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暮卷西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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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一節 黃教授出馬
這個春天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滑了過去,卻繼續延續媒體上的軒然大波。南嶺市副市長沈備生涉嫌受賄罪和故意殺人罪被拘,所牽連的一系列省市干部相繼被雙規或刑事拘留。葉北航已經被釋放,暫時還未恢復工作。
從杜世俊不時的電話中,倪紫菱知道葉西飛已經投案自首。她努力放空的心瞬間絲絲抽痛,他果然回來了,卻沒有見她一面。
葉雪瑩不解地看著倪紫菱,她以為倪紫菱會成為葉西飛的辯護律師,她卻拒絕了!杜世俊心中了然,問道:“三哥的辯護人,倪律師是有更合適的人選吧?”
倪紫菱微笑:“我的老師黃志強是國內著名的刑法學教授,也是圈內有名的辯護律師,他應該可以為西飛辯護。”
葉雪瑩只看向鄒國忠。
鄒國忠趕緊說:“倪律師說的有道理,黃教授做辯護人當然好,西飛的案子是涉黑案件,我們需要律師的名氣,這樣方便一些。再說,涉嫌綁架南子豪一案,倪律師作證人更合適……只是聽說黃教授不會輕易接案子,律師費高得離譜不說,案子還要他感興趣才行……”
葉雪瑩打斷了他:“錢不是問題,只是他能解決問題嗎?”
看到葉雪瑩不信任的眼神,倪紫菱還是耐心地解釋:“任何一個案子都會有風險,即便是再有名氣的律師,也不會做百分之百的承諾!”
她的心里微覺遺憾:如果做葉西飛的辯護律師,就可以在看守所見到他了,可是,她不敢!她不敢想象自己在法庭上面對他的樣子,心慌意亂的她根本沒有信心為他辯護,這才是她推辭的原因。
倪紫菱親自出馬,和杜世俊前往yy市,說服自己的老師黃志強擔任葉寒的辯護人。黃教授答應接下案子,她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氣。
著名刑法教授為xx省最大的黑社會頭目做辯護人,黃志強一時被推上媒體的風口浪尖,他和他所在的天一律師所一時名聲大噪。
第一百二十二節 周文博的證詞
倪紫菱接到電話,跑下樓,一眼看到杜世俊的車,心就緊張起來。不清楚黃教授去看守所會見葉西飛的情況怎么樣,她正在擔心。
車上除了司機并沒有別人,杜世俊親自打開車門,讓她上車。一身深藍色的衣褲把他挺拔的身姿襯得更加修長,路人紛紛注目。倪紫菱趕緊上車,車疾駛而去。
杜世俊略有擔憂的神色:“黃教授今晚的航班要飛回yy,回去前想和你見一面。他說有些罪名不符合,更重要的是邵佳源極力否認自己的犯罪行為,尤其是對尹文茜的死,他全部都推在三哥身上。”
“那綁架南子豪的事情呢?他推給西飛更是順理成章了……”倪紫菱微微冷笑。
“你說的沒錯,黃教授說很是棘手,具體的事情他想單獨和你說……”
“那你打電話告訴我,我直接趕過去就行,還用得著你親自跑一趟?”
“我還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杜世俊沉吟著。
“什么事情這樣神秘,讓杜總難開口?”倪紫菱笑著。
手機響,倪紫菱接起時臉色微變,聲音卻依舊熱情:“……好的,我出差回來再約時間……”
杜世俊感到驚訝:“誰的電話?”
倪紫菱面色漸漸蒼白,啞聲道:“公安局詢問周晨被綁架的事情。我想……公安局可能已經詢問了周文博……我本來想先找他談談的,沒想到公安局的動作這么快!”
杜世俊也嚇了一跳,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周文博對葉西飛恨意不覺,他如果說出對他不利的證言,后果不堪設想。
“那,怎么辦?”
倪紫菱不答話,想了半天,直接撥了周文博的手機。一秒,兩秒,三秒,四秒……終于,他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里?”倪紫菱面不改色。
“我剛回到公司,你……有什么事?”
“公安局是不是詢問你周晨被綁架的事情了?”倪紫菱單刀直入。
“是啊,這又怎么了?我這剛從公安局回來啊……”
“你都跟他們說什么了?”倪紫菱略一遲疑,“你在公司嗎,我現在要見你!”
