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冰塊-《假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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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星期一的早上夾著學生們雙休日歸來的疲憊,而學生會的騷動則在午休時達到制高點。
學校的廣播里放著曾經大熱的《rollinginthedeep》,捧著文件夾的女生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兩排干部。她們一路從走廊經過,陣仗浩大,裙擺擺動,四周的同學靠邊而站,竊聲私語。她們的腳步繁而不亂,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
學生會干部甄選大會地點選在了寬敞的階梯教室,落地窗口日光明亮。雅子拉著窗簾一步步走來,那日光一點一點地消逝,教室一點一點地變暗。穿透力強大的嗓音充斥著空蕩的教室,她閉上眼享受著黑暗,嘴角沒有一絲笑容。
長長的過道中,皇甫一妃抱著臂慢慢地走著,她披著藍色的披肩,黑色頭發垂到頸邊,隨著鉆石的耳環輕微晃動。
每個班級門口,都有那么一兩個學生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階梯教室越來越暗,窗簾嘎吱嘎吱響,女生隊伍的腳步越來越近,這首歌的旋律越來越激昂。
三年級一班的走廊上,安琦言靠著陽臺而站,長發隨風飛揚。
而喧嘩的教室內,萬野站在課桌上吵鬧,段佑斯低頭將手邊藍色的磨砂紙一折為二。
他倚著窗臺,一直很安靜,安靜至今。
雅子停下來。
教室已經完全浸在了黑暗中。
她轉過身,拉住窗簾的一角——
“嘩!”
一片光明,日光刺眼,臺上的于祈瞇了一下眼睛。雅子轉過身,看著教室內被陽光普照的每個人。
廣播已經停止播放。
皇甫一妃坐在教室的最后頭,單手托著下巴,不動聲色地看著雅子。
學生干部依次上臺,將折好的紙放到講臺上。
“莫雅子……衛茹……衛茹……莫雅子……衛茹……”于祈每展開一張紙念出名字,就有人在黑板上畫出“正”字。
衛茹雖然成績低于雅子,但說到底還是會里的老干部了,什么事都干得上手,人脈也好,所以雅子要勝她似乎有點懸。
黑板上的比分不相上下,競爭很激烈。
“莫雅子。”在雅子要走回座位時,最前排的女生喊住了她。
她看過去,女生的筆在指間轉著,眼睛明亮有神,而她的身后坐著的兩排女生倒是個個長發高束,面無表情地望著雅子,動作一致得猶如受過訓練一般。
“如果你進了學生會,我請客。”女生笑意盈盈地說道,向身側的人使了個眼神,旁邊戴著眼鏡的女生立刻將她剛寫好的票遞給雅子。
雅子的視線落在女生桌前的銘牌上——宣傳部部長管心渝。
“學姐,請多指教。”雅子頷首。
接著從她的助理手中接過投票。那個助理看著雅子,等視線對上時又很快謹慎地收回,雅子這才認出她就是上次在教室門口給皇甫一妃遞作業的女生。
女生訕訕地對她笑了笑,似乎對每個人都是這種謙卑的態度。
教室的最后一排,皇甫一妃在桌上慢慢地堆起骨牌,她的手纖細而靈活,專注著堆牌,仿佛對前面的一切都毫無興趣。
于祈從雅子的手里拿過管心渝的投票,展開看了一眼,隨后對身后的同學說:“莫雅子。”
投票繼續,時間分秒行走,紙一張張展開,又一張張合上。
衛茹……莫雅子……莫雅子……衛茹……莫雅子……三年級一班的教室里,段佑斯始終低著頭折著紙,四周再吵再鬧,他也無動于衷,手法嫻熟細膩。
最后一張投票來自風紀部部長程玥,她是最后一個到場的。于祈將紙遞給她,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黑板,然后照著上面的寫下一個名字。
前排的衛茹抓著身側朋友的手,神情緊張。雅子便知道,這個程玥雖然不認識雅子,但也與衛茹不熟,才引得一向自詡人脈絕佳的她那么不安。
