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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一白回頭，無辜地看著她：“沒人給我穿衣服。”說得特別理直氣壯。

    云朵搖頭：“我真是欠你的。”

    身為游泳運(yùn)動員，唐一白也沒覺得這樣有多么不妥，反正他經(jīng)常只穿泳褲出現(xiàn)在大眾視線里，這會兒他也不急著穿衣服，而是先去洗漱。

    云朵只好跟著他，幫他擠牙膏，兩人一起刷牙，刷完牙一起洗臉。唐一白這會兒是獨(dú)臂俠，洗臉的樣子跟小貓似的，云朵看不下去了，撩著水幫他洗，擦干凈后順手往他臉上涂了一些保濕乳。

    唐一白還挺不樂意的：“這是什么東西？我不用。”

    云朵才不理會他的反抗，把保濕乳擦勻了，輕輕拍打他的臉。

    唐一白雖然嘴上說著不要，到底還是彎著腰配合她：“算了，你要怎樣對我都可以。”

    擦完之后，云朵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好了，我的大帥哥。”

    唐一白笑呵呵地揉了一下她的頭發(fā)：“謝謝，我的小美女。”

    吃過早飯，兩人窩在沙發(fā)上，靠在一起看電影。電影看到一半時，徐醫(yī)生帶著兩個人過來了。那兩個人，一個頭發(fā)花白，一個頭發(fā)全白，面色卻都很紅潤。徐醫(yī)生給他們簡單介紹了一下，全白頭發(fā)的就是他的舅爺爺，姓康，花白頭發(fā)的是這位舅爺爺?shù)男鹤樱簿褪切灬t(yī)生的小表叔，今年五十五歲。

    康爺爺精神矍鑠，不茍言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見到唐一白和云朵時，他也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相比之下，那位小康伯伯就和藹可親多了，拉著唐一白的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你的事情我們都聽說啦，好樣的！這次我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治傷。不是我吹啊，我們老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摔斷腿，我爸給治了，一個月，那個老太就能下地走了。”

    云朵聽得兩眼發(fā)亮：“這么神奇呀？”

    小康伯伯重重點(diǎn)頭：“那是！我們康家中醫(yī)治骨傷遠(yuǎn)近聞名，還有好多外地人慕名找到我家呢。小姑娘，我跟你講，我爸可不是隨便出山的，這不是聽說一白是個運(yùn)動員，急著比賽嗎？”說著，他又拍了一下唐一白的肩膀：“一白，放心吧，你的骨頭交給我們，保準(zhǔn)讓你一個月之內(nèi)重返泳池。”

    你的骨頭交給我們……這話說的，云朵聽著怪瘆人的。

    康爺爺輕輕咳了一聲：“多嘴多舌！”雖然是在責(zé)備兒子，面色卻并不嚴(yán)厲，眼中甚至帶了點(diǎn)笑意。

    唐一白說：“那就拜托你們了。”

    康爺爺先給唐一白診斷了一下，望聞問切，診斷的目的不只是為了確定傷情——傷情從之前拍的片子已經(jīng)能確定了——主要是為了摸一摸唐一白的體質(zhì)，然后根據(jù)體質(zhì)制訂藥方。中醫(yī)的藥方變化很大，同樣的癥狀不同人就要吃不同的藥，沒有一個方子行天下的情況。現(xiàn)在許多養(yǎng)生節(jié)目里的專家建議觀眾朋友吃這個吃那個，還有一些兜售偏方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這些都不足信。對方可能說得并沒有錯，但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沒有交代清楚，這些食物和偏方并不適合所有人，有些人很可能因此吃壞身體。

    雖然云朵之前沒敢抱太大希望，可是希望擺在眼前，她便不由自主地想抱起來。此刻，她靜靜地等著康爺爺診斷完畢，期待他能說點(diǎn)振奮人心的話，可是康爺爺并沒有像小康伯伯那樣鼓勵人，他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先開個方子，試試吧。”

    云朵忍不住地問道：“康爺爺，您看他的情況怎么樣？”

    康爺爺看了一眼云朵，不答反問：“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唐一白解釋道：“她是我女朋友。”