那邊的周文博沉默半天,說:“那我在公司對面的‘老南嶺’等你吧……”
倪紫菱收了電話,對杜世俊說:“我先去了解一下文博今天在公安局的具體情況,你盡快趕回酒店見黃教授,我這邊一結束馬上趕過去。”
“那我送你過去吧。”杜世俊指揮司機先送倪紫菱。
走進“老南嶺”,周文博已經在等著她了。倪紫菱端起面前的水一飲而盡,說道:“今天在公安局你都說了些什么?”
周文博沒有答話,端起水壺給她的杯子又添滿了水。倪紫菱已經意識到自己過于焦躁,可她無暇顧及。她再次把面前杯子里的水一口氣喝干。太渴了!今天下午她都沒顧得上喝口水。
周文博若無其事地招呼服務員上菜。倪紫菱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輕輕地說:“我吃不下,我還有很多事……”
周文博一邊倒水一邊說:“看你這段時間都瘦成什么樣子了,大哥說幾個月你都沒有去他那里了,大家都擔心你……”
聽他這樣說,倪紫菱突然鼻子一酸,惦記自己的還是家里人。但是她不敢松懈,她輕輕地吸了吸鼻子:“今天,你對公安局說了些什么?我需要了解。今晚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急著去辦,沒有時間和你吃飯了……”
周文博嘴角一翹:“不管怎么忙也要注意身體。我就是想讓你好好吃頓飯,沒別的意思。至于公安局那邊我當然實話實說了……”
“具體怎么說的?”倪紫菱有些忐忑不安。
“孩子就是邵佳源綁架的唄,還能怎么樣?”
“那……那你涉及別人了嗎?”
“你是說葉西飛嗎?”周文博倒是大方地說出來,“我想他當初想要綁架兒子的話,就不會親自把他送回來了。再說,他沒有綁架周晨的理由。雖然我厭惡這個人,但是一碼歸一碼,他救了兒子,我還不至于落井下石。”
心中輕輕地松了口氣,果然還是疾惡如仇的周文博。看著他略有些憔悴的臉,想到這兩年兩個人的陌生,倪紫菱忽然心情復雜。
收回心神,倪紫菱突然拿起筷子,對著面前的菜急急忙忙地吃起來,吃得太急,不由得咳嗽起來。
周文博又倒了一杯水給她:“別急,一會兒吃完飯我送你過去,不會耽誤你的事情的。”
第一百二十三節 老天也會給我一個機會
倪紫菱趕到酒店的時候,杜世俊和黃教授他們還在吃飯。倒是意外地見到了謝若彬,他仍是一臉英氣,笑著和倪紫菱打招呼。大學專業學企業管理的他現在已經成了杜世俊的左膀右臂。他已經擔任南嶺盛陽置業的副總,成為嚴中健的副手。杜世俊也是越來越老練了,嚴中健行事做人與其父截然不同,但他畢竟是嚴易的兒子。兩個人略談幾句,倪紫菱示意謝若彬去忙自己的事情,她就在會議室等著。
盛陽集團剛剛入駐南嶺的時候在盈龍大酒店租下整整兩層,雖然后來有了寫字樓,但是仍然保留,主要用于接待公司往來的貴賓客戶。
沒過多久,杜世俊和法務部長鄒國忠帶了黃教授一行幾個人走進會議室。黃教授這次帶了“天一律師所”的大將何亦文同時出馬,他是倪紫菱高兩屆的校友,也是黃教授的得意門生,現在已經是圈內著名的刑辯律師,也是天一律師所的合伙人。倪紫菱在回南嶺以前曾經和他共事過。大家一一見過,沒有太多寒暄,黃教授示意何亦文介紹今天會見葉寒的情形和他們在公安局了解到的情況。
聽大家匯報完情況,杜世俊神色冷峻:“葉總涉嫌的罪名這么多,檢察院能改變起訴罪名嗎?”