“懸念可來了……”管心渝托著下巴笑著說道。
于祈接過投票后緩緩展開,低下頭看著紙上的名字,又抬起頭掃了全場一眼。
這個動作調高了緊張的氣氛,惹得衛茹快要哭出來了。
皇甫一妃交疊著雙腿,管心渝抱起雙臂,所有干部都安靜地等待著結果,日光清冷。
“莫雅子。”最后,于祈說道。
午休結束鈴聲大響,三年級一班的教室里,段佑斯的藍色紙鶴靜靜地立在窗臺上。他坐回座位,低下頭打開一罐可樂,“咝”的一聲,氣泡上升。
2
那天放學,雅子被管心渝以“迎新派對”為名邀請去學校附近的ktv包廂慶祝,而同行的還有整個學生會的骨干。
她來之前沒打任何招呼,放學鈴聲剛響,雅子還在收拾書包,她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朝著雅子的方向揮了揮手。
雅子起身向她走去,她身后仍跟著那個戴眼鏡的女生,幫她拿著書包,一副形影不離的架勢。
雅子向她問了一聲好。
“學生會好久沒有新鮮血液進入了,大家都對你很好奇,今天放學有個小派對,是我們幫你舉辦的。大家都是模范干部,不能去太張揚的地方,步行街的“詹士”你認識吧,我在那里訂了個大包廂,到時候見,莫雅子。”
管心渝的語速極快,連珠炮似的說完后,側過頭睨視了身后的女生一眼。
那個女生手忙腳亂地抱緊懷里的書包,對雅子尷尬地笑了笑:“你好,如果你不認識的話,盡管跟我說,我可以帶你去!”
“好啦,那邊見了。”管心渝的腦袋一歪,朝教室里的于祈看去,“會長,你記得要來哦!”
于祈應該被提前通知了,頭也不抬地點了點頭。
管心渝看了雅子一眼后,便轉身怡然自得地離開,根本沒有給雅子拒絕甚至考慮的時間。
等走出校園的時候,天色已黑,同學們早已在制服外加了開衫。那個戴眼鏡的女生自稱吳曉眉,殷勤地跟在雅子的身側,總是問她缺什么需要什么之類的。
盧簡兒拉了拉雅子的手臂,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我之前就聽說學生會里有很多女仆性質的學生,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來,這個吳曉眉就是了,完全把自己當仆人了……”
雅子聽完后,眉頭皺了一下,但是并沒有表態。
在吳曉眉的帶領下,她們來到了“詹士”,盧簡兒因為怕和模范生接觸壓力大,和雅子揮手道別后就離開了。雅子終于有了與吳曉眉獨處的時間,剛走出一步,就喊住了她:“學姐。”
“嗯?”吳曉眉立刻豎起耳朵。
“你和那幾個部長的關系都很好?”
“呃……”她的回答帶著一絲尷尬,聳了聳肩,“沒錯啊,我們是同班同學嘛!”
這聲音爽朗到好像要急于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
雅子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ktv長廊通道上的鏡面倒映出很多人影,雅子略顯不安,撫著手臂深呼吸。吳曉眉注意到她的不適,剛要說話,正巧看見從包廂走出的人影,話鋒一轉:“到了,就是那個包廂!”
雅子抬頭看去,這邊的燈光太暗,以至于她看見安琦言的側影時,第一直覺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沒錯,那的確是安琦言。
管心渝走在安琦言旁邊,兩人說笑著,手邊遞接著一個牛皮袋。看到雅子后,管心渝立刻打了聲招呼,安琦言的嘴角微微勾起,將牛皮袋遞到管心渝手中便走回包廂。
接著出來的是于溫怡,兩人站在那頭,同時看著雅子,這氣場不免讓人心頭發憷。
亮堂的盥洗室墻上鑲滿了各種形狀的鏡面,整個空間神秘而隱蔽。雅子退無可退,抵在盥洗臺沿時,管心渝終于進入正題似的將牛皮袋放到臺面上。
她從里面拿出一支口紅,在雅子面前晃了晃:“我們幫你煥然一新。”
雅子皺著眉頭要走,卻被管心渝一把拉住,她說她不需要,但管心渝理也不理地從牛皮袋里拿出一件布料很少的黑色吊帶流蘇裙,興致極好地在雅子身前比著,說道:“真的很適合!”
“我不想穿。”
“可以了,莫雅子。”而于溫怡的心態明顯沒那么好,“叫你穿就穿上,說那么多干什么!”
