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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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賓微笑起來,——他有一副潔白而強健的牙齒。
“于是,就來搜捕來了。這可連我都累死了。你,霍霍爾,尼古拉,——你們都暴露了……”
他一時想不出還要什么,所以安靜下來,他望了望窗子,用指頭敲著桌子。
“他們發現了你們的計劃。好吧,大小,你盡管做你的,我們照樣干我們的。霍霍爾也是個好小伙子。有一回在廠里聽見他的演說,我想,除了死亡之外,大概什么也不會把他。真是個鋼筋鐵骨的漢子!巴威爾,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相信!”巴威爾連連點頭。
“你想想看——我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我比你的年紀大一倍,經歷得比你多二十倍,當過三年兵,計過兩次老婆,一個死了,一個被我丟了。高加索也到過,圣靈否定派信徒也見過。兄弟,他們是不能戰勝生活的,不能!”
母親好像貪吃一般地傾聽著他那激動人心的話;看見這個中年人跑到她兒子面前,仿佛懺悔似的跟他說話,覺得高興。但是她感到巴威爾對待客人太冷淡,為了緩和一下他的態度,她問雷賓:
“要不要吃點什么東西,米哈依洛·伊凡諾維奇?”
“謝謝,媽媽!我吃過晚飯來的。那么,巴威爾,依你看現在的生活是不合理的嗎?”
巴威爾站起來,反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生活在正確地前進!”他說。“正是因為這個原故,生活才引導你來找我坦白地說這些話。生活使我們勞苦一生的人們漸漸團結起來;時機一到把我們全體都團結起來。生活對于我們是不公平的,也正是這種生活。而且是艱難的。但是使我們的眼睛看見了痛苦的意義的,也正是這種生活。生活本身,告訴人們應該怎樣才能加速生活的步調!”
“對!”雷賓打斷他。“人啊非見一見新不可!——生了疥瘡,那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就可以治好!就是這樣!可是應該怎么樣清洗人們的內部呢?那就成問題了!”
巴威爾激動而嚴厲地談到廠主,談到工廠,談到外國工人怎樣爭取自身的權利。
雷賓好像打句點一樣地時時用指頭敲著桌面。不止一次地喊道:
“對呀!”
有一次,他笑起來,低聲說:
“啊啊,你還年輕!對人理解得不夠!”
“這時候,巴威爾筆直地站在他面前,嚴肅地說:
“不要管年輕不年輕!咱們來看看誰的思想更正確。”
“據你所說,他們是用了上帝在欺騙我們?對,我也是這樣想,我們的宗教是假的。”
這時候,母親也參加進來。每逢兒子談起上帝,談起與她對上帝的信仰有關的一切,乃至談起她認為貴重而神圣的一切的時候,她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想要和他的視線相會,她想沉默地要求她的兒子,希望他不要說那些尖銳而激動的不信上帝的話來攪亂她的心。但是,在她兒子的不信上帝的言語里面,卻使人感到有一種信仰,這又使她放不下心來。
“我怎么能理解他的思想啊?”她想。
她以為上了年紀的雷賓聽了巴威爾這些話,也應該感到不快,感到屈辱的。但是,看見雷賓坦然地對他提出問題,她有些個耐不住了,于是就簡短而固執地說:
“說到上帝,你們應該慎重一點?你們不管怎樣都可以!”她透了口氣,更加使勁地說:“但是像我這樣的老太婆,如果你們上帝從我心里奪去,在痛苦的時候,就什么依靠也沒有了。”
她眼睛滿含著淚水。她一邊在那時洗碗碟,一邊手指顫抖著。
“媽媽,這是因為你沒有了解我們的話!”巴威爾低聲而溫和地解釋。
“對不起,媽媽!雷賓用緩慢而洪亮的聲音道歉,一面苦舌,一面對望著巴威爾。“我忘了,媽媽早已不是受得住割瘊子的年歲了……”
“我所說的,”巴威爾接著說下去,“不是你所信仰的那個善良而慈悲的上帝,而是僧侶們當作棍子來恐嚇我們的上帝!我所說的,是被人家利用上帝這個名字來使很多屈服在少數人惡毒意志之下的那個上帝……”
“對啦!”雷賓用指狀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高聲地說。“連我們的上帝,都被他們調換過了,他們用他們手里所有的東西來和我們作對!媽媽,記著吧,上帝是照著自己的形象來造人的——所以,假使人和上帝相同,那么,上帝當然也非和我們這人一樣不可!現在呢,我們非但上上帝不同,簡直和野獸一樣!教堂里給我們看的上帝,卻是一個稻草人……媽媽,我們現在應該把上帝改變一下,替他刷洗干凈!他們給上帝穿上了虛傷和中傷的外衣,改變了他的面目,拿來殲害我們的靈魂……”
盡管他的話音不高,但每字每句,在母親聽來,都好像落在她頭上的震耳欲聾的打擊。在他的絡腮胡子的黑色輪廓中,那張像是穿上喪服的大臉,使她覺得害怕。那兩只眼睛里的暗淡陰沉的光亮,也叫她受不了,他使她的心隱隱地感到一種疼痛般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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