黃志強不慌不忙地說:“葉寒涉嫌的罪名雖然多,但是辯護的重點是涉嫌組織黑社會性質的犯罪。現在邵佳源一口咬定是葉寒主使,那么他所犯的罪都認定在了葉寒身上,一旦罪名成立,后果難以想象,因為邵佳源身上有好幾條人命呢!所以,本案的關鍵是案件性質。另外,就是要針對公安局起訴意見書中葉寒涉及的十七起案件一一找當事人核實,取得相關證據,尤其是綁架南子豪、綁架周晨和殺害尹文茜等這些葉寒可能根本沒參與的案子,一定要取得證據。”
大家又提了幾個問題,何亦文一一作了解答。最終方案是何亦文和倪紫菱親自完成每一件案子的核實工作,鄒國忠全力配合。鄒部長又介紹了王新的情況,原本是有“天一”的律師為他提供辯護,但是他的妻子張靜文不放心,另行聘請了律師。
會議結束,眾人離開,黃教授和倪紫菱留下來。師徒無須寒暄,黃志強臉色平靜:“紫菱,你也了解目前的證據情況,當然清楚葉寒的判決結果,要有心理準備,適當的情況可以向杜總透漏一下,免得措手不及。”
倪紫菱默然,黃志強也沒有把握能夠保住葉寒的一條命,這個結果不容樂觀,委托人應該知曉,如何來向當事人解釋就是她的問題了。哪怕不顧及葉家復雜的背景,只為了葉寒,自己這關就過不去。思索片刻說:“那就是,只有邵佳源能如實認罪,葉寒才有脫離死罪的可能性了。我想一定會有證據的!”
黃教授點頭:“那樣當然最好。還有,聽說邵佳源的律師可是京城天平律師所的王偉民,那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再說,只要葉寒是首犯,邵佳源的罪名就會相對減輕,王偉民不會給我們機會的。不過事在人為,后期我們的取證工作一定要細心,每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杜世俊派人送黃志強去機場,何亦文留了下來,他要和倪紫菱商量后期的工作。
窗外夜色闌珊,點點燈火讓這座城市依舊繁華。那個讓她一直牽掛的人正面臨死神的凝視,自己卻束手無策。倪紫菱的心口莫名地疼痛,痛徹心扉。她無法想象沒有他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淚,悄悄地滑了下來。
腳步響起,輕拭眼淚,她沒有回頭。杜世俊悄然站在身邊,他靜靜地看她,眼神深邃,棱角分明,筆挺的定制手工西服穿在挺拔修長的身上。
“三哥的案子很難翻過來,是不是?”他的聲音帶了一絲嘶啞。
“案子還沒有審判,結果很難預料。”倪紫菱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燦爛又大方的笑容給他。
“我有權知道案子的結果,這不僅關系到盛陽集團,還關系到……”
杜世俊突然停住話題。葉西飛回國自首,先找了鄒國忠,意欲把屬于他的公司股份進行分割,其中也有倪紫菱的股份。他知道自己兇多吉少,不如先行安排好。可就在剛才,鄒國忠極力反對他把此事告訴倪紫菱。他認為公司股票現在剛剛止跌回彈,一旦公司股東發生變化,股票可能繼續下跌。下次看守所會見,他一定說服葉西飛收回決定。所以,他已經無須再告知她。
倪紫菱望了一眼那張俊逸卻略顯疲憊的臉,又望向窗外沒有星星的夜空,突然一笑:“當了這么多年的律師,最終卻不能親自為他辯護。不過,能為他找證據,也是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
杜世俊帶了一絲苦笑:“你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何律師說,三哥在看守所反倒什么心事都沒了,每天就是安安靜靜地看書,他說老天給不給機會,看命吧!”
倪紫菱轉過身來,此刻她的心像月亮一樣清朗明晰,嘴角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我不信自己的命會如此不堪。”
是的,他的命也是自己的命,就在自己說話的瞬間,她已經清晰明了,他的人生已經遍體鱗傷,血光四濺,自己不會再讓他如此孤獨。無論發生什么結果,她都會站在他的身邊,為他拼盡每一分力氣。
第一百二十四節 替他頂罪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忙碌。每一個案子的細節都可能是案子的關鍵,何亦文和倪紫菱的工作繁重而煩瑣。對倪紫菱來說,除了工作,都是漫長而輾轉不眠的夜。
隨著案子的深入調查,倪紫菱心驚肉跳,盛陽集團這個商業帝國的龐大出乎她的意料,幾乎涉及了濱海市的每一個行業。尤其是和邵佳源合作的娛樂行業更是占據了濱海的大半邊天。娛樂業本身就容易出事,何況是邵佳源這個心狠手辣的掌權者。她有些疑惑,葉西飛怎么會和邵佳源合伙涉足娛樂業?