    康爺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說：“腎主骨生髓，這段時間你們最好不要行房事。”

    云朵的臉立刻紅成了熟透的蝦一般。

    唐一白看到她這個樣子，很不厚道地笑了，然后朝康爺爺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記住了。”

    康家父子拖了一個大行李箱來，打開一看，里面全是藥材——康復(fù)中心地處郊區(qū)，附近沒有大的中藥店，他們干脆自己帶了不少來。

    有名中醫(yī)的方子大都秘不示人，這可能是祖上留下來的傳統(tǒng)，所以康爺爺?shù)降组_了什么藥，唐一白也不知道，只有小康伯伯看了，然后拿著藥方配藥。其中有三味藥他們沒帶來，需要派人去同仁堂買。

    藥也是小康伯伯煎的。

    云朵本想幫忙，卻因?yàn)椤皬膩頉]煎過藥”，被拒絕了。

    中午飯四個人一起吃，云朵點(diǎn)了好多菜，還特意給唐一白點(diǎn)了清蒸鱸魚和豬骨湯。

    小康伯伯看到云朵耐心地幫唐一白挑刺，笑呵呵地贊嘆：“嘖嘖嘖，一白，你這小媳婦真是選對了。”

    唐一白唇角彎彎的，笑望著云朵紅霞般的臉蛋，滿目都是快要溢出來的柔情。

    吃過午飯，唐一白該喝藥了。

    云朵看見他端著那碗濃得發(fā)黑的藥汁，喝了一小口，頓時眉頭擰成一團(tuán)，苦著臉道：“這味道真是絕了。”

    小康伯伯無奈地看著他：“你以為是在喝茶呢？一口悶掉！”

    唐一白閉氣一口喝干，舌尖仍殘留著那股令人作嘔的怪味，他委屈地看著云朵：“朵朵，這東西太難喝了。”

    云朵好心疼，給他遞水，還剝糖塊。

    小康伯伯實(shí)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年輕人膩歪，拿著藥碗走了出去。

    晚上吃完飯又吃完藥，兩人無所事事，爬上屋頂看星星。

    初夏的夜晚，郊區(qū)還是有點(diǎn)冷的，唐一白摟著云朵的肩膀，用他的外套把兩人蓋起來。

    這里沒有市區(qū)那么強(qiáng)的光污染，能看到的星星很多。云朵指著夜空，給唐一白講星座的故事。她的聲音柔細(xì)，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像炎熱夏天里一杯清新的檸檬茶。

    唐一白安靜地聽著，一開始還很專注，聽著聽著便有些沉醉，沉醉在她溫柔美好的聲線里。他低頭親她的臉頰，溫柔的力道像是輕盈落下的雪花。

    云朵的聲音頓住了，她抓著衣角，胸口小鹿亂撞，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唐一白……”

    “朵朵，朵朵……”唐一白低聲喚她，聲音里帶著熱度，“我怎么那么喜歡你呢？朵朵……”

    云朵心口發(fā)燙，渾身發(fā)軟，幾乎要融化在他火熱的吻和懷抱里。

    夜風(fēng)徐徐吹來，吹不散這片天地里的溫暖。風(fēng)中有不知名的花的香氣，淡淡的，沁人心脾，幾乎要透過人的肌膚滲到心里去。

    云朵摟著唐一白的腰，仰著頭回應(yīng)他。她學(xué)著他的動作，舌尖探到他的舌根，一點(diǎn)一點(diǎn)觸碰。

    這樣的動作足以令他發(fā)狂，摟著她腰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快要把她箍到自己的身體里。

    這個晚上的天臺科普活動特別有意義，唐一白特別滿意，并表示還會期待下一次。

    唐一白發(fā)現(xiàn)，自從他受傷后，云朵對他總是溫軟順從，乖巧得令人心疼。怎么辦，他的朵朵越來越可愛了，他要被她迷暈了。

    然而，云朵的體貼和順從換來的是他的得寸進(jìn)尺。

    第二天早上，云朵發(fā)現(xiàn)自己從唐一白的懷抱中醒來，她正枕著他的胳膊，他打了石膏的手臂輕輕搭在她的身上，一條結(jié)實(shí)有力的長腿勾著她的身體緊貼著他。

