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腹狼蛛-《昆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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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大半天沒有什么收獲,但是只要有機會降臨,它們就能把握住。無論是蝗蟲、蜻蜓,還是什么其他昆蟲,只要它們從洞口前經過,守候已久的狼蛛便迅速竄出來,跳到對方身上,同時用毒牙狠狠地扎在對方的要害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一瞬間結束戰斗。那些倒霉的過路者,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擊倒在地,成了別人的美餐。狼蛛站在倒下的獵物旁顯得很得意。稍后,它將這頓大餐拖回洞中慢慢享用。它的捕食技巧是如此高超,身手如此敏捷,讓人嘆為觀止。
我們說過狼蛛不會輕易冒險。如果獵物離它挺近,它便會一下子跳到對方的身上。如果獵物離它距離很遠,它寧愿放棄,也不會貿然行動。更不會追著獵物不放,它是那種一擊致命的殺手,并不擅長鏖戰。
從狼蛛的捕食可以看出,它是一種非常理性的動物。它不像條紋蜘蛛一樣,可以借助網捕食。因此,只得耐心地在洞口守候。很多昆蟲都沒有耐心、沒有恒心。但是狼蛛明白,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如果自己沒有耐心、沒有恒心,恐怕早就餓死了。這塊土地上生活著各種昆蟲,數量繁多,總有一些會經過它的洞口。所以說,狼蛛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它只需要耐心地等待著機會降臨,然后將其把握住。
即使是長時間的等待沒有收獲,狼蛛也不會被饑餓困擾。因為它有一個特殊的胃,這個胃非常節制,能使它長時間不進食還不會感覺饑餓。我就經常忘記給實驗室中的狼蛛喂食,有時候會長達一周的時間。但是,它們并沒有看上去很憔悴,還是那樣精神,只不過變得有點貪婪而已。
狼蛛年幼的時候身體是灰色的,還沒有黑色的絨毛,那是成熟狼蛛特有的標志。那時的狼蛛并不是用現在這種辦法狩獵,因為當時它還沒有洞可以躲藏。當時它們整日在草叢中游蕩,過著流浪的生活,讓人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打獵。如果它們發現獵物,便上前將其從巢中趕出來。這些昆蟲見了狼蛛嚇得拼命逃跑,可是已經晚了,小狼蛛一下跳到獵物身上,將其殺死。
我實驗室中的小狼蛛經常捕食蒼蠅,它那敏捷的動作我非常欣賞。它猛然一躍,便能將停在兩寸高的草上的蒼蠅撲住。讓人感覺跟貓捉老鼠一樣。
小時候的狼蛛給人感覺要靈敏得多,也非常活潑,經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動作,給你一個驚喜。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它們的身體還很輕。等它們成年以后,肚子里有了卵,便收斂多了。到那時,它們就給自己挖一個洞,整日守在洞口,等待獵物送上門來。這便是成年狼蛛的狩獵方式。
狼蛛看上去很兇殘,但那是對待獵物。如果你見過它是如何愛護自己的家庭,你對它的印象可能會有所改善。
八月的一個清晨,我在散步的時候發現了一只正在織網的狼蛛。它在地上織了一張很粗糙的網,有手掌大小、雖然樣子不美觀,但是很堅固。這是它打的地基,是將巢與沙地隔開用的。它在地基上面用最好的白絲織出一個小塊,大小,形狀都像一枚硬幣。接下來,它不斷地將這個小塊邊緣加厚,直至形成一個碗的形狀。一條又寬又平的絲帶圍在碗的周邊。狼蛛會將卵產在其中,并用絲織一個蓋子蓋在上面。從外面看去,就像一塊地毯上放著一個圓球。
工作還沒有結束,狼蛛把地基上面的絲一根根抽去,將地基的周邊向中間圍攏上去,蓋在中間的圓球上面。這樣,鋪在底下的網就把上面的球包住了。然后,把里面裝著卵的球使勁地往外拉,拉出一半,只剩下半部分被網裹住,上半部分露在外面。因為到時候小狼蛛要從上面出來。這是一項非常耗體力的工作,狼蛛往往要將牙齒和大腿同時派上用場,忙大半天才能完成。