法務部鄒國忠是葉西飛同校不同專業的校友,已經服務盛陽集團許多年,對于公司和葉西飛一路走來的艱辛也是深知。
“邵佳源是公安局嚴易的外甥,當年因為犯了錯誤從公安局辭職,而后以地下賭場和ktv起家,又漸漸壟斷了濱海的洗浴行業。此人借助嚴易的勢力,不斷擴大自己的控制范圍和財富。王新和邵佳源自幼相識,一直跟著邵佳源混。后來王新的父母找到葉西飛,想方設法讓他進了盛陽集團。葉西飛礙于親戚的情面,也想讓他學好,就讓王新負責礦權,還給了他公司股份。當時杜世杰極力反對,他說這樣公司必然會被他牽連,沒想到還真是吃虧在這件事上。”
“杜世杰,到底是什么原因出家了呢?”這個問題倪紫菱一直解不開。葉西飛和杜世俊都是輕言而過,極少提及。
“當年杜世杰可是濱海最有名的企業家,也是媒體追蹤的商業奇才。后來因為有人舉報,盛陽集團有偷稅漏稅行為,杜世杰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什么?他還判過刑?”這太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鄒國忠了然一笑:“當年杜世杰的案子就是我辯護的,其實杜總當時并不負責公司這一部分,為了公司利益,他自然承擔了責任。出獄后他就把精力都放在了濱海西部風景區的開發上,后來直接出家了。那可是商界的奇才啊,幾年的時間就讓盛陽公司成為濱海市商業巨頭,可惜歸隱江湖了!”
“當年公司的負責人是葉西飛,他是替葉西飛頂罪吧?”倪紫菱已經預測出了當年的隱情。
鄒國忠意味深長地一笑:“確實如此,西飛覺得愧疚,這些年一直親自主抓開發風景區,就是為了完成世杰的愿望。邵佳源覬覦礦業,通過王新非要和盛陽合作,西飛一時心軟,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公司偷稅漏稅的事情是什么人舉報的?”倪紫菱好奇。
“邵佳源為了把生意滲透進盛陽集團,他什么事情都會做出來的。他收買公司財務人員故意做假賬,漏繳稅,事發以后,杜世杰主動承擔了罪名。”
鄒國忠能把如此機密的事情和盤托出,倪紫菱直接問:“杜世杰替西飛頂罪這事還有誰知道?”
“公司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和葉雪瑩。”
“再詳細跟我說說邵佳源這個人吧。”倪紫菱想知道的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五節 這是她留給您的
車顛簸在崎嶇的山路上。車上的油桶被顛得滾到一邊,倪紫菱急忙去扶。
何亦文笑道:“我怎么覺得不是去辦案子,像是去扶貧啊。就是真有需要我們贊助的,也不用這么大包小包的茶米油鹽啊!”
倪紫菱把車里的貨物又一一堆好,笑著說:“還真是去扶貧,看這路就知道了。您這大城市來的律師不適應吧,我們這小地方就得這樣去辦案子。”
這次的目的地是尹文茜父母的家,倪紫菱總感覺尹文茜的死還有證據沒有發現,于是決定親自走一趟。
越野車沿著路走到盡頭。大家下車幫著提了東西,又爬了兩道山坡才進了一個村子。按著地址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了尹文茜父母的家。雖然聽黃笑笑說過那個家的貧窮,但還是出乎大家的預料。
一排四間老舊的青磚房子,石頭砌起來的墻,院子倒是很大,除了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就是堆在墻角大量的紙殼、礦泉水瓶之類的,整整齊齊地摞在一起,占了差不多大半個院子。
迎出來的是個清秀的小伙子,高高的個子,穿戴干凈整齊,隨后是尹文茜的母親,比起上次倪紫菱見到她時像是更蒼老了些。
進屋一看,家具雖然破舊,還算打掃得干凈。看到這么多人來,老人有些手足無措。倪紫菱一一介紹,解釋這次來是看看老人,順便來核實一下尹文茜的一些情況。
老人放下心來,讓年輕人趕緊倒水,原來這就是尹文茜的弟弟——尹文濤。尹文茜的母親又讓他過來給倪紫菱跪下行禮,嚇得倪紫菱趕緊拉住。
“這就是倪律師,如果不是她,你考上了大學也上不起。”
倪紫菱反而覺得心酸,自己不過是贊助這個孩子的大學費用而已,沒想到他的家是這樣,自己竟忽略了。
“大叔去哪兒了,怎么沒看見他?”