    云朵以為自己做夢了，她遲鈍地仰起頭，正好對上唐一白的目光。

    他正笑瞇瞇地看著她，見她醒了，湊過來作勢要吻她。

    云朵嚇得趕緊逃開，滾了兩下，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唐一白：“……”

    云朵從地上爬起來，緊張地問：“怎……怎……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在我的床上？”

    唐一白斜躺在床上，左手拄著頭，兩條長腿并攏，隨意彎曲了一個角度，落在床上。他慵懶從容得像一個貴婦，而且是不穿衣服的貴婦。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空隙灑進(jìn)來，照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他的身材太好了，就算掛著個石膏手，這會兒只穿了一條內(nèi)褲躺在床上，仍讓人有種血脈賁張的沖動。

    云朵抓了抓頭發(fā)，無視唐一白拋過來的媚眼，拿起枕頭砸他的頭：“回答我！”

    唐一白說：“我不記得了。”

    “什么意思？”

    “可能是夢游吧？”

    云朵半信半疑：“你以前夢游過嗎？”

    “沒有，我覺得可能是這次受傷的后遺癥。”

    云朵又砸他：“誰家骨裂還帶夢游后遺癥的？一下從骨外科跨越到神經(jīng)內(nèi)科？你就是醫(yī)學(xué)界的奇跡！”

    唐一白笑著躲她：“朵朵，我錯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夢游，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哎喲……疼！”

    云朵嚇了一跳，丟開枕頭爬上床看他，著急地問：“哪里疼？是碰到手了嗎？”

    唐一白卻突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一條手臂撐在她耳邊，低頭又要吻她。

    云朵面無表情地一巴掌蓋在他臉上：“趕緊洗漱去！”

    吃過早飯，兩人出門溜達(dá)，特別悠閑，感覺提前過上了退休老干部的生活。康復(fù)中心北面種著一大片虞美人，此時開得正熱烈，火紅、雪白、嬌黃，交相輝映，像條彩色的織錦，特別漂亮，讓人看著，心情就忍不住飛揚(yáng)起來。

    唐一白說：“這里很漂亮，適合拍照，我們結(jié)婚時就來這里拍婚紗照。”

    花園旁邊的長椅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小康伯伯，另一個是名田徑運(yùn)動員。小康伯伯正在給那個田徑運(yùn)動員看手相，已經(jīng)說到結(jié)婚生子了，把那個運(yùn)動員說得一愣一愣的。

    云朵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康伯伯看見是他們倆，叮囑道：“不要碰那些花，有毒的。”

    “哦。”

    這時，那個田徑運(yùn)動員說約了人，先走了。

    小康伯伯招呼唐一白和云朵：“過來坐，我給你們看看手相。”

    云朵先伸出了手，小康伯伯看了一會兒，說道：“其實(shí)看手相并不只是看掌紋，還要看手的品相。你的手嘛，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我再看看掌紋，姻緣線嘛，不錯，很美滿。事業(yè)線……嗯，年輕時會有一些波折。你看，這里是斷開的。壽命線也不錯。”

    云朵的掌紋比較簡單，小康伯伯看到這里便丟開她，去看唐一白的。

    看了一會兒，他有些奇怪：“怎么回事，你們倆的掌紋差不多，都是愛情美滿，事業(yè)有波折。要不我再給你們批批八字吧？”

    唐一白說：“您真是博學(xué)多才，什么都會。”

    小康伯伯得意道：“那是，我平常就喜歡鉆研易經(jīng)、八卦之類的東西，治病其實(shí)是我的副業(yè)。”

    越看越像神棍了。

    云朵反正也無聊，就坐在旁邊聽他神侃。

    兩個人都報(bào)上了自己的出生日期和時間、地點(diǎn)，小康伯伯確實(shí)有兩下子，不用查萬年歷就掐出了他倆的八字，接著就是一陣神神叨叨的，說唐一白：“你少年坎坷，當(dāng)然這個坎坷主要是事業(yè)上的。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你會遇到一個貴人，有了貴人相助，你就能化險為夷、披荊斬棘、云開月明、一飛沖天。哦，對了……”他說著，指指云朵：“從命相上看，你應(yīng)該就是他的貴人。”

