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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安妮之淚-《予你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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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時音回慕府的那天,慕羌擺了一桌盛宴。

    她是嚴禹森用席家的車送回來的,進門時司機提著行李跟在身后,一身風衣,高跟鞋皮手套,把自己包裹得嚴實也精致得厲害,摘著墨鏡上樓,期間無視刻意迎她的辛氏母女也無視廊上的慕羌。

    一直到自己的房前,開門,見到站立在床尾的芝愛。

    芝愛看著風塵仆仆的她,她也看著清靈寡靜的芝愛。

    然后關門,她與芝愛都上前,兩人輕輕地擁抱,時音的包松手噗一聲落到地毯上,她將眼閉上,芝愛在她耳邊說:“席家來人替媽媽辦手續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成功了,慕羌改態度了,他留我們。”

    “媽走了嗎?”

    “恩,沒趕得及你回來。”

    “沒關系,癌細胞擴散速度比我回來快,不耽誤治病就好。”

    “媽走前,給你留了些話。”

    她松開芝愛,撫她的頭發:“說。”

    ……

    慕家的晚餐在一場大雨中開場,慕羌坐主位,時音坐他對面,兩邊分坐他人。

    嚴禹森被慕羌留下來晚餐,他審視局面,默聲少語;辛莉芬與辛亞蕙舉杯喝酒,投遞眼神給雙方,勤找話題。

    一桌都是用餐的刀叉聲,偶爾摻進一句慕羌與嚴禹森的客套談話。

    “手表和玉鐲找到了嗎?”忽然,時音開口。

    才與嚴禹森搭上話的辛亞蕙未及反應地向這邊看過來,笑:“時音姐?”

    “我說,手表和玉鐲找到了嗎。”

    “哦……”辛亞蕙看辛莉芬,辛莉芬回一眼,辛亞蕙擺出笑,“這么久了都忘了,不過我想起之前去過一次媽媽的劇組,估計我跟媽媽都是在那邊換衣服時粗心弄丟的。”

    芝愛低頭切牛排。

    “是嗎。”時音云淡風輕地答,提杯喝一口茶,“還以為真有家賊。”

    “北頎姐亂猜的。”

    “姐。”芝愛語氣平緩地截話,辛莉芬與辛亞蕙都看向她。

    時音也看她。

    “最近我們也開始丟首飾了。”

    辛莉芬微挑眉,辛亞蕙依舊帶笑,時音則細看自己手指,清淡回:“是你粗心大意丟三落四,有了個家賊做借口還真用上了。”

    然后喝茶,提杯時問:“丟什么了?”

    “安妮之淚。”

    ……

    ……

    芝愛說完這四字,一桌寂靜。

    早看出戲局來的嚴禹森不動聲色,慕羌遠遠瞇著時音,時音則慢悠地吹著茶,抿一口。

    辛莉芬與辛亞蕙察言觀色,待到時音放杯,恪一聲,驚四座。

    “那就找一下吧。”她對上慕羌視線,“爸爸?”

    “找。”慕羌以手指利落叩桌一聲,沉聲吩咐fancy,“找!”

    時音笑。

    二樓一時腳步繁忙,一桌人繼續心思各異地用餐,辛莉芬向慕羌陪笑:“動靜何必這么大,不會真有家賊吧?”

    “那說不定,不然怎么專偷女孩子的首飾。”芝愛接。

    辛莉芬轉看芝愛,芝愛點額作回應,辛亞蕙仰頭喝盡杯中酒,心口起伏。

    “媽媽走之前給我留了一句話。”時音在這間隙淡淡地開另一個話題,慕羌看過來。

    “她說她不像我們,經不起風浪了,這次治病也不定什么時候能回來,希望我們別吵,一家人好好過日子跟以前一樣。”說到這邊,她笑,“媽媽到現在還不知道家里多了哪些人。”

    慕羌直直盯著她。

    “不過既然是媽媽的愿望,我沒有不照辦的道理,只是說好跟從前一樣,現在人數有點不太對……”

    沒繼續說下去,而是看,看這一家子的臉色變化,時音手中慢搖著茶杯。

    恰在此刻,fancy端著放有項鏈的首飾盒來到二樓回廊,說:“小姐,找到了。”

    眾人抬頭,fancy將首飾盒展示出來,血紅的安妮之淚項鏈躺在絲緞內。

    “哪兒找到的?”

    “辛小姐房里。”fancy毫不猶豫地答,辛亞蕙倏地站起身。

    “這不是真的項鏈,這是仿……”話噎一半,時音叩著下巴看她,她皺眉,尷尬坦白,“仿造的!”

