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貍先生VS阿童木小姐-《獨家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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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考兩門,上午毛概,下午法律。
我先前辛辛苦苦將復(fù)習(xí)資料上的題全部請教好答案,謄了一遍,又拿去縮印,縮了回來用剪刀剪成豆腐干摸樣,再送去印。來來去去,活活折騰了一天,比那些臨時抱佛腳半夜背書的人還用功。
發(fā)考卷的時候看到那些試題,我驟然有點喜極而泣了,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吶,居然在昨天抄答案的時候,將那些知識點記下了個大概。
本人心情頓時大好,剛想將紙條收好卻感到一個帶著獻(xiàn)媚的炙熱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薛桐,借我用用吧。”坐在我旁邊,中間隔了條過道的鐘強(qiáng)討好地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
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手里的東西,一咬牙遞給他:“記得還我。”
開考二十分鐘以后,監(jiān)考員羅老師拿起一張空白的毛概試卷開始沉思,沉思之后目光縹緲起來,很明顯羅老師開始神游了,于是考場進(jìn)入了一個黃金作弊時段。同學(xué)們的膽子漸漸發(fā)酵,各顯神通。
我后面的白霖今天一早就來教室用鉛筆將答案抄在桌子上,現(xiàn)下正在埋頭奮筆疾書。
而鐘強(qiáng)則看了看講臺上的羅老師,再從兜里摸啊摸,口袋里簌簌地響了半天,終于摸出那兩張救命的小紙條。
我不再看他那笨樣,嘴里含著筆,兩條眉毛皺一起,開始嚴(yán)肅地思考毛主席思想的精髓所在。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鐘強(qiáng)在咳嗽,而且咳個不停,一抬臉我便看見他朝我猛地使了眼色。我隨著他的視線埋頭——那張借他救命的紙條居然被風(fēng)吹到了我這方的桌子腳下,赫然地躺在寬敞的走廊上。
一張紙密密麻麻地印著比螞蟻還小的字,為了方便,我在上面印了今天兩門學(xué)科的答案,正面毛概、背面是法律,大概有二分之一張光碟那么大。
如今,我瞅了瞅那紙,有些心疼。我抬頭剜了鐘強(qiáng)一眼,這人抄個答案都不會,還能給掉地上。
我生氣地彎腰去撈,撈了一下沒撈著,第二次加大弧度地再去撿的時候,一只腳踩在了上面。
我疼惜地扯住紙條的一角,壓低嗓門小聲地說:“同學(xué),你踩著我的東西了。”這人真不知趣,交卷就去交卷,要走就快走,差點壞了我的好事。
可是,那只腳一直沒挪開。
我又說:“同學(xué)。”說完,我本想仰頭瞪瞪對方,無奈角度太大,脖子只夠抬到一半,看到膝蓋上方便無法再向上。
要不是講臺上還坐著個老師,換在平時我不保證不啃他一口。
旁邊的鐘強(qiáng)又咳了咳,再咳了咳。
“喂。”我急了。
這人不能因為腿長,就這么踩著我的東西不放吧。
白霖也跟著咳起來。
這下我納悶了,學(xué)校沒流行流感啊,怎么這一個兩個的都一起患上咳嗽了,存心讓我被那羅老頭發(fā)現(xiàn)嗎?
就在此刻,對方終于抬了腳,我這才將東西抽出來,正要長長舒口氣,卻不想那雙腿的主人竟然彎腰蹲下來。
隨即,一張年輕男人的臉緩緩落入我的視線。
我看著在眼前突然放大的那副五官,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
男人粲然一笑,指著我手里的東西,親切地問:“同學(xué),你手里拿的什么呢?”
話音剛落,他胸前掛著的工作證也一搖一擺地垂下來,上面赫然印著三個頓時讓我形神俱滅的粗體字——巡考員。
鐘強(qiáng)一見這苗頭,迅速地起身交卷,然后飛快地從考場里消失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鐘強(qiáng)消失的背影,再看了看手里捏得緊緊的東西,嘴巴張了張卻是徒勞,活活被對方逮了個現(xiàn)成,百口莫辯。
我先是驚慌,然后羞愧,接著開始直視蒼涼的人生,最后居然變成一副大義凌然,舍生取義的樣子。
本來東西掉地上,周圍人都不承認(rèn)就得了,只能草草了事。但是他不早不晚偏偏選了個人贓并獲的最佳時機(jī)來抓我,我可真比那竇娥還冤吶。
“還不服氣?”辦公室里,巡考員老師笑盈盈地問。
“有點。”我冷嗤。
“這東西不是你的?”
“……是。”我寫的,我印的,我剪的。
“不是你帶進(jìn)考場的?”
