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怯(一)-《你好,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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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的四年中,肖明成親自研究的作物套種和嫁接技術都在嶄新的土地上重新煥發了生機,而度藍樺一力主辦的海水養殖也獲得實質性突破。
考慮到絕大多數黑水鎮百姓沒有其他穩定的收入來源,她自掏腰包給當地百姓補貼,不許隨意捕撈,并允許他們用無利息借款的方式搞海水養殖,簽訂協議:賺了還錢,不賺權當白送。
知府夫人親自出馬,更不惜拿出這么一大筆銀子來做事,再也沒人質疑海水養殖是否只是表面文章。
黑水鎮的百姓們就想著,左右不必自己掏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就試試看吧。
在小舟等黑水鎮人的努力下,近海水域漸漸恢復著生命力:
海藻多了,小魚小蝦多了,大魚也多了……
他們還用度夫人教的法子養了海帶,一年不出家門就能收獲幾百斤。
這個重量跟現代社會的產業化種植肯定不能比,但對已經干熬了許多年的黑水鎮百姓而言,無疑是一針強心劑,仿佛一束突破重重陰霾迷霧的光,狠狠照了進來。
原來他們的大海還沒有死,海神也沒拋棄他們……
除了海帶之外,暫時無法人工養殖的大青魚也明顯比前些年愿意往近海游了,因為這里洋流緩和,食物也漸漸增多。
而且這里的人似乎也不像前些年那樣,見了它們就不分“男女老幼”一網打盡,好像又可以多停留一段時間了。
度藍樺親自反復試驗,最終定下來三個主打食譜:一個是將煙熏的大青魚塊雙面油煎后加老豆腐小火慢燉,煮至湯汁濃白后略撒一點芫荽食用;另一個則是用它和海帶一起加米醋,做香酥魚,愛吃辣的還可以加一點辣子,十分下飯。
再就是將風干海帶泡發后洗凈,上鍋蒸熟切成細絲,用香油、食醋、辣油或芥末等涼拌,再撒上芝麻,咸鮮可口,頗有大海風味。
林娘子的城外客棧和云匯女學率先享受了新食譜的福利,食客紛紛給出好評。
尤其聽說那海帶還能治大脖子病,反響就更火熱了。
經過先后兩次擴建和整修后,城外客棧已然大變樣,所有建筑統一粉刷成灰色的外墻,從原來酷似危房的破爛不堪變為如今的秩序井然。
前面每逢雨雪天氣就泥濘不堪的土路也鋪上了厚重的防滑大青石,兩旁又栽種果樹,看上去很像模像樣。
干凈整潔的環境和豐富多樣的菜譜又為客棧吸引來更多更廣的客流,客棧的客人構成已經在過去幾年內悄然發生變化,從原來的只追求量大管飽的低收入群體,逐漸擴散到中層收入的普通百姓。
這些人經濟更加寬裕,對口味要求也更嚴格。
在接受了新食譜之后,他們驚喜地發現客棧竟然完全不像尋常酒樓飯莊一樣敝帚自珍,絲毫不隱瞞食譜配料,甚至只要有需求,就可以領取一張提前印刷好的詳細食譜!
有了食譜,許多食客便會順道從客棧或城中的黑水鎮特產小店購買一些風干的大青魚和海帶,拿回家去做了吃。
自己做總比在外面吃要來得實惠些,精明的家庭主婦們自然不會忽略二者之間的小賬。
甚至還有人無師自通地開創了新吃法:將那大青魚豆腐濃湯吃得差不多時,還可以向鍋子內重新注水后再次加熱,下一縷掛面,連湯帶水吃個干凈。
一傳十十傳百,黑水鎮特色食材便跟隨四處奔走的食客們一起,擴散到各地。
知道的人多了,銷量自然而然也就起來了,黑水鎮的人原本對養殖海帶沒什么信心,覺得這玩意兒稀爛賤,他們簡直都要吃吐了,外頭的人真的會喜歡嗎?
