頭疼腦熱的有個照顧,不是有個保障嗎?”
“所以,這種人盡管結(jié)婚好了,我是心靈也不要依靠,喜歡獨來獨往的,沒必要再結(jié)什么婚了。”
“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是不適合結(jié)婚的。”
“找個情人,也只圖短時期的幸福,并沒有考慮將來老了什么的。”
“法語說的曼特萊斯,就是這種女人吧。”
“在法語里,這種女人是更干脆的。”
“你好像很憧憬她們呢。”
日本女人只想著結(jié)婚圖依靠,可生了病也還是得住進醫(yī)院,夫妻兩人總有一人先死,最后還是孤零零一個人,與不結(jié)婚有什么兩樣。
確實,修子的母親就是一直與丈夫分居,孤獨一人生活至今的。
“可是,不管怎么說,結(jié)了婚心理上總會有些安定的感覺。”
“話是這么說,可一旦結(jié)婚,兩人便捆在一起,沒有自由,欲離也難,問題成堆的呢。”
繪里的理論十分偏頗,修子只好報以苦笑。
“照你說,是沒有完美婚姻的啦。”
我是說不要湊合,僅僅為將來有個依靠,辦法是很多的。譬如,多攢一些錢……
“不過,結(jié)婚有孩子,可是實實在在的依靠呀。”
“說到孩子,只是要錢的時候才會找你,真有事找他們時,影子都看不到一個呢。”
“你現(xiàn)在這話,對你自己的孩子也這么認為?”
“上次,我做了一部敬老日的專題片,采訪的敬老院的老人,幾乎都有兒女。但這些兒女卻一個也不在老人身邊。”
“也不是全部如此的呀。”
“兒女什么的,有也好,無也好,老人的孤寂是一樣的。甚至還有兒孫滿堂,卻倍感孤寂的老人呢。”
“年代不同,想法不同,嗜好、興趣全都不同。”
“你是說,老人最需要的是與自己相濡以沫幾十年的老朋友。”
“是的,我母親難得來趟東京,但來了就又馬上回鄉(xiāng)下去了,因為那里有她的好朋友呀。”
“年齡越大,老太婆就越多呢。”
“這么說,我們兩人將來成了老太婆,也還是好朋友吧。”
“大家都駝著背,拄著拐杖,那時真佐子也會來的。”
“怎么,這話越說越傷感呢。”
兩人臉對著臉笑了起來,參加婚宴出來便在一起談?wù)撨@些煞風景的話題,也許是三十好幾的女人年齡在作怪吧。
修子與繪里分手,回到寓所已是十一時了。進房后,修子脫下了香奈兒套裝,換上了普通衣服,又從側(cè)櫥里取出一瓶白蘭地,在水晶杯里倒了一杯酒。
水晶制品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特可達,可公司還來不及開發(fā)這產(chǎn)品。修子無意地眺望著櫥上的那個水晶盒,不由得感到自己用水晶杯喝白蘭地是有些太奢侈了。
喝著白蘭地,聽著fen的搖滾舞曲,醉意便慢慢地襲上來。
在賓館的酒吧,已喝了三杯,現(xiàn)在又喝了一杯,對修子來說已是夠量的了。
為什么要這么個喝法,修子自己也說不清,只感到今晚心氣高昂。又倒了一杯白蘭地,正放入冰塊時,電話鈴響了。
“誰呀,這個時間了……”
修子自言自語地拿起話筒,傳來了遠野的聲音:
“你已經(jīng)到家啦?”
“剛回來不久。”
“三十分鐘前,打過一次電話的。”
修子知道遠野在大阪出差,卻故意問道:
“現(xiàn)在,你在哪里?”
“在大阪,明天回東京,晚上能見面嗎?”
“不行!”
自己也不知怎的,修子竟會斷然拒絕。
“為什么呢?”
“不為什么……”
“不見面,說說你的理由!”
“不能給人保障的人,不想見面。”
“保障?”
“剛才與繪里一起議論過了,婆婆媽媽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你是什么意思?”
遠野被搞得莫名其妙,電話里,修子也不想再作什么說明。
“反正,明天晚上,時間空出來。”
“不空出來!”
“你喝醉啦?”
修子感到自己很清醒,可她的語氣也許是有些走調(diào)。
“怎么喝成這個樣子呀?”
“好多男人圍著給我倒酒呢。”
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電話里傳來了遠野輕輕的嘆息聲:
“今天去參加婚宴了?”
“她今天漂亮極了。”
“可是丈夫年齡很大呀。”
“沒有你這么大呢。”
“……”
“我也趕快嫁人算了。”
修子本意是想開個小小的玩笑,可遠野卻像是受到一次很大的打擊。
“反正,明天見面,我有要事對你講。”
“又是什么事呀?”
“是正經(jīng)的事!”
短短的沉默過后,遠野又考慮成熟了似的說道:
“來大阪后,一直想著你的事,現(xiàn)在這樣下去不行!”
修子不答話,將電話線放長,坐到了沙發(fā)上。
“來大阪前,我又和老婆吵過了,這次孩子也在場……你聽著嗎?”
“聽著呢。”
“她是徹底地腦子有毛病,不管我怎么解釋就是不聽,這次我是非離開那家不可了。”
“你是要丟掉保障啰。”
“又是這,什么話呀?”
“不是,我是在問自己呢。”
“修子你不在我身邊,我將一事無成,我多么愛你,你知道嗎?”
如果在碰上遠野妻子之前,這話聽上去還是十分悅耳的,可現(xiàn)在不知怎的,修子只感到空空洞洞地冷冷作響而已。
“修子,真的愛你啊!”
不管遠野怎么表白,修子腦子里還是拂不去他妻子的影子。
“明天,見了面好好談?wù)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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