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難度很大，甚至是高不可攀，可是，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想去試試。”顧違的回答很堅定，讓謝成章肅然起敬。

    但王兼并沒有被打動：“顧違，我佩服你的勇氣和韌勁，在這一點上，你一直以來都是我們仨當中最強的，不過，我們都是做生意的，不......公司的經營者......”說到這里，王兼換了個說法，生怕“做生意”這三個字讓顧違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既然是經營一家公司，那就要盈利，就要適應市場的變化，滿足市場的需求，解決市場的痛點，否則，就不是公司，而是慈善機構。你自主發展天罡芯片和天罡接收機的這條路，已經闖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目前看起來是走對了，這一點，我毫不質疑，但是，如果你想把這個思路拓展到大眾市場上去，要跟高通、博通們硬碰硬，我可以斷言，毫無勝算。現在全球有上億臺手機裝著他們的芯片，他們支持gps的芯片，你要如何切入？中國市場嗎？他們的芯片賣幾百塊一片，你什么時候才能夠做到這樣的成本？需要投入多少錢才能做到？”

    王兼說到這里，決定不再保留自己的態度，他真心不認為顧違可以做到大眾市場去，也不忍心讓自己的同學陷入那個黑洞。

    聽完王兼的話，顧違沒有馬上回答，他皺著眉頭，低下頭，喝了一口悶酒。

    燈光下，謝成章看著顧違頭頂那有些稀疏的頭發，突然感到很難過。

    他心底是贊同王兼的，可是又有些怪他把話說得那么絕，于是，他開腔道：“王總啊，你說得那么頭頭是道，你的思路呢？剛才顧總可是把他的想法全盤托出了，你呢？就不要保留了吧。”

    說罷，他舉起杯敬了王兼一杯。

    王兼喝完，擦了擦嘴：“大家都是這么多年的老同學了，我不保留，就算被顧違這小子給學了去，以后把我干死了，我也不后悔。”

    謝成章笑了：“有這么嚴重嗎？趕緊說！”

    顧違則依舊低頭不語。

    “嗯，我所思考的，可能比顧違要更寬一點，就像我剛才說的，他的思路并沒有錯，除了跟高通、博通正面競爭那一點以外，不過，那樣的發展只是線性的，而且將會遇到天花板，到那個時候，就會出現問題。所以，我從幾年前開始，不，跟他分家之后不久，我就進入了gps市場，開始代理harin公司的產品，在那段經歷中，我學到了很多，經歷過銷售額的大幅增長，也經歷了許多之前從未考慮過的問題，比如獨家代理權的突然中止，比如越來越多的非業務層面的事情，我領悟到，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必須要借助外力，才能及時擴展實力，為更加高速的發展打下鋪墊。所以，我這兩年引入了外界資本和資源，開始自研我們自己的gps接收機，雖然gps芯片依然是買的進口貨，但至少掌握了整機和模塊級的能力，現在已經開始在醞釀股份制改造。如果說，以前的天星展訊是我一人的公司——當然，顧違也占據很重要的地位，那現在，新的天星展訊已經是一家股權結構更加復雜、擁有相對比較完整的公司治理結構的企業，不瞞你們說，我們計劃在未來三年內上市，利用更廣泛的資源和資金去實現爆發式的發展。”

    王兼一口氣說了很多，然后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

    見謝成章和顧違都沒有立刻反應，他又補充了幾句：“不得不說，這些道理我也是跟harin公司那樣的國際知名企業打交道之后才去反思的，我才發現，商業世界的規則很多，工具也很多，我們之前都想得過于簡單，一方面自己很累，另一方面，也不足以把潛力充分發揮出來。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空天大學畢業，科班出身，又在國內的市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已經是個專家，可是，不得不說，商業世界不存在一條孤單的河流，所有的河流都是交叉匯集的，形成水網，如果只在自己眼前這條河上打魚，不去看更加廣闊的江河湖海，遲早有一天，你自己眼前的河上都會被外來的漁船占據，真是要不停的學習......”

    聽完王兼的話，謝成章覺得如醍醐灌頂，大開眼界。自己平時在天罡衛星載荷這一畝三分地里吭哧吭哧的耕作，從沒考慮過這些事情，當然，他也不需要去考慮，可是，如果自己想在事業上更上一層樓，到了中宇航衛星導航事業部的領導層，甚至更高，作為央企，也是要參加市場競爭的，難道就不應該去思考這些問題嗎？

    “王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他舉起酒杯朝王兼敬過去。

    王兼一邊喝，一邊謙讓：“唉，都是我的一些感悟，跟兄弟們分享分享。”

    他特意偷眼看向顧違，希望看看自己的話對他有沒有觸動。

    顧違終于抬起頭來，面色凝重，眼神里有些迷茫。他看了一眼王兼，沒有說話，只是舉起了酒杯。

    王兼再次倒上一杯，與顧違碰了碰，兩人默默的喝完。

    顧違這才嘆了一口氣：“王兼，我不想承認，但是，我認為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你擴了股，融了資，上了市，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僅僅是賺錢嗎？”

    王兼一愣，暗自佩服顧違：“他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本質！”

    于是他認真的回答：“你問得很在理，我是不是為了賺錢？當然是。但是，我不僅僅是為了賺錢，如果說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賺錢作為第一目標，經過跟harin公司的合作，見識過像他們那樣的大企業可以如何的飛揚跋扈、呼風喚雨之后，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天星展訊也做成那樣的企業，不是為了像他們一樣，而是為了可以硬氣的與他們分庭抗禮。從產品發展的角度來看，我們肯定會繼續把天星展訊的gps接收機做大做強，把harin和其它一些國外的廠家趕出中國市場，在合適的時間點，我們也一定會切回天罡系統的產品......”

    王兼說到這里，頓了頓，滿臉嚴肅：“到那個時候，顧違，我們就要并肩作戰了，我有預感，我們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