如今見果然賣得好,壓根兒不用度藍樺給他們做動員,自己先就干勁滿滿,各自在家劃算著明年一定要多養幾畝……能在自家門口賺錢,誰又愿意背井離鄉去給人家當牛做馬?
足足四年的前期鋪墊和努力,終于在今年開出了豐收的花,然而所有親身參與的人都知道,這只是個開始,還遠遠不到巔峰。
正如肖明成所料,他前期畢竟升的太快了,而且估計成寧帝也想看看,當這兩口子在云匯府的努力真正得到回報的那一日,究竟會是何種場景。
所以肖明成在云匯府的第一屆三年過后,除了成寧帝的嘉獎外,他并沒得到回京述職和升遷的旨意。
如無意外,他至少還會在這里度過兩年。
沒有絲毫失落,他和度藍樺反而都松了口氣。
說真的,眼下好不容易剛有了點成績,就算仔細盤點記功其實也不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若現在就被調走,可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便宜后來人了。
倒不如安安穩穩再作幾年,待到云匯府大變樣時……一鳴驚人!
成寧十一年秋,肖知謹并未參加鄉試,而是跟霍疏桐一起選擇到下屆再下場。
都說坐井觀天,如今他才算明白了。
越在游學途中見識了外面的世界,肖知謹越是認識到自己的淺薄和不足,將曾經的狂妄和浮躁漸漸都收斂了。
天下之大,俊杰之多,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偏就有許多天分比自己更高,又比自己更努力的人。
正如母親所言,做學問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才十四歲,還要戒驕戒躁更加努力才行。
鄉試的難度與考取秀才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現在的他就算能僥幸得中,名次也一定非常靠后,反而毀了少年英才的名聲。
倒不如潛心修行兩年,待學問充實,一口氣奪個好名次。
霍疏桐的想法和肖知謹差不多,兩人分別請示過肖明成和霍老爺子之后,決定去京城太學,一來查缺補漏,二來也是了解下將來的對手。
正好霍疏桐的父親就在京城任職,十多年下來,兩人總算盼來團圓。
且有霍家的人在京城照應,肖明成和度藍樺也就放心肖知謹在太學常駐了。
倒是秦落,因為他已經十七歲了,自知天分比不得兩位小同窗,恐怕來日的每一步都會越來越難走,就非常珍惜每次機會,還是選擇下場試了一回。
結果并不意外,秦落落榜了。
不過因為早就有心理準備,倒不算太難受。
可惜他非官宦家庭出身,又只是秀才的身份,不得入太學。
仔細征求了肖明成和家人的意見后,他索性也不去當地府學了,而是選擇留在云匯府和常悅一起跟著肖明成讀書。
雖沒有正式拜師,但朝夕相處下來也有三分香火情,日后還是一家人。
常悅下場試了一回,順利得中秀才,又馬上參加了當年的鄉試。
只是鄉試第一輪結束后,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中不了,而結果也沒有發生奇跡。
不過他年紀還小,十四歲的秀才說出去也算光宗耀祖了,所以并不沮喪。
常老爺簡直歡喜瘋了,親自帶著妻子杜玉茹登門道謝,又滿大街放鞭,還連擺八天流水席……
另外,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再次得知肖明成三年內沒有調回老家的指望后,已經足足十三年沒見過兒子的肖老爹夫婦生怕有生之年不得見,終于無法克制思念之情,在長子和兒媳的護送下,千里迢迢從老家趕到云匯府探望。
忠孝難兩全,孩子有志氣也有能力,能飛多高就飛多高吧!左右如今他們也不是老得動彈不得了,山不就我我就山,兒子不能家來,他們還不能過去嗎?
肖明成接到消息時,肖老爹一行人都走過三分之一路程了。
他把那封家書翻來覆去看了許多年,很是落了幾滴淚。
為人臣,他自問無愧朝廷、無愧百姓;可為人子?
他虧欠家人的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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