    云朵捧著臉笑：“伯伯，您真是太會說話了，我好想給您錢呀！”

    小康伯伯笑道：“治療費(fèi)、藥費(fèi)，還有路費(fèi)，你們隊(duì)里都會給我們的，不用你再給錢啦。”

    唐一白也笑了。他和云朵一樣，并不信這些，不過小康伯伯說了這么多好聽的話，實(shí)在讓人心情愉悅得很。

    小康伯伯又說：“我再給你倆對對八字。哎喲，這八字……哎喲喲，這八字，嘖嘖嘖……”

    云朵感覺要被他的語氣詞刷屏了，好奇地問道：“我們的八字怎么了？”

    “你們倆呀，是七世怨侶，已經(jīng)修了七世，都沒修成，現(xiàn)在是第八世，總算能修成正果了。我剛才就覺得奇怪，你倆的姻緣線怎么都特別好？哎呀呀，可不得了，你們兩個人的好事肯定成，到時候請我喝喜酒哦！”

    “一定。”唐一白笑道，“看您說的，我也想給您錢了。”

    然后，小康伯伯又給他倆講了前七世怨侶是什么樣的。

    云朵覺得這位伯伯真是一個話癆，單從兩個人的八字，他愣是編出了七段愛情故事，而且他還有邏輯強(qiáng)迫癥，七段愛情故事都按時間順序排好，講的時候?qū)?yīng)朝代有對應(yīng)朝代的特色，絕不會出現(xiàn)穿越時空的尷尬。因?yàn)闀r間緊張——他們畢竟還是要吃飯的——他只講了七個故事的大致情節(jié)，然后跟唐一白約好了時間講具體的。

    人才，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晚上睡前，為了防止唐一白再次“夢游”，云朵把房間門鎖上了。

    她躺下后還沒睡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叫她，是唐一白：“朵朵？朵朵？”

    云朵沒有說話，她倒要看看他搞什么鬼。

    門把手被人轉(zhuǎn)了轉(zhuǎn)，打不開。

    云朵以為他走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聲音。

    她有些無語，下床打開了門。

    她看著門外的他：“你夢游還能找鑰匙開鎖呢？”

    唐一白被抓了個現(xiàn)行，然而強(qiáng)大的心理素質(zhì)讓他表現(xiàn)得特別鎮(zhèn)定，他揉了揉她的頭，試探著問：“朵朵，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不能。”

    他有些郁悶：“我只是想抱著你睡，反正我又不能做什么。”

    云朵看著他打著石膏的手，有點(diǎn)心軟。人家都是病號了，每天喝那么苦的藥，就這么點(diǎn)要求，咱能不滿足嗎？

    一個人困倦的時候更好說話，因?yàn)槔б鈺谷司裥傅　?

    云朵被他可憐兮兮的模樣擊敗，把他拉進(jìn)了房間，還不忘警告他：“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大夫說了，你必須禁欲。”

    “好。”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她又有些猶豫：“我會不會壓到你的手？”

    “不會，我睡在你右邊。”

    躺在云朵的床上，把心上人抱在懷里，唐一白的心中充滿了幸福感。她溫軟的身體散發(fā)著迷人的氣息，緊緊貼著他。這不經(jīng)意的誘惑令他口干舌燥，心里癢癢的，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內(nèi)心深處沖出來。

    他太了解那是什么了——欲望，揮之不去的欲望，一旦釋放出來，便難以控制。

    不行，不可以，要先養(yǎng)好傷。當(dāng)自己是神雕俠侶嗎？現(xiàn)在不可以！

    唐一白努力壓下心頭的渴望，深吸一口氣，心想：等傷好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重入水池，而是先把我家朵朵吃掉。