管心渝很快拉住于溫怡的手,她轉移了目標,伸出手掀起雅子臉側的長發:“那就先化妝好了。”
雅子也搖頭,拒絕的意思很透徹。
“真是一只倔強的小白兔。”管心渝的心情極好,一邊笑著說話,一邊不著痕跡地抓住雅子的手,“你要知道,莫雅子,這次你可是派對的主角,不裝扮亮眼點,怎么讓其他干部記住你?我們這是在幫你,總是清湯寡水,男生緣可都要跑光了。”末了,又加了一句,“不是每個男生都喜歡清純型的。”
“嘖嘖!”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個嘲弄聲,于溫怡循聲望去,披著亮絲圍肩的皇甫一妃抱臂倚著門框,看戲似的悠閑自得。
“一妃啊,這么巧。”管心渝的動作有所收斂,她低下頭將粉餅拍在自己的手背上。
“我說剛才在門外看見的是誰呢。”皇甫一妃的嗓音里帶著一股慵懶,一步步走進來,看向雅子,“原來主角被你們邀請到這里來了。”
“怎么,感興趣啊?”管心渝開始擺開各式各樣的化妝品,語氣不迎合也不回避。
“興趣大著呢。”皇甫一妃單手撐在臺沿上,用下巴指了指雅子,“我知道你們要做什么,交給我。”
于溫怡盯著皇甫一妃的臉,管心渝將粉餅拋起又接住,笑著說道:“憑什么啊?”
皇甫一妃不急不緩地靠近管心渝,墻上高高低低的鏡面呈現多個影像,她說話的口氣漫不經心,卻用深知一切的眼神掃過兩人:“佑斯到了,他找你呢。”
她不說找誰,兩句話,一個名字,管心渝和于溫怡的臉色都起了微妙的變化。
隨后,于溫怡說了一句“我去看看綺言”,就離開了盥洗室,而管心渝也瞥了雅子一眼,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周圍安靜了。
雅子卻累了,她將手臂撐在臺沿上,算是劫后余生的慶幸,但心里放松不起來。
“騙她們的。”
沉默三四秒后,皇甫一妃冒出這句話。
雅子抬起頭。
“后一句是騙她們的。”她又補充了一句,笑道,“安琦言身邊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對那個家伙有點心思,只要他向她們走近一步,她們就能向他跨出一百步,你信不信?”
她牽強地笑了笑。
“其實他不太喜歡女孩子化妝。”皇甫一妃拿起粉盒,打開,“安琦言深知這一點,所以她要顛覆你之前的形象。我不敢說她到底知不知道你和佑斯的事情,但這一舉動確實聰明,且有預見性,只不過過程笨了一點。”
說完,她將粉餅遞給雅子。
雅子略顯遲疑地擋住她的手。
“安琦言要做的事情遲早會做,不如讓我親自來幫你,總比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生好吧?”皇甫一妃打趣著,又細細地看了一眼雅子的臉,“其實你的底子非常好,比那些女孩多了一分氣質,上妝只會讓你更完美,不會出差錯,相信我。”
聽到她的安慰后,雅子才慢慢地收回手,粉輕輕地撲在她的臉上,她垂下眼簾,心神游離。
包廂內熱鬧非凡,安琦言看見走進門的管心渝和于溫怡,繞過人群走過去,問:“怎么這么快?”
“碰到皇甫了。”于溫怡應了一聲,視線掃過全場。
“皇甫一妃?”
“帶唇膏了嗎?”
“在包里。”安琦言心情不佳,向場內指了指,“包在沙發上,佑斯來了,他好不容易答應我過來一趟,你說話注意點。”
“好……”于溫怡的神色亮了一點。
長廊中,皇甫一妃拉著雅子的手,纖細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清脆而悠閑。
“雅子,你記住,佑斯本來不會來這個聚會的,他之所以來,是要替你和安琦言談和的,不然你在學生會里容易被孤立。到時候安琦言說什么你都得照做,他不會讓她提太過分的要求,所以不管怎樣,就這么一次,你必須都聽她的,知道嗎?”