“……是。”
“那你就不要告訴我,你本來想作弊的,但是在考前卻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決定改過自新,然后好心地借給了同學(xué),結(jié)果這位同學(xué)不小心將東西掉你的腳下,這個時候我來了……”男人揚了揚眉梢,“同學(xué)啊,這臺詞我們學(xué)校已經(jīng)在很多年前就不流行了。”
我的臉從紫紅變成了青黑,這人一口氣把我能說的想說的都說了。
我深吸了口氣,世界上怎么有這種老師?
待我看到對方還擺著一副悠閑自得揚揚得意的模樣,更加怒火中燒,有種立馬撲上去掐死他的沖動。
臨走的時候,我惡狠狠地回頭:“老師!”視死如歸。
“嗯。還有話說?”
“麻煩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干嗎?”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我下午考法律基礎(chǔ)還要用。”我答。
我聽見門口啪嗒一聲,大概是守在走廊上的白霖跌了一跤。
沒想到男人一點兒也沒生氣,反倒微微一笑,用下巴示意了下桌子上的罪證說:“拿去吧。不過,這位同學(xué),你要是下午作弊得挑個好點的手段,夾帶紙條屬于最笨的一種。”
我:“……”
白霖:“……”
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所有的科目都考完,我還是沒有被輔導(dǎo)員召見,也未曾收到系里有任何處理我的消息。
我這人天生比別人少根筋,漸漸也不將這事情放心上,回到家,一心好吃好喝,養(yǎng)點膘,熱情迎接大三的新生活。
在教育部招生計劃的指導(dǎo)下,a大逐年擴(kuò)招,以前老校區(qū)已經(jīng)早就擠不下了。所以學(xué)校將一、二、三年級的學(xué)生都安排在新修的西區(qū),到了大四或者研究生才回到校本部。
西區(qū)在離a城市區(qū)有幾十公里的小鎮(zhèn)上,周圍大部分還是農(nóng)田。所以,別說逛街就是找點娛樂項目都很難。
我們宿舍里一共就四個人:我,白霖,宋琪琪還有趙曉棠,而且都念一個班。
每個周末吃了晚飯無聊時,我就和宋琪琪去學(xué)校外面看電影。那個所謂的電影院,其實僅有一個放映廳,只放盜版,不播正版。所以,要是想看新上映的電影得比城里面晚許多天。一張票卻只要人民幣八塊錢,若是有預(yù)存一百就可以辦張會員卡,還能折成五元,這個價格可是非常吸引人的。
但是我和宋琪琪都沒有卡,可是又心疼那多出來的三塊錢。
“我買兩張七點的票。”宋琪琪遞了二十塊錢過去。
“有卡嗎?”大嬸問。
“有,有。”宋琪琪回頭朝我擠了個眼神,“小桐,你那卡呢?”
“哦。”我打開手袋,裝模作樣地翻錢包。
“快點,帶了嗎?”宋琪琪問。
“哎呀,好像忘帶了。”我驚呼。
“啊,那可怎么辦啊?”宋琪琪哀嘆,然后將二十塊錢收回來。
“只好不看了。”我說。
“唉……”宋琪琪長嘆一聲。
“阿姨,”我走上前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姨啊,我們辦了卡的,但是今天忘帶了,你就賣兩張會員票給我們吧。”
大嬸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有,今天忘帶了。”我急忙點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對方,“要回去拿就來不及趕開場了。我們一個星期就這會兒有時間,其他晚上都上自習(xí),好好學(xué)習(xí)呢。我一天才十塊錢生活費,這一張票要是能省出三塊錢,也能讓我多買份肉了。”
我說得聲淚俱下了。
大嬸瞅了瞅我:“你這孩子真是忒瘦了。好吧,下次記得帶啊。”
我拿著票回頭偷偷朝宋琪琪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個方法我們用了n此,屢試不爽。后來,只要是那位好心的大嬸看到我,連卡都不查了,直接對旁邊的人說:“嗨,這孩子我認(rèn)識,老會員了。”
在知了還在樹上茍延殘喘的季節(jié),我進(jìn)入了大三。這學(xué)期有一門我們期待已久的必修的選修課——二外。
a大外語學(xué)院分了英語、日語、德語、俄語、法語五個專業(yè),所以我們的二外也是在日、德、俄、法中間選。這些年,日語、法語很緊俏,導(dǎo)致英語系里選修日語和法語的也特別多,有時候一個班都裝不下,還要增班。
我們宿舍右邊住的日語系的同學(xué),其中一個和宋琪琪是老鄉(xiāng),每天來串門都要說他們某個師兄學(xué)了日語如何如何有出息,去了日資企業(yè)的生活又如何如何逍遙。
“唉,其實吧,我覺得你們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學(xué)英文的。”小日語又開始哀嘆。
“為啥?”宋琪琪反問。
“只要念過書的人都會這個,學(xué)出來有什么用。”小日語一臉高冷地嘲諷著,完全不管別人的感受。
宋琪琪脾氣好,笑笑了事。
“我們?nèi)ツ戤厴I(yè)的一個師姐,畢業(yè)后幫人家翻譯日本動漫,可掙錢了。后來人家覺得她聲線好,如今送她去了日本培訓(xùn),還想讓她配中文來著。”
我忍無可忍地從上鋪翻下來,冷嗤一下:“是啊,多好,看愛情動作片都不需要翻譯。”
小日語沒說話。
我對著鏡子梳了梳頭發(fā),又說:“你們那個師姐替小日本配啥音呢?是不是一直說‘亞美爹’‘克莫奇’啊?”