    唐一白在接下來的幾天，都過著扎針灸、喝中藥的生活。他感覺自己骨裂的地方脹脹的，并不疼，康爺爺說那是他的骨頭在生長。

    他們本來有家傳的神奇膏藥可以幫助唐一白快速恢復(fù)，可是考慮到他運(yùn)動員的身份，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等那個裂縫長好、石膏能拆掉再說。

    云朵履行了自己“跟蹤報(bào)道”的職責(zé)，介紹了唐一白身體的恢復(fù)情況。她給他拍了幾張新聞?wù)眨詈筮x的頭條新聞圖是唐一白站在湖邊看風(fēng)景。他手上打著石膏，用充滿渴望的眼神望著湖面，那個孤獨(dú)感就不用說了，讓人看了特別想抱抱他。

    這期報(bào)紙很快賣脫銷了，許多粉絲看到那張照片直接掉了眼淚，然后開始罵那些殺千刀的行兇者，又通過各種方式催促公安局早日破案。

    公安局在破案工作上已經(jīng)有了重大進(jìn)展，但是他們不能每一步都向群眾公布，這樣會打草驚蛇，增加辦案難度。

    他們的重大進(jìn)展就是，已經(jīng)抓到了那幾個行兇者，三男一女，都是本地的小混混。

    被抓到警局后，四個人一口咬定是自己看唐一白不順眼，死不承認(rèn)有幕后黑手。

    警察們熬鷹似的審了兩天，最后那個女孩松了口。

    據(jù)她交代，確實(shí)有人買通他們打傷唐一白。

    主使者全程通過電話與他們聯(lián)系，至于是怎么找到他們的，暫時不清楚，只知道那個人的要求很奇怪——打斷唐一白的手。

    那人只要求打斷唐一白的手，沒要求更高難度的重傷，另外還特意交代，只打唐一白就行，不許碰別人。那人還說，骨折在傷情判定上屬于輕傷，他們就算被抓到，也不會被關(guān)太久。同樣基于這個原因，他要求就算他們被抓到了，也要主動承擔(dān)責(zé)任，不能供出主使者，條件是很多很多錢。

    幾個小混混一開始也覺得這人行為古怪，但是他出手很大方，他們也就接下了這個活。

    警察們順著那個主使者的手機(jī)號追查，結(jié)果沒有查到有用線索。

    那人特別小心，和幾個小混混的通話內(nèi)容沒有暴露任何個人信息，連聲音都做了處理。再結(jié)合此人之前的布局，警察們把這個案件歸為高智商犯罪。

    查到這里就查不下去了，幾個辦案的刑警只好又來找唐一白了解情況，希望他能想一想自己到底得罪過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存在利益糾紛。

    唐一白有點(diǎn)無奈：“我確實(shí)沒有仇人。跟我存在利益糾紛的可能是埃爾普西、桑格、貝亞特這些國外運(yùn)動員。說實(shí)話，我平常接觸的人里，有能力搞這種高智商犯罪的不多。我覺得這個背后主使者不一定是我認(rèn)識的人，會不會只是個陌生人，單純地看我不順眼？或者他是桑格的狂熱粉絲，因?yàn)槲艺f了要挑戰(zhàn)桑格拿冠軍，所以他想給我個教訓(xùn)？”

    警察點(diǎn)點(diǎn)頭：“有這個可能。你是公眾人物，之前確實(shí)也有過公眾人物被陌生人傷害的案例。好，回去我們再討論一下，現(xiàn)在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攝像頭安裝有一段時間了，這說明那個人對你進(jìn)行了長時間的監(jiān)控，他早就蓄謀要傷害你。我們猜測，他之前可能做過一些嘗試。你仔細(xì)回憶一下，之前有沒有遇到過一些可疑的事情，比如被人跟蹤？”

    唐一白仔細(xì)想了一下。

    云朵在旁邊看著干著急，也幫他想。

    想了一會兒，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你再仔細(xì)想想，除了身體傷害，對方很可能對你投放興奮劑之類的東西，國外就出現(xiàn)過這種案例。你想想有沒有可疑之處。”