雅子的雙手放在身前,默默地點了點頭。
皇甫一妃打開包廂門前,又回頭看著雅子的臉,說道:“最后說一句,你真的很適合這個妝。”
與此同時,包廂門打開了,皇甫一妃拉著她走進喧鬧中,沙發上的徐毅天第一個看見她,呆呆地站起身。
“啪啪!”皇甫一妃拍了拍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包括于祈、管心渝、于溫怡、安琦言……大部分人首先在想她身后的女生是誰,在皇甫一妃介紹似的說出“莫雅子”三個字時,驚嘆唏噓聲不加掩飾地發了出來。
雅子很美,這種美不只是平常的那種素凈美,更是此刻這突如其來的神秘驚艷之美。
她那一頭黑亮的長發被打松了一點,眼妝精致,肌膚雪白,唇色紅潤,搭著那條黑色的流蘇吊帶裙,白皙的肩膀和鎖骨更是透著一種含蓄的性感。難得的是,她一貫的淡漠神色更為這一身行頭添了味道,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了解她。
“雅子……”
徐毅天完全被她震撼到了,愣在原地徘徊不前。
而全場唯一沒有表情變化的只有段佑斯。
雅子透過人群看到陰影中的他,他的手放在膝上,轉著手機,沉默著,臉色淡淡的。
3
互相簡單介紹后,包廂又恢復了熱鬧。
雅子獨自坐下,徐毅天立刻坐到她的身側。另一邊,安琦言也挨著段佑斯而坐,心神不寧地往杯里倒酒,一杯一杯往自己肚里灌。
由于穿得太過單薄,雅子不自禁地環住雙臂,徐毅天立刻發覺,湊到她身邊輕聲問:“你冷嗎?”
包廂內本來就昏暗,人群嘈雜、氣氛不明,拉近的距離使他的呼吸放輕。她搖了搖頭,避開他漾滿溫柔的眼神。
而在喧鬧的人群中,段佑斯的眼神也投了過來,朝她的方向看來。
周遭嘈雜,她輕輕地擺弄著裙擺,這一層朦朧的距離帶著若有似無的曖昧,讓室內的溫度上升,讓雅子的耳根微熱。
而這種異樣卻被徐毅天誤會了,他盯著她微紅的臉頰,大膽地坐近了一點,低聲在她的耳邊喊她的名字。
雅子很不適應,往旁邊挪了一點。哪知道徐毅天又近了一步,仍舊喊著她的名字,極其溫柔,極其依賴。
段佑斯是看見了的,但隨后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安琦言這邊,挪開她的酒杯,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話。
微醺的安琦言還沒聽完就賭氣地搖頭,他繼續說著,在她的腰后輕輕地拍了拍。
不久,安琦言與他短暫地對視,終于不情愿地點點頭,慢吞吞地端起兩個酒杯,起身走向雅子:“莫雅子……”
包廂內漸漸安靜下來,徐毅天被突然打斷,輕咳了一聲,雅子看向安琦言。
皇甫一妃、管心渝、于溫怡等都看過來,段佑斯也靜靜地看著她。
雅子慢慢地起了身。
“能干杯嗎?”
安琦言話語簡潔,將酒杯舉得高高的,挑眉看著雅子。
這句話其實很有內容——能干杯嗎?干了杯,我們相安無事;不干,你擺架子,好,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看得出來她是在段佑斯的說服下十分不甘愿地站出來的。學生會的人今天都聚在這里,安琦言大小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酒都喝了,人哪有不和好的道理?似乎一切麻煩都可以因為這個簡單至極的選擇題迎刃而解。
——如果這就是皇甫一妃所說的要求的話。
“好。”雅子回答道,然后接過酒杯,準備與安琦言碰杯,就在兩個杯子快要碰到的時候……“等一下。”安琦言突然收回手,看著雅子,眼里慢慢生出了另一種笑意,“我們換一種。”
包廂內十分安靜。
安琦言在桌上擺出很多杯子,每人10個,全部斟滿,然后抬頭看著雅子:“要喝就喝爽快點,你夠給我面子的話,一下干了如何?你贏,和解;我贏,看我的心情。”
徐毅天站起來,疼惜地看著雅子。
段佑斯并不表態,他往自己的杯內倒滿酒,喝了一口,一派默斂的王者之氣。
“可以。”
雅子淡定地回答。
比賽很快開始,安琦言酒量不錯,連喝兩杯氣都不喘。但漸漸地,同學們發現雅子也不賴,她雖然慢條斯理,但是很有耐性,適合持久戰。
安琦言四杯過后已有些吃力,雅子仍從容地端起酒杯,看著安琦言,慢慢喝下。
“莫雅子酒量那么好……”
徐毅天不敢相信,與身后的人交頭接耳。
好長時間內都只有酒杯碰撞聲,安琦言與莫雅子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第6杯時,于溫怡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雅子身后,手肘突然碰了她一下,使正在喝酒的雅子猛嗆了一下,放下杯子低頭咳嗽起來。
安琦言已經端起了第7個杯子,雙眼閉緊猛喝下,而這邊雅子不斷地咳嗽,使原本安寧的胃起了反應,一陣翻騰,她開始不舒服。
喝空的杯子丟在桌上,安琦言端起第8杯。
雅子一邊咳嗽一邊端起酒杯,但每喝一口,嗓子就極疼,引來更嚴重的咳嗽。
情勢已經能夠分辨出來,大家已經不是在關注戰局,而是起哄吆喝著:“快喝!喝啊!”