    “那就驗驗。”時音的一言一語始終來得輕巧,辛亞蕙盯緊她。

    “驗。”慕羌說。

    時音又笑。

    “不用驗了。”辛莉芬在fancy有動作前先聲奪人,她將手中刀叉砰當兩聲落盤子上,唰一記抽餐巾擦拭嘴角,瞥慕羌一眼,繼而哼笑著看時音,“不錯,學得有模有樣,讓我們怎么來的就怎么走。”

    “四媽教得好。”

    然后辛莉芬起身,這位聰明女人了解慕羌是個什么樣的人,也清楚明白時音現在后臺堅固,當下就做了爽快的決定,面無表情地往二樓走,辛亞蕙緊跟其后。

    慕羌一點挽留都不做,大雨在屋外轟鳴作響,憤怒的高跟鞋聲從回廊走過,時音看回餐桌,喝茶點頭:“恩,人數對了。”

    當晚,辛莉芬與辛亞蕙提行李搬出慕府。

    時移世易。

    2

    “不問我什么?”

    慕羌關上書房門后說第一句話,時音抱著臂坐在轉椅上,安靜聽,不開口。

    兩人就像兩年前那樣,他抽雪茄,取一瓶陳年波特酒,倒到第二個酒杯時收住瓶口,低聲說:“哦,你戒了。”

    “想我問什么?”時音問。

    “看見她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能激你。”他坐到皮椅上,“一個月是我在心里給你的期限,你完成了。”

    她們是指辛氏母女,把話說得如此泰然是慕羌的一種本事,時音慢慢地將臂擱到桌沿,與他隔桌相視。

    “所以說現在,一切都在爸爸的掌控中?”

    “看看給你媽媽的那份離婚協議,假的,我沒簽過字。”

    她緩緩笑:“那份協議我沒看完就丟了,媽媽也沒再見第二次。”

    慕羌看她的眼神,不加猶豫地說:“你可以不信,沒關系。”

    “不,爸爸我信。”

    話一出,兩人陷入安靜的心理戰,不久,她接著說:“辛阿姨和亞蕙這么走了真的沒關系嗎?”

    “她們有時薪,演出來的。”

    “哦。”時音會意點頭。

    又一陣良久的對視,她頗有深意地講:“媽媽其實還向我留了另一句話。”

    “說說看。”

    “她告訴我,凡事不能做絕,因為我永遠也不知道被我狠狠踩過的對方什么時候會重新站起來。”她看慕羌的眼,“而這個,好像也是爸爸的最大缺點。”

    慕羌吸一口雪茄。

    等煙霧從他的口鼻慢慢釋放出來時,時音換坐姿:“媽媽對你還是存在感情的,現在她應該是平衡我們家關系的一個重要人物。”

    “我明天就訂機票去陪她。”

    他老道,不用時音說透就給出了解決方案,也給自己安排了最好的容身之所,她就帶著警告意味提醒:“那么請爸爸對媽媽好一點,她對這一個月來的事情絲毫不知情。”

    他繼續抽著雪茄,默應。

    時音離開座椅時,他問:“不住這兒了?”

    “不住。”

    開書房門,芝愛候在外面,時音關門走出來,芝愛跟她身側說:“都收拾好了。”

    “恩。”

    等到兩人離書房夠遠,芝愛問:“我們真的還要繼續跟慕羌保持關系?”

    四下無人,時音邊下樓梯邊回:“他對我的事太了解,與其踩他不如封他,要封他封得最嚴實就是讓他以為他和我們依舊是一國。”

    語氣放緩,她繼續說:“何況媽對他真的是有感情,她一個人治病沒我們陪,我放過他,他對媽好一點,說不定對病情有好處。”

    “那他在書房狡辯的那些話姐信嗎?”

    “你信嗎?”

    “不信。”

    “我信一半。”

    兩人說到這邊已到客廳,嚴禹森正跟剛回府的慕西尉說話,看見時音走下來,兩個男人都暫停談話。

    ……

    “我好了。”她淡說。

    車子一路夜行,開到機場,坐當晚的飛機到最繁華的都市,下飛機,專車已在等候。

    司機是名中年男子,嚴禹森叫他老李,對時音說:“以后他負責你出行。”

    “慕小姐。”老李開后座車門。

    時音坐進。

    然后又是一段冗長的路程,芝愛在她肩上睡著了,天蒙蒙亮時,目的地終于到達。

    四周是幽靜的一片山林,凌晨霧重,湖面上飄一層朦朧仙氣,靠湖,佇立著一幢別致的北歐風別墅。

    她下車,老李提行李。

    席聞樂給她的這套別墅奢華不俗,四周沒有鄰居,獨獨一幢佇立在湖邊,依山傍水,色調濃重。應該是平日避世的一處雅居。

    這里的人跟這別墅清冷的氣質一樣,老李沉默寡言,兩位女傭高挑清瘦,她們叫她:“小姐。”

    面對芝愛,則喚:“芝愛小姐。”