老人皺著眉頭嘆了一口氣:“老毛病又犯了,在里屋呢……”
倪紫菱起身,隨她走進里屋。床上躺著生病的尹文茜的父親,老人面色蒼白,身體消瘦,早已聽見他們的到來。見到倪紫菱,想要起身,卻是一陣長長的咳嗽,臉憋得通紅,枯黃的手伸出來摸索著找紙,尹文濤急忙送上。
倪紫菱一眼瞥見衛生紙上咳出的血,心里清楚老人的病情不輕:“大叔這是什么病?怎么不送醫院啊?”
“老毛病了,這次厲害,勸了幾次都不肯去醫院,這不,把濤兒也叫回來了,他還是不去……”老人絮叨著。
倪紫菱已經了然,蹲下身勸道:“大叔,有病就得治,還是去醫院吧。”
尹父輕輕地搖頭:“老毛病了,不用去醫院花錢,再歇幾天就好了……”
“大叔,錢的事情您不用擔心。”倪紫菱回頭對尹文濤說,“趕緊送醫院吧!”
看到尹文濤站著不動,倪紫菱有些著急:“趕緊的啊!”邊說邊走到外間招呼司機小劉和何亦文幫忙。
小路坎坷,尹文濤背著父親,何亦文和小劉也輪流幫著背老人。大家小心地翻過山坡,走到車邊。何亦文已經氣喘吁吁:“紫菱,跟著……跟著你辦案子總是驚訝……”
“能讓何大律師印象深刻的案子不多,這樣不就記住了嗎?”倪紫菱笑著。
路上,何亦文還是問了尹文茜當時回家前后的情況,看到尹父的情形,倪紫菱暗示先別問太多,他們現在沒有心思。
沒有去縣城,車直接趕往濱海市,路上倪紫菱聯系了謝若峰,說明情況。大家趕到醫院的時候,謝若峰不僅已經安排妥當,還派了人過來幫忙。倪紫菱請司機送何亦文先回去休息。她自己不放心,要一直等著醫生會診完畢,問清楚病人的情況再說。
尹文濤聽了醫生的話,一臉愁容地站在走廊上,尹父的病情不容樂觀,大量的費用更是棘手。倪紫菱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是杯水車薪,看來只能求助杜世俊了,于是安慰他說:“費用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一切由我來安排。”
“倪律師。”尹文濤突然叫了一聲。
倪紫菱回頭,微笑:“還有什么事?”
尹文濤略微遲疑:“我有……我有東西給你……”
尹文濤轉身走回病房,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了筆記本電腦。倪紫菱訝然,家庭貧困的他竟用的是名牌電腦。
尹文濤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解釋道:“這是我姐留下的。當時沒有在意,直到去年我上大學把電腦帶到了學校。無意間發現她留給您的東西,不知道對您是不是有用。”
第一百二十六節 尹文茜的信
倪紫菱靜等電腦開機,這確實是尹文茜發至她郵箱的一封信,想到那個閉塞的村子,應該是沒有發出去的信。
倪律師:
您好!不知道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會在哪里,或許已經不在人世。有些話一直想對您說,也許以后就沒機會了。
首先我要對您說聲對不起。雪然并不是葉寒的孩子,是我欺騙了您。雖然我多么希望是這樣。我覺得自己最好的時光就是和葉寒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我擁有了一個女孩所想要的一切,鮮花、豪車、羨慕的眼光……他只要有時間就會帶我去吃飯,可是他卻從沒有帶我回過他的家,更沒有碰過我,哪怕是拉手都沒有,這讓我恐慌,我知道自己不夠優秀,配不上他。可我愛他,只有把自己交給他,才能讓我放心吧。機會來了,有一次趁他酒醉,我送他回去的時候,他果然緊緊地抱住了我,喊著一個陌生的名字,當然,后來才知道喊得是您的名字。當我想進一步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了,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唯一的這一次機會錯過了。后來他對我的態度突然就變了,簡直成了陌生人。哪怕我去找他,他的態度也是冷冷的。直到他對我說“對不起,我們不適合”。
曾經以為得到的一切突然就沒有了。雖然明明知道和他不可能,可是,是他給了我一線希望,卻又生生地把夢打碎。我傷心極了,常常去喝酒。有一次,我喝醉了酒,被邵佳源的手下帶回了酒店,那個畜生強行占有了我!我傷心絕望,真想一死了之!要不是還有年邁的父母和需要我的弟弟,活著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了!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懷上了邵佳源的孩子!驚恐、擔心、厭惡……我當然不會要邵佳源的孩子,可是,醫生說我一旦流產就很難再有孩子了。我不知道怎么辦,我離開了盛陽公司,去了南方的一個城市,我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新的開始。最終我留下了那個孩子,卻讓自己陷入了生活的苦難。一個女人單獨帶著孩子生活的艱難,你想象不到的。孩子剛滿月,我就去工作了,什么樣的工作我都做過,只要能給孩子掙出生活費。