她再次咳嗽。
于祈靜靜地看著她,皇甫一妃撫著她的背,她重復著已麻木的舉杯動作,段佑斯也凝神起來。
他看著她一頓一歇地咳嗽,看著她的堅持與倔強,看著她緊皺的眉頭與閉起的雙眼。終于,在她艱難地舉起第8個酒杯時,他從安琦言手里拿過最后一個酒杯。
安琦言迷醉地向他看去,他在四周同學啞然而止的靜默中一口喝光酒,丟回桌上,扶著安琦言的腰說道:“你贏了。”
隨后,他深深地看向雅子:“你也不用比了。”
“啊!”安琦言因為段佑斯這一明顯的幫親行為高興地擁住他,“我愛你!”說完又指向雅子,心情極好地說,“一筆勾銷!”
雅子連杯子都扶不穩,她劇烈地咳嗽,撥開周圍的同學推門而出。
一進盥洗室她就吐,胃內翻滾,身上也麻麻的,頭重腳輕的感覺十分厲害。
不知道吐了多久,好不容易好了一點后,她的肩膀突然被扶起。她從鏡子中看見了段佑斯,他將自己的外衫脫下給她披上,扶著她走到長廊,然后給萬野打了個電話。
走出大廳,冷風襲來,他把雅子帶去一個偏僻的停車點。
“她們都還在……”路上,她提醒道,想要阻止他義無反顧的腳步,但被他一句“別管她們”給壓了回去。
夜風一吹,她開始發抖,實在太冷了,混混沌沌地在他的懷里靠了一會兒后,萬野終于來了。
段佑斯將她扶進出租車后座,倚在窗口再三囑咐萬野:“把她送回去,看著她進家門,在她家門外觀察一刻鐘再走。如果她又出來的話,就把她送到我的公寓去,她家的地址已經發在你手機上了。”
萬野關切又納悶地問:“怎么會這樣?喝高了?你要去哪里?”
“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會過來,在我到之前好好看著她。”
那天晚上女人很早就睡了,雅子被萬野送到家門口,勉強開門,扶著墻輕聲走進自己的房間,難受至極,掀開被子就昏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不知是半夜還是凌晨,房間內有很細小的響動,右邊的床面彈陷了一下,然后雅子的背部暖了起來,頸間也碰到了什么,正好將自己的頭枕了起來。
應該是他來了。
雅子頭很疼,無意識地轉過身向他靠去,而渾渾噩噩中,唇上似乎受了力,又聞到熟悉的男生清香。
雅子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無暇深究,他不久也疲了,下巴抵著她的額頭,慢慢地睡了過去。
4
早晨,日光十分明亮。
房間內暖意洋洋,雅子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撐著身子艱難地起身。那條流蘇裙緊得全身都酸軟,她皺著眉頭下了床,打開衣柜門,一邊往里摸索,一邊將肩上的吊帶撥開,裙子掠過肌膚,一路滑落到腳邊。
“莫雅子。”段佑斯的聲音不輕不響,卻如鼓槌般在雅子的心上“咚”地敲打了一下。
她清醒過來的同時,手忙腳亂地用衣柜門擋住自己,才看見了床的另一邊正蹺著腿坐在轉椅上的他。
他真像是個吃飽喝足的大少爺,領帶也不系好,半撐著腦袋,沉默地看著雅子的窘態。
陽光灑落在他的周身,襯出他很好的皮膚。
幸好……幸好還穿著內襯裙。
雅子的心里直打鼓,好不容易伸出手拉到了被沿,立刻又重新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長發凌亂地散著,心神未定地看著他,問:“你一直在?”
