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于是我沒有繞圈子,也沒客套地問候幾句后再開口,我覺得那樣反倒是對不起我們之間那曾經(jīng)微妙的情誼。 我說:“張董,我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的。” “什么事?”他問。 “幫我找個人。” “男人?”他的眼光閃爍了下。 “是。” 聽完我這話,他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然后點(diǎn)了一根煙,抽了幾口,回過頭,看著我,“你愛他?” 我沒想到他會問得這樣直接,不過還是點(diǎn)了下頭。 “曾經(jīng)很愛。” 我這話似乎給了他一絲希望。 “那么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我不知道,也許是愛,也許是恨,也許比這些都要復(fù)雜而難以名狀。” “呵呵。”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聲苦笑了下,“蘇念錦,你倒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說完他走向一旁的沙發(fā)坐了下來。 “你憑什么斷定你一來找我我就會幫你?況且你求我的事還是讓我?guī)湍阏夷莻€讓你又愛又恨的男人。我實(shí)在想不通,我有什么理由幫你。” “沒有理由,任何理由都沒有,但是我知道你會答應(yīng)。”我走過去,覆上他的手,撐著身子,直直地看著她。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我自己,曾經(jīng)我在秦子陽的眼睛中也常常看到我自己。但是不一樣,那時的我靈魂在里面,如今的我,只是軀殼,靈魂在另一個人的眼睛中,被帶走了,所以我得尋回來。 他沒有說話,沉默地狠吸了幾口煙。 “我要是幫你找到了,你拿什么來謝我?” “沒有。”我說。 他又笑,聲音低低沉沉的,他說:“蘇念錦啊蘇念錦,你還真是斷定了我就會幫你。行,我就幫你,不為別的,就為了你那句‘你會答應(yīng)’。” “謝謝。”我說,是真的感謝。 過了沒幾天,張?jiān)铺旖o我打了一個電話,告訴我一個地址,是一家國際大酒店的名字。 我道了謝,掛了電話,這一刻心里卻異常的平靜。 我沒有立刻去找他,而是在床上躺了一天。 這幾天我的身體已經(jīng)超負(fù)荷工作,我現(xiàn)在臉色蠟黃,發(fā)絲干枯,要是讓程姍看到準(zhǔn)是又要抱著我哭,說“蘇念錦,你看看你,你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子了”。她就是喜歡哭,長相嬌柔的女人總喜歡哭,因?yàn)樗齻円豢蓿腥藗兙托奶哿耍匝蹨I就是她們的武器,而她們也習(xí)慣了擁有這樣的武器并時不時地就會拿來用一下。但我沒有,所以我只能讓我自己看起來不要這樣狼狽。 沒找到時我因?yàn)閾?dān)心糾結(jié)得寢食難安,真的知道了,這股子寧靜反倒讓我考慮起這些無謂的細(xì)枝末節(jié)來。都說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從古至今都是真諦。 我好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去了那家酒店,富麗堂皇得嚇人。不過我早已經(jīng)習(xí)慣,在那段日子里,我所待的地方都是這樣。 只是身份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我見到秦子陽時,他正在為客人服務(wù),頭發(fā)稍微短了些,人也瘦了很多。 我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那里,沒有走上前,我不知該怎樣面對這樣的他。我設(shè)想過千百次見面的可能,可是這樣一種情景,見到他彎著腰,低著頭,沖著那些曾經(jīng)身份不如他的人點(diǎn)頭哈腰時,我嘗到了一種比殺了我還要難受的滋味。 難堪、辛酸、悲痛、哀傷……所有的情緒都擠在了一起,五味雜陳。 以至于,以至于我想走過去,狠狠地扇他,大聲地質(zhì)問他,歇斯底里地吼他。然而,這些宣泄的渠道都被封住了,一股更強(qiáng)烈的情緒翻江倒海一般向我涌來,充斥著我身體的每一個組織和細(xì)胞。 他聽著那些外國人,那些皮膚不同的人、語言不同的人的吩咐,但不論怎樣看,他還是那么與眾不同。 其實(shí)我蠻恨的,恨這個世界上怎么就有這樣一種人,他們能讓人心疼到骨子里,也能讓人心碎到骨子里。 我甚至不敢走上前,我知道他是驕傲的,即使這個時候他依然是驕傲的。就像他再窮,所有錢都被封了之后他依然抽著中華,依然喝著好酒,依然沒有開口向我提哪怕是一分關(guān)于那五百萬的事。 他就是這樣,煙要不就不抽,要抽就要抽好的,酒也是,而錢,他不會開口。即使是來這種地方打工,即使是去一個陌生的而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把自己淹沒在茫茫人海中,他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蕭洛、饒起云的面前去奢求他們的幫助,甚至連這次來這里當(dāng)服務(wù)生,也是因?yàn)殓娮恿衷枇R過他的一句。他骨子里是不允許任何人看低自己的,即使他現(xiàn)在已不再高高在上。 驚詫之后,我迅速走上前,我說:“給我把菜單拿來一下。” 他抬起頭,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 有那么一秒,我覺得他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一起,他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情緒與……一種這個世界上任何詞匯都形容不出的表情。 這樣的一眼讓我整顆心都擰在了一起。 于是我笑。我說過,人在高興的時候才要笑,除此之外就是難過,難過到眼淚不是最好的表達(dá)時我們就要笑。笑自己,笑這充滿諷刺的人生。笑著笑著,心里就抽得疼,疼得我低下頭,深深地吸著氣。 我說:“秦子陽,我們又見面了。” 他沒說話,這種時候他習(xí)慣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過了不知多久,他走開了,重新招待人們,而我呆呆地站在那兒,雙手無力地垂下。 我靜靜地走到外面,靠著門口那大大的大理石柱子,感覺到那光滑而冰涼的觸感貼著我的背。上面似乎有水,但也許只是我的幻覺,是因?yàn)槲业纳眢w里面有著太多的水,它們不能從我的眼睛里流出來,就只能聚在里面,但是太多了,于是連我的肌膚、渾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哭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