小日語的臉抽搐了一下。
她以前在宋琪琪面前炫耀,因為宋琪琪性格溫和從來沒反駁她什么,她就變本加厲。如今見到我諷刺她,估計才覺得難堪。
“我去吃飯了,真是‘哈次卡西’呀!”然后,我拿著飯盒,害羞地掩面出門。
原本,我一直抱著推廣以上影片的夢想而立志二外學(xué)日語的,但是小日語的反復(fù)出現(xiàn)讓我破滅了這個想法。
正當(dāng)我迷茫的時候,白霖帶來了一個消息。
“我要選俄語!”白霖在宿舍里高呼。
“俄語?”我吞了口米飯,“你想去當(dāng)愛斯基摩人?”
“小桐!”白霖看了我一眼,“你的路癡程度加劇了,能將俄羅斯人和愛斯基摩人能扯一塊去。”
“不都是什么斯人嗎?不都是在北極嗎?”我據(jù)理力爭。
宋琪琪插嘴問:“怎么突然想學(xué)俄語呢?你前段時間不是說選法語嗎?”
白霖笑瞇瞇地說:“今年系里分來來教我們俄語的老師啊,超級帥。就是那個團(tuán)委的老師,今天他在食堂一出現(xiàn),我們?nèi)慷急徽鞣恕!?
就是拜白霖的這句煽動語所賜,我也被拉去選了俄語。
俄語課一周兩節(jié),設(shè)在星期一的晚上。
沒想到這一屆選俄語的人呼啦一下冒出許多,完全超出系里面的預(yù)料,不得不換了間大教室,完全有趕法語、超日德的趨勢。
第一節(jié)開課前,俄語系的老主任專門來了一趟,無非是鼓勵大家好好學(xué)習(xí)之類的,其間看著下面濟(jì)濟(jì)一堂的求知學(xué)子們,幾欲老淚縱橫地又說:“同學(xué)們,想當(dāng)年,我們外語學(xué)院還稱外語系的時候,只有俄語一個專業(yè)。那個時候,全國上下都掀起了俄語的浪潮,不懂俄語出去就等于文盲一樣。后來隨著蘇聯(lián)解體,俄羅斯實力衰退,有的人甚至預(yù)言我們俄語走到了盡頭。今天,我看到你們,我才知道俄語的第二個春來又來臨了!”
“傅老夠激動的。”我說,“都快感動得哭了。”
“是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真相,會哭得更厲害。”白霖說。
老師叫陳廷,回國之前在莫斯科留學(xué),去年才開始教課。外語學(xué)院男生少,男老師更少,年輕男老師少之又少,所以只要稍微年輕一點又未婚的男老師簡直就是稀有動物,倘若模樣再好看點那就是巨星級的大眾偶像了。
陳廷便是其中之一。他個子高高的,斯斯文文地戴了一副眼鏡,據(jù)說有種儒雅的感覺。
但是,就是這么一個人,當(dāng)我第一節(jié)俄語課看到他的時候,失落之情卻溢于言表:“這也叫帥啊。”
被人騙了,后悔死沒先親自鑒定下。
白霖兩眼放光地說:“這還不叫帥,那你指個帥的給我看看。”
我將錢包摸出來,抽出里面的照片說:“這男的才是天下第一帥哥。”
白霖興致勃勃地接過過,照片是張雙人合影,我旁邊站著個中年人,白白胖胖挺著個啤酒肚,一臉彌勒佛的喜慶模樣。
“你就少拿你爸的英姿來寒磣我們了。”白霖沒好氣地說,“也不知道是老爸的形象太偉大,還是你整個人生觀、價值觀、審美觀這三觀都有問題。”
“你才三觀有問題。”我就一直覺得男人長得像我爸那種才算英俊。
此刻,只聽陳廷在講臺上說:“我是個不點到的人,我一直以為要用點名冊來維持上課人數(shù),其實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底下有男生偷偷鼓掌。
“有時候你覺得我上課無趣,或者臨時有事情不來也可以,也不用向我請假,但是……”陳廷微笑,“來了就要百分之百認(rèn)真。”
原本這種二外課就和那些必修的公共課科是一樣的,有點雞肋的感覺。可是,陳廷是個極有耐性的人,工作也很負(fù)責(zé)。
一干人從俄語的33個字母起頭,開始了英俄混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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