有一次我應聘工作的時候,無意間遇到了謝若峰,才知道盛陽集團已經把房地產生意做到了那座城市。知道了我的處境,謝若峰讓我跟著他回到了濱海,他每月都給我一筆錢,我也可以繼續回到盛陽公司工作。當然這些都是葉寒安排的。
我慶幸自己還能看到所愛的人,我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擋箭牌而已。因為那時葉寒不堪趙佳慧的騷擾,才會與我故意有這層曖昧關系。正是這層曖昧關系,才讓外人都以為雪然是我和葉寒的孩子。趙佳慧雖然氣憤,可是礙于葉寒,她也不敢對我輕舉妄動。我多么希望就這樣延續下去,也是我夢寐以求的。可是,您的出現,這一切都變了。
見到您我才知道,是我長得像您才引起了葉寒的注意。不然,我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當時的我不了解你們之間的感情,才會存有一絲希望,希望您能退出。雖然后來知道自己的可笑,可我并沒有傷害您的想法。
邵佳源又找到了我,以當年的事情威脅我,讓我監視葉寒。我知道他的目的就是想對付葉寒,所以回濱海的時候我就要求調到盛陽大酒店工作。就在酒店工作期間,了解到了邵佳源生意的一些黑幕和一些與權貴交往的事情。接近兩年的時間,邵佳源在盛陽酒店的事情,我都進行了一一記錄,寫在了本子上,也偷偷拍了一些照片。我希望自己能幫到葉寒。幾天前,我聽邵佳源密謀要綁架雪然要挾葉寒,他以為雪然是我和葉寒的孩子。我害怕,才把孩子托付給您。他心狠手辣,如果對雪然下手,我是絕不會告訴他真相的。我不愿意孩子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父親。
昨天我回到租住的房子的時候,發現家里一片狼藉,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我知道是邵佳源派人干的,他已經懷疑我了。我很擔心,又不知道怎么辦。他會對葉寒不利的,可是葉寒似乎又很信任他,他們一直在合作。所以希望您能幫我,我現在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
連夜寫下這些,是擔心自己沒有機會跟您解釋了。
……
……
看完這封給自己的信,一時間,倪紫菱黯然神傷,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卻換來這樣的結果。默然許久,又想到什么:“你姐應該還留下了什么東西吧?”
“是的,放在老家。我也是看了姐姐的電腦,才知道她可能留下了什么東西,發現就在她帶回來的箱子里。我知道那些人手眼通天,交給誰都不保險,我一直想給您,希望您能把殺害姐姐的人繩之以法。”
想起尹文茜到辦公室找她的情景,不僅倍感惆悵。自己無意闖進她的生活,和她之間也沒有和藍風兒一樣的友情,卻承擔了她的全部托付。現在,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讓她覺得自己儼然成了他的親人。
“你放心,以后有事情就來找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姐姐。”
尹文濤的眼里閃起一絲亮光:“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倪紫菱唇邊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自然地幫他整理好背包。
“你提供的這些東西非常重要,相信我,我會幫你姐姐實現她的愿望,害她的人會受到懲罰的。”
尹文濤的眼中閃過驚喜和光彩,聽話地站起身:“姐……要我怎么做,你盡管吩咐就是了!”
倪紫菱的眼淚卻差點掉下來,但愿自己能承擔起他的期望。
第一百二十七節 證據交給警方
謝若峰親自帶人趕過來安排,倪紫菱方才放心,于是和尹文濤趕回老房子取證據。
忙了整整一天,已經是深夜,倪紫菱才有時間打開尹文茜留下的證據——除了照片,整整三個記錄本!
一一翻看,倪紫菱震驚了!雖然只是流水賬的記錄,但是卻詳細地記錄了邵佳源在盛陽大酒店與各色人等交往的事實,包括做了什么,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偷聽到的一些事也都一一記錄下來。還有部分事實有照片為證。
想起那年辦案經過濱海,第一次住在盛陽大酒店,當晚劉希森以會見朋友為名,吃過晚飯就匆匆離開,從這記錄來看,當時他是和邵佳源會面了。想想當時也是他和邵佳源一起“制造”了自己綁架自己的案子,目的是逼迫南子豪讓出礦權……
天色微白,倪紫菱心事重重地望著投進亮光的窗戶,感慨萬千。想尹文茜從遙遠的南方再次回到濱海市,隱忍在盛陽大酒店,為的是找到邵佳源犯罪的證據,卻最終被害。字里行間透漏出對葉寒的情意,可是愛的人卻再也沒回頭,想來這份執著的愛是何等悲涼啊!