他默認了。
“那……”
那昨天晚上唇上的感覺是做夢還是……她沒有問出口,因為看到他已經沒了聊天的興致,朝床頭的鬧鐘看去。
此刻已經日上三竿,要去學校的話,已經遲到了。
兩人都沉默不語,雅子用手背擦了一下唇角。昨天晚上狼狽不堪,臉上的妝都沒卸下就睡了,手背上果然有殘留的唇印,她側過身抽了幾張紙巾。
而段佑斯的注視來得漫不經心,她偶然抬頭間才注意到他的視線。陽光下的他,毫不避諱地看著雅子,眼神諱莫如深。
終于知道為什么叫他“爺”了。
他陰沉,這股陰沉很少展露出來,但是他的骨子里有這種東西,以至于他總是存在那樣一種氣場,讓男生俯首,讓女生癡迷。
而現在,這樣一個男生就不羈地坐在她的面前,他在想什么?他是悅,還是不悅?他的注意力在哪里?
雅子為每一個問題設想了三四種可能,幾秒的時間內就在腦海中翻來覆去。
心思專注間,眼前的日光被遮擋住。他站起身,俯下身撐在床沿上,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她的唇角輕輕地抹了一下。
雅子看著他。
“其實。”他淡淡地看著她的眼睛,“還可以。”
她的呼吸放輕了那么幾秒,直到他折身讓出陽光,才清晰地感受到怦怦的心跳。
他臨出房門前,將掛在衣柜旁的一套配好的衣服扔到床上:“穿這件。”
雖然一出門就感受到難得的好日光,但畢竟入秋了,總有那么一絲寒意讓人忍不住打寒戰。
雅子輕輕地關上門后,用手機給盧簡兒發了條短信,要她幫她請個晚假,但是在翻記錄時,卻發現早有一條相似內容的短信于清晨7點多發出去了。
她下意識地向前看去,段佑斯正好接了個電話,與她的視線錯過。于是她收起手機,在經過他身邊時匆匆留下一句“謝謝”,與晨風一起,飄過他的左耳邊。
“上午有事。”還未走出兩步遠,她的右手腕就被抓住,她低下頭看去,他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繼續對電話那端的人說,“晚點到。”
雖然注意力是在對話上,但是漸漸感受到他的手在慢慢地展開她的五指,從手腕緩緩地貼近手心,然后握住。
手心像是著了火一樣,燒得整個人舉步維艱,雅子站在原地不動,段佑斯掛了電話說:“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直到他拉動她的手,才回過神來,問:“去哪里?”
他們去了市中心廣場。
明亮的商城內熙熙攘攘,雅子拿著兩杯溫熱的咖啡走到段佑斯身后。他倚在一家店的拐角處,從她的手中接過熱咖啡,示意她向前看。
那是一家規模不大的書店,店門口豎立著一塊顯眼的招生廣告牌,打出了格萊重點養成班的名號。
雅子遠遠地看著那個廣告牌,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班?”
“為志愿進入格萊的考生安排的輔導班,每課時收費一百。”
“學校開辦的?”
“考生反映,每次進行輔導上課的都是非常年輕的教師。”段佑斯頓了頓,看向雅子,“年輕到和你我差不多。”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雅子,雅子卻已經感受到他話里的暗示,不緊不慢地試探出他的想法:“不是學校開辦的,而是格萊的學生以學校的名號私自開辦的。”
“反應還可以。”他掀開紙杯蓋,輕描淡寫地贊了雅子一聲,轉身走開了。
“我明白了。”雅子在他的身后緩步走著,“我會查清楚的。”
走在前面的段佑斯掂量著手里的熱咖啡,眼里浮現出滿意的神色:“回學校。”
雅子剛加快腳步走到他的身側,視線就被一家寵物護理店所吸引,她停駐在櫥窗前,拉住段佑斯的手。
“帶瓶護龜液吧。”她說,“上次看到你家的龜身上起了一些疙瘩,消一下炎比較好。”
但是他瞥了一眼這家店面,腳步并不動:“龜是別人寄養的,不用照顧得那么周詳。”
雅子沒有多問,只是說:“你嫌麻煩的話,我來料理。”
說完,她拉著他進了店門。店內賣一些常用的寵物用品,店主是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女生,看見客人進店,就從柜臺后走了出來,膝上的小泰迪蹦到地板上,上躥下跳地好動極了。
“我記得你!”店主很開朗,迎面看到段佑斯就驚喜地笑開來,“你家的龜感冒好了吧?”