裝著卵的這些圓球是用白絲織成的,摸上去非常柔軟。你會在圓球的中間地帶發現一圈折痕,這個地帶非常堅固,即使你用針去捅,也捅不破。這圈折痕就是原先鋪在下面的那張網的邊緣。圓球頂端除了母狼蛛織的絲蓋以外,沒有別的保護措施。圓球內部也沒有什么保溫措施,只有卵。不像條紋蜘蛛的巢內那樣,鋪著許多柔軟的絨毛。是狼蛛的卵不怕嚴寒嗎?不是的,它們會趕在冬季來臨之前就孵化出來。
編制這個圓球,母蛛用了整整一早上的時間,中間一點兒休息也沒有。等工作結束后,母蛛才稍加休息。這個圓球像寶貝一樣被它抱在懷中。看到這里之后,我便離開了。等我第二天早上再去看的時候,這個小球已經被它掛在了身后,像是背了一個包袱一樣。
在接下來的三個多星期里,無論是在外面散步,還是出入洞穴,甚至同敵人打斗的時候,它都從來沒有將這個包袱放下過。如果是這個包袱不小心從它背上掉下來,它會立刻發瘋似地沖上去,將其抱在懷中。看到周邊沒有危險后,再迅速地將它掛在身后的絲囊上,匆匆離開。如果是有敵人想搶它的寶貝,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
再有幾天夏季就要結束了。狼蛛每天都會在大地被太陽曬得發熱的時候爬出洞口,靜靜地沐浴著陽光。狼蛛現在曬太陽的姿勢跟以前截然不同。以前狼蛛都是前半身探出洞外,后半身留在洞里,這個姿勢是為了使太陽照在它的眼睛上。而現在,狼蛛前半身沖著洞里,將后半身露在洞外。它現在曬太陽的目的已經不是為了自己,那個裝著卵的小球被它用后腿舉在空中,輕輕地轉動著,以保證每一部分都能被曬到。這個姿勢從上午一直保持到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天內,每天都會如此。這樣的母愛,這樣的耐心都令人感動。它把卵放在太陽底下曬是想吸取太陽的熱量,就像鳥類會用自己的胸脯給予鳥蛋熱量一樣。
狼蛛的卵會在九月初的時候孵化出來。到時候圓球會沿著中間的折痕地帶裂開,為什么會裂開呢?是吸收了太陽的熱量自己裂開的,還是狼蛛感覺到了自己的幼蟲在巢內的動靜之后將它打開的?都有可能。這讓我們想起了條紋蜘蛛的巢,條紋蜘蛛出生的時候母親已經死了,它們只能等到巢像成熟的果實一樣,自己裂開。
裂開的巢內一下子涌出二百多只小蜘蛛,它們緊緊地擠在母親的背上,由此可見它們有多小。遠處一看,感覺跟背著一塊枯樹皮一樣。小蜘蛛孵化出來以后,那個圓球就沒用了,被當做垃圾扔到了一邊。
盡管很擁擠,但是這些小蜘蛛都很安靜,乖乖在母親的身上趴著。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它們這是想要干什么呢?為什么不下來自己走路?它們的母親一點兒也不嫌麻煩,無論是在洞內,還是到洞外,都會背著自己這二百多個孩子。在換季之前,它們是不會下來的。
那么,這些小家伙們吃什么呢?直到它們從母親的背上下來,我都沒有看到它們長大。和剛從卵中出來的時候完全一樣。我由此斷定,它們在母親背上的時候什么東西都沒吃。
這時的狼蛛母親吃的也很少。我偶爾拿蝗蟲去喂它,它不是像以前那樣立刻撲上去,而是等很久才慢慢開口。胃口可能與季節有關系吧。不過,為了維持生命,它不得不出來捕食。就連捕食的時候,它也要背著孩子。
到了三月,這時我去探望洞中的狼蛛。它們的洞經過了雨水、風雪的侵蝕,已經有點破敗,可是它們依舊還是那么精神,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小蜘蛛們還趴在母親的背上,這樣算來,它們已經在母親身上待了五六個月了。鼴鼠被稱為美洲背負專家,不過,它只是把孩子在身上背幾個星期而已,比起狼蛛類差遠了。
被母親背著出去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因為它們隨時有掉到地上的危險。有時候是因為太顛簸,有時候是不小心被草葉撥到。母蛛要照顧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它是絕不會為那些掉下去的小蜘蛛勞神費力的。它不會出手相助,但是它會等待,等待那些小蜘蛛自己解決問題,自己爬上來。對于小蜘蛛來說,這并不是多大的困難,它們會迅速、利落地爬回母親的背上。
我做過這樣的實驗,把一些小蜘蛛從它母親的背上用一支筆戳下來。母蛛像是沒有發覺一樣繼續前行,沒受半點影響。那些落地的小蜘蛛迅速地去追趕母蛛,等它們追上以后攀住了母蛛的腿,然后順著腿向上爬,一直爬到母親背上。難怪母蛛不怎么照顧它們,原來它們早已懂得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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