當倪紫菱把三個記錄本放在何亦文和鄒國忠面前的時候,兩個人也是驚詫不已。
翻閱了記錄本的內容,大家興奮不已。很快,鄒國忠微皺眉頭,沉吟半晌,才說道:“這里面記錄的有些人也許是被邵佳源威逼的,或者是礙于情面參與進來,如果警方一一查證,可真的耗費人力了,不但查不出什么,案子也會久拖不決……”
“你的意思是不交給警方?”何亦文有些玩味地問。
“如果牽扯進更多的人,有些人可能會不得不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站到邵佳源一邊,我們就被動了,案件會更加復雜。也許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說到這里,何亦文和倪紫菱已經明白了。誰都很難預料那張巨大的關系網背后,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
倪紫菱深思一會兒,說道:“這些流水賬不足以作為證據使用,但是完全可以為警方提供一些幫助。我們無法想象尹文茜為了記錄這些,背后她付出了什么代價。所以,我認為還是應該交給警方,誰做過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就應該承擔法律后果。真的如您所說,威逼也好,利誘也好,法律會做出公正的裁決。”
何亦文點頭贊成:“向警方提供完整的證據,才會有法律效力。雖然我們不想樹敵過多,但是我們有了證據卻不交出,不是讓這些人逍遙法外了嗎?”
看到兩個人的堅持,鄒國忠只好點頭。但是怎樣才能讓邵佳源肯于認罪,而放過葉寒呢?三人一時沒了主意。
雖然倪紫菱不愿更多的人知曉尹文茜信中的內容,但是如今這種局面,她也只好說出了雪然的事情。
“怎么,邵佳源還有孩子?”鄒國忠一臉質疑,“據我所知,邵佳源離過兩次婚,都沒有孩子。而且這家伙情人無數,都沒有人為他生過一男半女,怎么會有一個女兒?恐怕沒人相信。”
倪紫菱斟酌著把尹文茜信中的內容說出來,有一些她故意隱瞞了,她不想讓葉寒和尹文茜的事情讓太多人知道。
“所以,我才請兩位一起來商量一下,用什么辦法,才能讓他相信這孩子是他的?”倪紫菱說道。
“那就是親子鑒定了。可邵佳源還在看守所里,這鑒定怎么做啊!再說,讓他知道自己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呢?”鄒國忠一時沒想明白。
倪紫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兩個人沉默不語。看來也只能搏一次了,讓心狠手辣的邵佳源知道自己親手殺死了孩子的母親——尹文茜,也許他會良心發現呢。
可難題是怎樣讓身在看守所的邵佳源做親子鑒定,認可孩子呢?
倪紫菱思索一會兒說:“兩年前邵佳源為了得到北城鐵礦,設計綁架了南嶺市南麗集團公司總經理吳虎,當時我就在場。這件事吳虎并沒有報警,所以‘起訴意見書’中并沒有邵佳源的這項罪名。我想把證據交給警方,他們會查出當時的真相……”
“‘敲山震虎’,好辦法!”何亦文心領神會,點頭說道,“邵佳源的律師王偉民,我和他曾經打過交道。他是京城有名的‘拼命三郎’,也是疾惡如仇的人。不過,加重邵佳源的罪名他也不會愿意。只有警方重新發現邵佳源的罪行,而證據又是我們提供的,知曉了其中利害,他才可能和我們坐下來談判。”
鄒國忠也明白過來,他當然了解北城鐵礦的始末,只是并不清楚當年吳虎和倪紫菱被綁架一事。倪紫菱于是詳細介紹了當時的情況。
“接下來,有合適的機會,我們不妨和王偉民談談,再找合適的機會把證據交給警方。現在只要他配合我們做親子鑒定,把孩子的事情透漏給邵佳源就行了。”
倪紫菱微微一笑,不愧是十大刑辯律師之一,劍走偏鋒。只要邵佳源的態度有轉變,案子也許就會有轉機。
倪紫菱說出了尹文茜的愿望,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雪然是邵佳源女兒的事情,希望她安穩成長。于是三人商量了具體報案細節和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各自分頭去做。
第一百二十八節 要做親子鑒定