雅子剛從架上拿下護龜液,就聽到身側的他輕淡地回了一句“痊愈了”,便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向店主詢問起護龜液的成分。
店主與段佑斯也不是真熟,就沒有再說下去,認真地向雅子解釋起護龜液的用法。隨后段佑斯付了錢,護龜液放在了雅子那邊,讓她有空去他家照顧。
那只小泰迪很是活潑,雅子臨走前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它立刻開心地圍著她打轉。
雅子笑了笑,但段佑斯已經等在門口了,就只好點了點它的小鼻子,然后起身離開,也跟店主道了別。
“你不喜歡寵物嗎?”在去往地鐵站的通道上,人群匆忙行走間,雅子焐著還有些溫熱的咖啡,側過頭看著他。
“有時候很吵。”他回答。
“所以你養龜。”她笑著說道。
他遲疑了一下,應:“嗯。”
“果然養什么像什么,你就像你家的龜一樣,要讓它動一下,大概只有地震才可以。”
剛說著,她就感覺到他的腳步緩了下來。雅子比他多走了兩步,微怔地回過頭,卻發現他看著前方。
地鐵里的風很冷,雅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冷空氣吹進她的脖子。
穿著黑色大衣的女生懶洋洋地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頹然地走過來,偶爾抬頭,無神的雙眼對上了段佑斯的凝視。
時間就好像被冰凍住一樣,女生垂下手,那紛亂的劉海下的雙眼看著段佑斯,又看了看雅子,緩步后退,嘴角泛起悲涼的笑容,帶著絕望,帶著逃避。
段佑斯邁開腳步,朝女生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而女生后退的步伐卻越來越快,地鐵進站,行人的腳步加快,她撞開人群轉身就跑。
“段亦莎!”他低聲怒喊道,將咖啡遞給雅子,不顧一切地追過去。
地鐵內冷風狂起,雅子喊他,他早已隨著女生撐身躍過了檢票入口。
地鐵保安員吹響了尖銳的哨聲,女生在下樓梯時狠狠地摔了一跤,又咬牙爬起來。發車警告聲鳴響,她沖進列車,隔離門無情地關上,擋住了外面的段佑斯。
他晚了一秒,重重地捶打隔離門。后來,雅子跟著保安趕來,喘氣間,她看不見他的眼神,但她看見車內的段亦莎哭了,掩住嘴,靠緊扶桿,轉過身背對著他。
列車行駛發出鳴嘯聲,段佑斯開始打電話,他不停地徘徊,臉色陰冷地一遍遍撥號。最后,多次無回應后,他猛地將手機砸在地上,屏幕碎裂,看得雅子一陣心顫。
5
出租車緩緩停下。
一路上是那么安靜,他始終低著頭出神,雅子看著他黯然的側臉,輕聲提醒道:“學校到了……”
他回過神,往窗外看了一眼,又低下頭說:“你進去吧。”
他沒讓她留下……
雅子的睫毛低垂,車門打開,她剛要下車,不由得停下來。滿車的落寞孤寂拖住了她的步子,身后是又陷入沉思的他,那種少見的狀態把她的心揪得有點緊。
車門重新關上,雅子轉過身,雙手握住段佑斯膝上的右手,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落在手背上,他再次回過神,看著她額前的劉海與長長微翹的睫毛,一直皺著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
停留五秒后,雅子輕輕地放下他的手,看著他的雙眼,告訴他:“我一直都在。”
雖然沒有聽到他的一句回應,但是好像安心了一樣,她開門下車。車內的他靜坐幾秒后,示意司機開車,出租車慢慢地消失在雅子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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