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是你先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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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說,那是場十年一遇的暴雨。
城市邊郊淹去大半,引發山洪,矮房和農作物被沖垮淹沒;市中積水深可過膝,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直到第八天早上,雨勢才稍稍消停。
轎車停在看守所外,雨聲淅淅瀝瀝,車窗玻璃上拍打四濺,到處都像隔了一層薄霧。
早上七點的光景,天陰得透不出一絲亮色。
明湘雅從車內走出,助理在旁邊為她撐傘。
警察推開拘留室的門,“最多五分鐘。”
明湘雅走進去,身后的門被合上。
房間只有她和長桌前靜靜而坐的少年。
他穿著看守所的衣服,腕上扣著手銬,在這樣死寂高壓的環境下足足呆了七天,換做常人早已精神崩潰。
與她面對坐著,仍然維持著那份平淡不驚的寧靜。
明湘雅閱人無數,此刻也無法從他的面上探知任何情緒。
很難想象這樣孤冷驕傲的少年,那日會在網吧紅了雙眼,喪失理智,把一個人活生生打至殘廢。
明湘雅凝視著他,“見到我不意外?”
“不意外。”顧靄沉說。話語淡得像一拂即散的煙。
明湘雅問:“知道我為什么要來見你?”
顧靄沉沒說話。
明湘雅說:“你向梁家認錯吧,只有得到家屬諒解,你才可能獲得法官減刑。我和律師研究過,你現在的情況并不樂觀。”
“她在哪里?”顧靄沉像是沒聽見她說的話,只是問這個。
“重要嗎?”明湘雅有幾分意外。以為他至少會恐懼,慌亂,凌亂不堪的,懇求外界給他幫助。
畢竟他今年才十八歲,大好的人生光景,即將要在監獄里度過。
他只是平靜的,沒有任何后悔的神色。
像是對這一切毫不在乎。
“你已經是個牢獄犯了,還能指望拿什么給她未來?”明湘雅不留情面地說,“而且,她已經不在這里了。”
男生寂靜的眼瞳終于有了一絲波紋的蕩動。
明湘雅淡漠道:“她去澳洲了,是她自己選擇的。”
“我要聽她親口告訴我。”顧靄沉說。
“你想見她?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明湘雅靠進椅背,雙臂環抱身前,“刑拘期間除非辯護律師不準探視。我要進來,知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
顧靄沉沒說話。沒反駁。也沒有任何退卻的神色。
明湘雅想不到他能犟到這個地步。
“你放棄吧。”明湘雅語氣多了幾分勸告,“我可以給你請最好的律師辯護,把刑罰減至最低。即使最后還是要判刑,以后我也有辦法把你送到國外……”
明湘雅話沒說完。
顧靄沉打斷了,“如果這是她的意思,讓她親口告訴我。”
空氣無聲僵持。
明湘雅眉心緩緩皺起,“就算讓你見到她又能怎么樣?你就會選擇放棄嗎?”
顧靄沉沒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需要的你給不了她。你在這里既幫不了自己,也幫不了我們。”明湘雅對他說,“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選擇把過去忘記,重新開始。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堅持就會有結果的。”
到底這件事是因為自己女兒而起,明湘雅對他的態度始終沒有很強硬。
但也沒有任何商議的余地。
明湘雅勸告道:“現在距離開庭還有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
“阿姨,謝謝你。”顧靄沉望向她,神情和語氣都是平淡的,“我自己做的事,由我自己承擔后果。”
明湘雅眉心擰得更深,不可置信自己聽到的。
她深吸一口氣,“你這孩子為什么這么固執——”
“如果她不在了,那這里就是我人生的盡頭了。”顧靄沉平靜地說,“不管是在一起還是結束,我要聽見她親口告訴我。”
警察敲門催促,時間已到。
顧靄沉緩緩站起身,朝離開的方向走。明湘雅無聲看著他一系列的動作,神色復雜。看守所不是個安逸的地方,里面沒有人身自由,活動受限,與外界隔絕。
時時活在各方面的強壓監管之下。
男生瘦了許多,松垮的衣料掛在肩頭顯得空蕩,削薄的脊背依然直挺。
明湘雅不明白他怎么能犟到這個地步。
竟然連自己的未來前程都不顧了。
手扶上門把,身后的人開口道:
“她說她后悔了。”
顧靄沉腳步停住。
“她說她后悔和你在一起了。”明湘雅望著面前空蕩的桌椅,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她不會想再認識你。”
那日,明湘雅始終沒有去看男生的反應,她很清楚她所做的,用最淡漠無痕的語氣,把一顆真摯的心撕裂。
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一絲不忍。
她扭頭望向拘留室內唯一的小窗。
這場持續下了一周的暴雨終于停歇,天光撥開濃云,千絲萬縷地灑進來。
清澈,燦爛,美得仿佛將一切洗滌。
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拘留室的門拉開又合上。
少年緩慢而沉遲的腳步聲漸漸行遠,直到重新歸寂于看守所陰暗的長廊。
明湘雅閉上眼,無聲嘆了口氣。
-
顧靄沉拒絕了明湘雅為他聘請的律師,放棄庭上自辯,不讓任何人探視。
由始至終,他沒有對梁家低聲認過一句錯。
庭上梁子堯拖著半殘不廢的身體情緒激動,顧靄沉只是靜靜看著他,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律師問他的每一道問題,他都答了是。
對當日的傷人行徑供認不韙。
七天后,法院判決書下來。
故意傷害罪名成立,判處有期徒刑四年,立即執行。
-
出獄那天仍然是雨季,卻不像四年前進去的時候來得猛烈。
四處薄霧朦朧,鵝絨細雨籠罩,恍如夜里半醒的夢境。
街道上行人撐傘匆匆走過,白領的高跟鞋踏在路面清脆作響,自行車在人行道和大馬路之間川流,好似又有幾座高樓拔地而起。
顧靄沉久久地站在原地,看著。
這座曾經熟悉的城市,只剩下一種陌生的空洞。
任何事都與他再無關聯。
連心也是空的。
-
他去看守所取回當初押扣的物品。透明塑膠袋里裝著的,已經沒電的手機,和一只珍珠八音盒。
打開盒蓋,指腹撫去底絨上的灰。
扭動鏈匙,《天空之城》熟悉的鋼琴聲流出。
轉盤上跳芭蕾的女孩翩然起舞。
顧靄沉垂眸看著,無意識的,唇角極淡地彎起一抹弧度,眼底溫柔浮現。
只是一瞬間,情感很快消散。
琴聲中止,盒蓋被重新扣上。
顧靄沉將八音盒放進衣兜,邁步朝前走。
-
工地濃塵滾滾。
裝卸車和拖拉機的聲音震耳欲聾,吊機在高空作業,總包和爆破員正在協商明天的隧道爆破方案。
總包方負責人姓趙,名立標,年約三四十,脾氣相當火爆。
顧靄沉去到的時候,趙立標正把炮眼布置圖兜頭砸在爆破員的臉上。
“你他媽能行不能行,明天就要炸了,方案也已經報上去了,你現在才來跟我講裝藥量可能有問題?!”趙立標揪著爆破員的衣領,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把對方活生生錘進地里,“你他媽耍老子呢?啊?!”
爆破員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顫顫巍巍,大氣都不敢吱一個:“我只是說有可能……你也知道,任何工程都允許存在合理范圍內的誤差……”
“我他媽不想聽你在這里跟我放這些個沒用的屁,”趙立標沖他吼,“我只要知道,明天的爆破能不能順利進行,工程能不能如期完成!”
爆破員壓根就沒膽子說一個不字。
“能的……”他抖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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