    “房子和人都是你的,湖也是你的,你是這里的主人。”嚴禹森陪著她走過門檻。

    客廳的家具擺設多以精挑細選的布藝為主,繁復細膩,舒適典雅,乍一看很靜謐。樓梯則崇尚原木韻味,走到二樓,格局與布置更加盡善盡美。

    “這里一共有三間主臥室套房,小姐的臥室是這間。”女傭替她開門。

    時音這間房正面向湖泊,有開闊的陽臺與繁美的大窗簾,但是凌晨時刻濕氣厲害,女傭將陽臺的玻璃門合上。

    她坐到床沿一聲不吭地看著地毯,嚴禹森待著沒走,他還有話沒說完。

    女傭端來一個盤子,盤子上放有兩杯清茶,四把鑰匙,一部手機和一張鉑金卡。

    她沒有心情喝茶,嚴禹森指向鑰匙:“銀色那把是房子的,你不太用得著,阿蘭和阿冰會看家。黑色那把是車子的,不是老李用來接送你的那輛,是停在樓下車庫的蘭博,你會開的話就是你的。第三把是半山居別墅的,你要是無聊可以和芝愛去那里玩,不遠,順著這個山道再往上拐一刻鐘就到了。最后一把鑰匙是游艇的,你給老李,老李會開,游艇就停在這座山后海的港口。”

    然后,他的視線放到鉑金卡上。

    “這張副卡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主卡是他,額度無限,刷酒店刷俱樂部會有專人服務,他們認得出這張卡。芝愛的生活費會打在另一張卡里給她,她下個月就要去大學了對嗎,學費也打在里面了。”

    時音疲憊地朝后坐了一點,一個問題都不問。

    最后,嚴禹森拿手機:“這部手機里面有七個號,他,我,老李,栗智,別墅,你妹妹和美國你媽媽的主治醫師,他認為你的交際圈這些就夠了。”

    到這里,時音抬眼看他,他向她攤手要東西,兩人對峙了五秒,她一言不發地從包內拿自己的手機交給他。

    他準備沒收,她問:“能不能只停原來的號碼,把手機里面的東西留著?”

    “可以。”

    “謝謝。”

    兩人客套盡顯,嚴禹森拔除了sim卡,抬眸看她一眼,將舊手機和新手機都給她。

    “洗澡水放好了,你洗一洗休息吧,兩個月后他會來看你的。”

    他準備走,到門口又停下:“還有一件事他讓我轉告你,以這樣的形式待在他身邊的女人只有你一個,他沒養其他女人,你不要多想。”

    嚴禹森走后,獨留時音一人靜坐在寒涼空氣中,她閉著眼笑,全是苦與澀。

    什么樣的房子,鎖著什么樣的人。

    3

    衣物間、鞋柜是滿的。首飾盒是滿的。冰柜、儲物柜,酒窖也全都是滿的。

    席聞樂一出手給她的物質條件就接近于飽和,鉑金卡的主副卡關系就是兩個人的關系,她接受了,從今往后就依附他而生。

    芝愛不過一個星期就去了大學報道,留她一人在別墅從早醒到晚,看書,繞湖散步。

    第十天時她去市里的書店買回許多輔導書,準備在這兩個月里將前兩年頹廢落下的課程全補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半個月時,她已熟悉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適應被兩名女傭照顧的生活。

    一個月時,她能夠獨自開車下山道,去過后海,走了一圈他休閑過的地方。

    兩個月時,天氣微微轉涼,全國各地的大學已開學滿一個半月。

    “老李,”時音出門,叫正在草坪長椅上看報的他,“我出去一下,送我。”

    老李去車庫取車,天涼,阿蘭下來替時音披上一件西裝外套:“小姐去哪里?”

    她淡笑:“有電話的話轉我手機。”

    “好的,那今晚小姐外面吃還是回來吃?”

    “會回來。”

    “好。”

    老李將車開來了,時音入座,將手包放膝上,說:“芝愛的學校。”

    車子啟動。

    今天天氣一直陰沉,芝愛出門沒帶傘,時音就干脆去接她下課,路上她聽著音樂翻書,窗外街景徐徐流逝,不多會兒,車窗玻璃上響起淅淅瀝瀝的雨敲聲。

    老李打開車內暖氣。

    到達校門口,給芝愛發完短信后繼續看膝上的書,等那么一會兒,老李下車開門,芝愛坐進來,車內被帶入一股濕氣。

    “姐,繞東邊那條道開,我買些東西。”

    芝愛這么說的時候老李就已經聽進去了,他熟門熟路地轉方向,時音翻一頁書,繼續看。

    雨敲玻璃的聲音漸漸變大,她看書看累了,朝窗外投去一眼,眼前恰好映入一所佇立在雨幕中的學府。

    “停。”

    老李剎車,時音透過車窗靜靜地看大道對面氣勢恢宏的學府正門,那正門頂上鑿著四個朱紅的字:明御大學。

    而無形之中,還有這么一個后綴:總校部。

    芝愛考入的是這個大學位于這座城市的分校部,她差點忘了總校正門與分校大門僅隔兩個街道,現在,隔著一條馬路,隔著紛繁的雨珠,時音看著這座位高權重的百年學府。

    這是他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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