    云朵聽得心中一動，目光閃了閃。

    唐一白卻被搞得很茫然：“沒有。我女朋友對這方面看得很嚴(yán)，我已經(jīng)很久沒在外面用餐了，就算是喝水，我女朋友都只給我喝沒打開過的礦泉水。”

    那個警察佩服地看了一眼云朵：“姑娘，你的警惕性很高啊，你很可能因此幫他擋了不少災(zāi)。”

    云朵不好意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有些猶豫，問警察：“那個，我想知道，吃興奮劑是什么感覺？”

    警察看了看唐一白。

    唐一白有些奇怪云朵為什么這樣問，但還是回答了：“我也不確定，我沒吃過，不過理論上應(yīng)該是心跳加速，精神亢奮，特別有力量，情緒可能比較煩躁，甚至暴躁。”

    云朵驚訝地捂著嘴巴，看看唐一白，再看看警察，她眨巴著眼睛，滿臉后怕。

    警察看出異樣，問道：“云朵，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云朵的心沉了沉，失神地說：“我……我可能吃過那個……興奮劑。”

    “怎么回事？”

    “什么時候？”

    唐一白和警察幾乎同時發(fā)問。

    云朵緊張地抓住了唐一白的手。

    唐一白反握住她，側(cè)頭溫柔地看著她。

    她吞了一下口水，對唐一白說：“就是我們一起去度假村玩，在湖邊吃燒烤那次。吃過午飯回酒店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整個下午我都特別亢奮，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的那種亢奮，覺得自己力氣變大了。”

    唐一白恍然：“難怪那次我和峰哥都被人舉報(bào)了。難道真的有人下藥？”

    警察問道：“你們被舉報(bào)之后呢？據(jù)我所知，你和祁睿峰這兩年都沒出過禁藥問題。”

    唐一白點(diǎn)點(diǎn)頭：“嗯，那次之后一切正常，我那天吃過飯，也沒出現(xiàn)朵朵這樣的癥狀，陽姐他們應(yīng)該也沒什么異常。如果真的有人下藥，他到底是在哪里下的呢？我們六個人一起吃飯，好像只有朵朵出事了。”

    云朵恍然地拍了一下腦袋：“是那個梅子酒！那天的梅子酒，只有我一個人喝了。”

    “是這樣？”

    “嗯，我記得很清楚，我當(dāng)時感覺很亢奮，就懷疑梅子酒里有壯陽成分。”

    她一臉嚴(yán)肅地說出這種話，唐一白和警察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唐一白捏了捏她的臉蛋，礙于警察在場，沒有親她。

    云朵這才發(fā)覺自己說的話略羞恥，趕緊捂了一下嘴巴，見唐一白壞笑，她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臂：“不許笑！”

    “好，不笑。”他努力將彎起來的嘴角壓下去。

    警察問道：“你確定梅子酒只有你一個人喝了？”

    “嗯，我確定。陽姐他們都嫌梅子酒的酒勁小，說是女孩子喝的。明天也沒喝，明天喝的是啤酒。”

    “度假村是誰定的？”

    唐一白答道：“是向陽陽的。我們一個隊(duì)的，她不可能對我做這種事。”

    “嗯，我先去找她了解一下情況。這個度假村很關(guān)鍵，我們會派人去調(diào)查。謝謝你們的配合，有進(jìn)展我會通知你們。”

    “不客氣，是我們該謝你才對，希望能早點(diǎn)破案。”

    警察離開后，云朵拍了拍胸口，一陣后怕，臉還是白的。

    唐一白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她道：“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嗎？”

    “太懸了，唐一白，幸好你沒喝那個酒，如果你喝了，第二天肯定會檢測出興奮劑成分，那時板上釘釘，神仙也救不了你。太可怕了，到底是誰啊，手段這么陰毒？”

    看著她坐立不安的樣子，唐一白吻了吻她的額頭，笑道：“不要怕，朵朵，現(xiàn)在我不會有危險了。你看，小康伯伯說得沒錯，你果然是我的貴人。有你管著，我在外面才沒有中招。”

    “太嚇人了，怎么會有人壞到這種程度呢？唐一白，你到底得罪過什么人啊？還是說對方真的只是個變態(tài)啊？”

