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三)-《你好,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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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三)
被緬懷了一夜的人突然死而復生, 即便確實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近乎被愚弄的感覺還是成功讓度藍樺拉了臉。
“既然死者身份不能確定, 那為什么之前還一口咬定是朱浩?”
人命關天并非兒戲, 要是不能立即確定,來報案時實話實說也就罷了,搞這一出算什么事兒!
她的聲音不算高, 但語氣中的不悅誰都聽得出來。
直面度藍樺的鎮長包振業和朱家人禁不住雙膝一軟, 剛站起來的腿再次跪了下去。
“夫人息怒,這事兒, 這事兒我們也嚇了一跳……”
昨天大火熄滅之后, 朱家人從現場殘骸中挖出一大一小兩具挨著的尸體, 而且事后院子的主人朱浩并沒有出現, 眾人便先入為主的認為這肯定就是他們父子。
稍后包振業得了消息也是又驚又怕, 想起之前肖明成的命令和對朱浩的稱贊, 不敢遲疑,忙立刻打發人去縣衙報信兒。
誰知報信人剛跑出去沒多久,朱浩竟然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他手里還拎著兩只活野兔, 進門后看見一群人都哭喊什么“老爺”的, 自己都懵了。
而那些哭喪的下人抬頭一看見朱浩, 直接就嚇瘋了……
方才因為喪子之痛而昏厥過去的張慧聞聲出來查看, 對上朱浩后目瞪口呆, 大約是承受不住大悲大喜的劇烈情緒波動,再次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有昏的, 有嚇的, 有嗷嗷叫的,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等朱浩重新穩住局面時,再想追報信人也晚了……
“少爺很喜歡兔子, 但老爺嫌不干凈一直不讓養,因明兒是少爺的生辰,老爺覺得前幾年忙于生意,總不在家,十分愧疚,便想給少爺驚喜。
他午飯后悄悄去了后山,準備親自捉一對給少爺……”那朱家的下人戰戰兢兢道,“老爺一直不喜歡太多人伺候,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去了后山,這才,這才鬧了誤會……夫人饒命,小人和朱家上下真的沒有膽子敢愚弄縣令大人??!”
在親自找到證據之前,度藍樺不會相信任何說辭。
她留心觀察了那幾人的表情,沒有直接回應,“現場沒有被破壞吧?”
見她沒有進一步發作,包振業暗道僥幸,“沒有沒有,草民雖愚昧,也知不好隨意走動,現場已經叫人圍起來了。
不過,不過尸體已經搬出來,正準備請大師做法事”
后頭的雁白鳴突然嚷道:“我都沒來,你們怎么就動了!當心碰壞了!”
來之前度藍樺的囑咐直接被丟到腦后,在他心里那兩具尸體早已是私有物,現在聽包振業說竟被別人捷足先登,頓時不高興了。
度藍樺隱晦地翻了個“果然如此”的白眼,扭頭丟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這才轉回來說道:“雁仵作說的也不錯,此時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尚不可知,外行人貿然進去搬動,難免破壞證據?!?
太陽已然西斜,白日的熱浪褪去,屬于夏夜的涼爽蠢蠢欲動,隨時準備從幕后重返臺前,但包振業卻好像更熱了似的。
他擦了擦不知什么時候又流滿臉的汗水,點頭不迭,“是是是,草民也知道這個,不過來時尸體已經被搬出來了,這,這也是實在沒法子的事?!?
世人講究入土為安,且骨肉至親血濃于水,如今人都燒成碳了,怎么可能放任尸體擺在火災現場不管?
度藍樺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有些惋惜,順便幫雁白鳴打個圓場,倒也沒有再多說,“帶我們過去看看吧。”
“是,您這邊請,”包振業也爬上青騾,一邊替她引路一邊察言觀色道,“您說不知是天災還是人禍,草民也這樣想呢,所以去衙門報信時難免倉促了些,以至鬧出誤會。”
“哦?”
度藍樺驚訝道,“難不成你已有了線索?”
“也不好說是不是線索,”包振業斟酌道,“倒像是天火呢!”
度藍樺的眉心狠狠跳了跳:來了來了,封建迷信又來了!
之前有亡山的詛咒,這次又冒出個天火,下回還指不定是什么呢。
據包振業和朱家下人交代,朱家用火向來謹慎,不可能有火種隨手亂放的情況。
況且事發時正是中午,夏日既不需要燒火取暖,中午也不必點燈照亮,這火起的就很蹊蹺。
“沒人知道火是哪里來的,”朱家人道,“就好像突然從房子里頭燒起來,很是迅猛,等外頭人發覺時,火勢早已無法阻止?!?
“里頭燒起來?”
孫青山跟著念了句,似有所悟。
度藍樺問道:“怎么,以前經手過類似的案子?”
“沒有,”孫青山謹慎道,“不過卑職倒是聽說過一些無火自燃的奇聞異事,也不知真假,跟這次倒有些像?!?
自燃現象到了現代也是難解之謎,度藍樺只能祈禱千萬別給自己撞上,其余的,只能勘察現場之后再說了。
火災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但空氣中還殘留著濃烈的焦糊味,上山之后,還能看見地上飄散過來的黑色灰燼。
朱家的下人幫忙解釋道:“夫人恕罪,實在不是老爺太太不恭敬,只是驟然遭此大難,太太已經昏過去兩次,今兒一大早就病得起不來,正請了大夫吃藥,此時恐怕還在昏睡。
老爺好歹還支撐著,只情狀也不大好,渾渾噩噩的?!?
古代孩子夭折率高,但凡誰家的孩子小心翼翼養到能打醬油的年紀,也都要跟寶貝似的護著。
現在兩人唯一的兒子突然被燒死,想也知道會有多崩潰。
事已至此,逼著死者家屬接待也不是度藍樺的作風,她嗯了聲,打一棒子給個甜棗,“肖大人也是很看重你家老爺的,這才讓我親自前來徹查此事。
先帶我們去現場看看,稍后再見見你家老爺?!?
一場大火來得蹊蹺,老爺和夫人倒了,朱家的少爺死了,連帶著平日朱浩得用的心腹管事也去了,正值人心惶惶之際,臨時從城內老宅調來的管家威信不夠,上上下下都亂了套,也就是后來鎮長包振業來發作了一回,好歹臨時穩住。
大祿朝的鎮長跟現代社會的鎮長不同,只有虛名沒有實權,不過負責居中聯絡、宣傳等,既需要體力又需要威望,所以往往由當地德高望重的中年人擔任,很有點精英版居委會的意思。
包振業的爺爺是地方鄉紳,雖然到他這一代已經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紅楓鎮的百姓還頗賣他面子,這才有了鎮長的銜兒。
他帶著度藍樺一行人去了現場,沿途還碰上幾個到處亂跑的下人,也是感慨,“想往日那朱浩何等威風利落,如今突然喪子,竟也有精力不濟的時候,唉?!?
負責看守現場的人姓高,大家都喊他老高,昨天也是他第一個發現失火的。
老高跟度藍樺他們請了安問了好,“夫人病了,老爺正在她那頭,可要去請?”
度藍樺道:“先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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