再次見到尹文茜的女兒,小雪然更加粉妝玉琢,天真可愛。黃笑笑夫妻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冰釋前嫌,全心撲在了小雪然身上。倪紫菱也是頗感欣慰,也許如尹文茜所愿,不讓這個孩子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才是對她最大的安慰。
當然,不讓邵佳源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孩子,既是對小雪然的保護,也是對這個她所厭惡的人的懲罰。可是,現在邵佳源把自己的罪行推到葉寒身上,要想保住葉寒,自己不得不違背尹文茜的心愿。不過,為了尹文茜所深愛的葉寒,這,對她來說,不能說是違背了她的意愿吧。于是在黃笑笑滿臉的幸福中,取了證據,告辭離開。
再次翻出當年的案子,吳虎并不樂意。對于一個公司總經理來說,被人扣押,逼迫簽合同,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倪紫菱當然清楚,這事得需要南子豪的幫忙。
倪紫菱已經做好了尋求杜世杰幫助的準備。出乎意料的是南子豪一口答應。當即打電話找來了楊陽,讓他配合倪紫菱,一切按照倪紫菱的要求去做。吳虎也就沒有推辭。
邵佳源在這次案件中罪名頗多,公安局的偵查人員也是每天日夜不眠地加班工作。案件剛剛到檢察院,卻有人報案,說邵佳源尚有犯罪行為未查清,并提供了證據。檢察院不得不退回公安局補充偵查,這引起了許多人的恐慌。原本把罪行都拋給邵佳源,也就了事了,沒想到再次調查,一些小道消息一時沸沸揚揚。說邵佳源的罪行遠不止此,警方可能掌握了他更多的犯罪證據。而證據的來源無人能夠打聽到——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邵佳源的妻子花重金從京城聘請的律師王偉民,也不是普通的人物,原本穩如泰山,不予理睬謠言,配合案件調查就是,但是一些人卻坐不住了,因為北城礦權案的背后涉及了太多人物。
一些人通過各種關系找到了王偉民,希望通過他讓邵佳源閉緊了嘴巴,不要多說話。王偉民深知利害,在看守所見到邵佳源的時候,還沒開口,邵佳源竟主動要求做親子鑒定。
自己還有孩子的消息讓邵佳源從絕不相信到半信半疑,幾天以后,他等王偉民會見的時候,詢問了親子鑒定的相關法律問題。王偉民原本被各方壓力壓得已經不堪忍受,他當然不想案子再節外生枝,然而邵佳源堅決要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知道自己早晚是一死,有沒有孩子卻是自己唯一牽掛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九節 日記傷了她
和白素雅面對面吃飯,對倪紫菱來說還是第一次。讓沈備生繩之以法是她的目的,但是傷害到白素雅卻讓她心有愧疚。當她知道有那本日記的時候,莫名就擔心。白素雅既然能知道沈備生有那么隱蔽的房子,說明他們之間可能也會有什么瓜葛。沒想到沈備生的日記中竟然真的記載了關于白素雅的事……雖然不是情人,但是她為這位副市長提供了個人的法律幫助已經足夠讓她聲名狼藉。白素雅配合公安機關的詢問,也成了“被公安局抓起來”。因為法律圈子就那么大,一點小事就會被無限地放大,何況是名震法律圈的美女律師呢,自然成了不知情的人們茶余飯后最愿意議論的話題。
倪紫菱讓服務員拿酒,白素雅笑道:“你不是不喝酒嗎?”
倪紫菱給兩個人的酒杯倒滿了酒,說:“我確實不善喝酒,但是今天這酒我要喝,不喝酒不足以表達我的謝意、我的歉意!”
看到倪紫菱一飲而盡,白素雅卻沒動面前的酒,她仍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你謝我做什么?你又沒欠我什么!”
倪紫菱又倒了滿滿一杯:“一切盡在不言中,我喝酒就行了!”
“你喝醉了我可擔不起責任。”白素雅忙笑道,“再說,我今天是找你有事,又不是為了看你喝酒!”
“什么事?”倪紫菱趕緊恭聽。
“我打算去北京執業,要把南嶺的房子賣掉。”白素雅說。
“啊?你不回來了?”倪紫菱脫口問道。
白素雅苦笑:“我還能回得來嗎?”
“對不起,是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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