    “我也不清楚，先看看警察能查出什么吧。”

    唉，也只能先這樣了。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警察什么都沒查出來。也是，都過去那么久的事了，對方又是個高智商罪犯，能留下的痕跡早就被抹掉了。監(jiān)控錄像也看不出什么問題來，所有接觸過梅子酒的人都大呼冤枉。折騰來折騰去，警察又回來找唐一白。

    “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警察咬著牙，他也不想逼唐一白啊，可是沒辦法，他對唐一白說，“最后一次，你能不能再仔細(xì)想想，你確定沒有得罪過什么人嗎？”

    云朵扯了一下唐一白的衣角，小聲說道：“要不，你再想想那個被你拒絕的姐姐？”

    唐一白搖了搖頭：“不可能是她，她挺善良的，而且她失蹤了那么久，我不覺得她能恨我到那個程度。”

    警察眼睛一亮：“誰？你們說的是誰？失蹤了？這么神秘？”

    云朵勸唐一白：“你就跟警察說一下嘛，萬一是她呢？痛苦的感情經(jīng)歷最容易導(dǎo)致女人變態(tài)。”

    “好。”唐一白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警察，“這個人幾年前和我有點(diǎn)糾葛，她叫林桑，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云朵打斷了：“什么？！”聲調(diào)陡然提高，因?yàn)樘^激動，聲線都變細(xì)了，帶著顫音。

    唐一白嚇了一跳：“朵朵，怎么了？”

    云朵睜大眼睛看著他：“你說，那個人叫什么？”

    “林桑。怎么了？”

    “她……她是不是有個哥哥？”

    唐一白想了一下：“她確實(shí)說過她有個哥哥在國外，不過我不記得叫什么了。那時我很忙，和她在一塊的時間也不多。朵朵，到底怎么回事？朵朵？”

    云朵的眼睛瞪得溜圓，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唐一白叫她她也不理會。

    他擔(dān)心她，抬手輕輕蹭她的臉蛋：“朵朵，你到底怎么了？說句話。”

    云朵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唐一白，講一講那個林桑的事情吧？”

    唐一白有些擔(dān)憂，攬著她的肩膀，說道：“林桑當(dāng)時是我的隊(duì)醫(yī)……”

    剛說到這里又被她打斷了。

    云朵并非喜歡打斷別人的話，只是此刻她太激動、太著急了，她問道：“你的隊(duì)醫(yī)是女人？”

    “對，你不知道？咦，我好像確實(shí)沒有強(qiáng)調(diào)過她的性別，原來你一直以為她是男人啊？”

    云朵耳旁突然響起一個人的聲音，男人的口吻漫不經(jīng)心的，說她的新聞稿“有錯別字”——她對唐一白的采訪，關(guān)于隊(duì)醫(yī)事件的披露，有錯別字。

    那個錯別字不就是“他”和“她”嗎？

    是她，是林梓的妹妹，就是那個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小桑姐”。不是重名，就是她。

    得不到云朵的回答，唐一白繼續(xù)說道：“那兩年林桑一直是我的隊(duì)醫(yī)，后來不是出了那件事嗎？”他說著，見警察滿臉疑問，于是把隊(duì)醫(yī)用錯藥導(dǎo)致他禁賽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下，接著說道：“林桑感到很慚愧，而我那時候一肚子埋怨，對她態(tài)度也不好。有一次，她情緒崩潰了，失魂落魄地橫穿馬路，正好對面有輛汽車駛過來，我沖上去推了她一把，她躲開了，我卻被車撞了。幸好只是骨折，可是對于當(dāng)時的我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我也快崩潰了，偏偏林桑那個時候和我表白，我一時沒忍住，把她罵跑了。我說永遠(yuǎn)不想看到她，結(jié)果真的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看到她。她應(yīng)該是在和我賭氣吧。”

    云朵有些意外：“你那年的腿傷是因?yàn)樗磕憔攘怂俊?

