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莊生夢蝶-《長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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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疾風驟雨,盛夏的雨水打在竹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散發著點點清涼,驟然一個悶雷自遠而近,轟然一聲,震得格窗顫顫作響,螺鈿坐塌上的人原本撐在引枕上小憩,卻被驚得手一松,磕到了案幾的桌角。
“郡主——”
熟悉的聲音自耳邊清晰地響起,座上的人輕抬頭,看到近前人緊張的模樣,卻是背脊一頓,靜默下來。
“郡主可是磕著了?快叫奴婢看看。”
念奴一邊念叨著一邊擔憂的上前來探查,李綏卻是一動未動,只是撐著身下的坐褥,猶在夢里。
郡主?
從她十六歲出閣,念奴便早已改口,如今也該喚她太皇太后才是——
念及此,李綏腦子轟然一僵,她明明從數丈高的城墻上跳下來,不死都算她虔誠地燒了幾十年的高香了,怎會——
她不由伸出雙手置于眼前,怎會這么白嫩無暇,還,還短了幾分?
再看眼前,念奴從小與她相伴,與她一般大,如今也該是婦人打扮,怎會縮成如今這般少女模樣,李綏默默環掃眼前,雖是隔了數十年,可她依然知道,這是她在姑母府中所居的無竹苑。
感受到額間隱隱的疼痛,李綏抬手去探,卻叫念奴慌了神。
“都紅了,這可怎的好。”
說罷,念奴忙偏頭喚道:“玉奴,快請太醫令來。”
玉奴剛聞聲進屋,卻聽得少女朦朧的聲音響起。
“不必了,念奴——”
當啟唇那一刻的清靈聲音落入耳中,李綏再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震驚,不由身形微顫,卻是強自壓下心底的凌亂,平靜出聲道:“孤——”
在念奴和玉奴同樣等候的目光中,李綏這才慢條斯理地拿過手邊的小盞,假意飲了一口甜湯潤了潤喉,適才道:“姑且替我取菱花鏡來。”
雖然話語有點別扭,但念奴想到自家郡主許是想看看方才磕到的地方,忙應聲去取了那瑞獸雙鵲菱花鏡來,李綏緩緩探手接過,當她置于眼前,看到鏡中那眉目驚艷,肌膚賽雪的少女模樣時,瞳孔怔悚,努力壓住了禁不住想顫抖的手。
“啪——”地一聲,李綏將菱花鏡輕輕壓在案上,靜靜地梳理著這一切。
卻是越想,越亂。
此刻的她不知道,她跳下城樓的那些過往到底是她窗下的南柯一夢,還是,她真的走過了那一生,真的死了。
如今,竟是她死而復生了!
大難不死的李綏此刻只覺得百感交集,震驚,訝異,甚至是激動。
莫不是上天感念她前世的作為,才給了她這般的福報。
念及此,李綏漸漸松下身子,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回顧那一生屬實倉促了些,她還未將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徹底清除,她還未能將阿裕撫養成一代明君,她還未能看到一個海晏河清的盛世,這一切都是因為楊徹!
想到此李綏胸腔不由升起了無名之火。
但轉念再想,如今已然過去,再也無法改變,那一生雖有偏差,讓她不得已被楊徹那無知老匹夫逼得跳了城墻,但終究他還是掉入她的局中,更何況那四十三年里,她嫁給楊延,為太子妃,為后,垂簾為太后,直至最終攝政成為太皇太后,僅憑她一人之力平后宮,誅逆臣,安民生,打破世家門閥籠絡朝政的局面,為寒門子弟撐起了一方施展的天地,便是這些,也足以名垂青史。
相比楊徹那妄圖謀權篡位的老匹夫呢?卻是被她一路追殺,從長安逃回洛陽封地,若非被她那仁善不肯殺生的夫君楊延數次庇護,早都丟了命,何來重返長安逼宮一說?
只可惜,再是臥薪嘗膽,窩在洛陽厲兵秣馬一輩子,好不容易打到她家門口,還是被她將了一軍,陷入被一鍋端的絕境。可見上天有眼,她就算跳了城墻,也拉了楊徹這個墊背的。
瑕不掩瑜。
想到這兒,李綏心情總算好了些,就著小盞將里面的甜湯一飲而盡。
既來之,則安之。
上天既給她重新開始的機會,她便要好生去過,以她數十年的權謀經驗重新開局,縱不會再如前世,總要更長進些。
“郡主——”
看到李綏忽而憤忽而喜的模樣,念奴緊張地看了玉奴一眼,終究忍不住試探出聲。
“郡主怕不是被方才那雷驚了神了,咱們要不還是快請太醫令來吧。”
眼看著玉奴也臉色擔憂的急忙下去,榻上的李綏卻是被這聲音拉回了思緒,輕撫了撫略有些泛紅的額際,顧自還笑地回頭道:“無妨,只是夢里受驚方緩過來罷了。”
“郡主夢到了什么?”
李綏看到念奴好奇的眸子,捻起手邊玉盤里的芙蓉糕,唇邊浮現幾分意猶未盡的笑意道:“夢到一只惡犬追著我搶手里的芙蓉糕,后來——”
念奴和玉奴聞言,只見自家郡主捏著手里的芙蓉糕逡巡了會兒,眸底閃過一絲戲謔道:“我急中生智將那芙蓉糕丟進了臭水溝,那不知好歹的惡犬一時不妨,聞著味兒也跟著噗通掉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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