    “對。”

    “你怎么不早和我說？”她有些急。

    唐一白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異常，好脾氣地說：“抱歉，我覺得這件事也沒什么可說的，況且，咱倆在一起的機(jī)會那么少，好不容易陪陪你，說這些太浪費(fèi)時間、浪費(fèi)情緒。朵朵，你到底為什么著急，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云朵抓著他的手：“她沒有和你賭氣，她自殺了！”

    唐一白驚得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我親眼看到的。她割腕了，現(xiàn)在變成了植物人！”

    “她……她……”唐一白搖著頭，震驚過后，又有些自責(zé)——她自殺是因?yàn)樗麊幔恳驗(yàn)樗芙^她、罵她，說永遠(yuǎn)不想看到她？

    云朵飛快地思考著，她總覺得某些事情之間有些密切的聯(lián)系，而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抓到能把林桑和這次事件聯(lián)系在一起的線索。

    突然，她想起了那杯咖啡。

    是啊，那天她除了喝過梅子酒，還喝過咖啡，而最重要的是，相比梅子酒，咖啡才是最可能被唐一白喝到的。那杯咖啡最初就是端給唐一白的，是林梓端給他的。

    一切都清楚了，云朵心中卷起驚濤駭浪，以至于她要深呼吸幾下放緩情緒。

    然后，她對警察說：“我好像知道兇手是誰了。”

    警察把林梓帶回局里問話，他并沒有逃走。

    云朵很難過，她一直真心地把林梓當(dāng)朋友，卻沒想到，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復(fù)仇，他一直在利用她。他用那么卑鄙陰毒的手段一次次地暗害唐一白，害得唐一白可能會和世錦賽金牌失之交臂。

    她又無比慶幸，慶幸唐一白躲過了林梓投放的興奮劑。打斷手只會害唐一白一陣子，興奮劑則會毀他一輩子。

    唐一白震驚良久，才把此事消化完畢。沒想到自己如今遭的無妄之災(zāi)，竟然是幾年前埋下的禍根。他覺得這對兄妹太偏執(zhí)了，正常人實(shí)在難以理解。不過，現(xiàn)在林桑變成了植物人，如果追根溯源，到底還是因?yàn)樗?

    他嘆了口氣，對云朵說：“朵朵，我想去看看她。”

    第二天，云朵把唐一白帶到了林桑的病床前。

    林桑比以前瘦了許多，面色蒼白，像一張紙片躺在床上，唐一白幾乎要認(rèn)不出她了。

    他低頭看著她，說道：“林桑姐，我來看你了。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當(dāng)初年少輕狂不懂事，口無遮攔，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吧，你已經(jīng)往心里去了。我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謝謝你，謝謝你曾經(jīng)對我的付出。然后，對不起。”

    云朵看到他神色黯然，她莫名地很不舒服，說道：“唐一白，你不要這樣。不管你做了什么，她自殺的原因都不是你，而是她自己。雖然林桑姐很值得同情，但我還是要說，我不贊同她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

    唐一白閉了閉眼睛：“我懂的，可我總覺得愧對于她。如果我當(dāng)時說話委婉一些，也許她就不會……”

    云朵眼圈紅了：“不是這樣的，唐一白！明明是她害了你，她害得你還不夠慘嗎？你好不容易挺過來了，她哥哥又跑過來害你！你根本不欠他們什么，相反，是他們欠了你！你已經(jīng)仁至義盡，別人愚蠢的決定不需要你來埋單！”

    唐一白側(cè)頭看著她，只見她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有些心疼，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fā)頂，溫聲說道：“不要著急。朵朵，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不會沉浸于過去中，我也不會為此而折磨自己，我只是……唉。”

    云朵上前一步抱住他，臉埋在他懷里，悶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善良啊？”

    “不會。有時候，不分好壞的盲目善良比作惡更加可怕，我懂的。你放心，這世界上我可能辜負(fù)很多人，但絕不會辜負(fù)你。”

    “嗯。”云朵點(diǎn)了一下頭，心里酸酸脹脹的，想掉眼淚，但絕不是因?yàn)殡y過。

    這時，病房門口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你們在我妹妹面前秀恩愛，是不是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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