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不可追-《暮卷西山雨》
第(1/3)頁
第2章 往事不可追
第二十二節 曾經的離別
就是這個街口,倪紫菱和葉西飛分手的地方,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就在這里。每次經過這里,都會讓她的心狠狠地揪一下。她不敢停留,都會盡快離開。
已經很多年了嗎?在火車站的第一次相遇,在這個街口的最后分別。今天她突然發現,過了那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直還站在原地,就站在這個分手的街口!
想起在每個沒有他的日子里,等待成為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思念就像鋒利的刀口劃過肌膚,看不到傷口,卻在鮮血漸漸滴落時疼得那樣清晰而殘忍。多少次總是提醒自己挺住,終有一天,他會回來,就像每次她無論對他說出怎樣絕情的話,過幾天他照樣會帶著滿臉的笑容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是,已經十年了!今天的重逢猛然讓時光一下拉長了距離。霓虹燈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閃爍,嗆人的燒烤味不時地飄過來。那時沒有人來人往的繁華,沒有整夜不停地燒烤,沒有周圍的高樓林立……就像剛剛發生的事情,怎么就那么久了?自己期盼的又是什么呢?
一切已經不在了??!坐在車里,不知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
當晚,倪紫菱高燒不退。第二天燒得更加厲害,她勉強爬起來,往辦公室打了電話,就下樓打出租前往醫院。周文博不在家,她自己開不了車。
正在迷迷糊糊打著點滴時,黃笑笑打來電話,聽到她嚴重的鼻音,關心地問起她的情況,她只好承認自己正躺在醫院里。黃笑笑嚇了一跳,收起電話急忙趕了過來。
黃笑笑一邊忙著照顧她,一邊埋怨:“你呀,連車都開不了還是一個人硬撐,用用周文博又怎么啦?”
倪紫菱無力地笑著:“他出差了,不是有你嗎?習慣你來照顧我了!”
黃笑笑白了她一眼:“怎么會燒成這樣?鬧矛盾了?還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倪紫菱無力地說:“就是累了,想歇歇?!?
自從回到南嶺,只要生病住院她總是自己一個人,周文博偶爾出現,也是電話不斷,皺著眉頭熬時間。所以后來她索性不再通知他,反正他總是忙,倒是黃笑笑每次都來照顧她。
她閉著眼睛,渾身酸軟無力,面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高燒的折磨使她喪失了往日的活力。黃笑笑忙前忙后,一會兒找護士,一會兒去拿藥,一會兒給她倒水,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又開始給她削水果。
“他回來了!”終于,倪紫菱期期艾艾地說。
“誰?”
倪紫菱轉過頭:“葉西飛!”
黃笑笑醒悟過來:“你是說……葉西飛?”
黃笑笑深知,也只有葉西飛才會讓這個精明干練不知疲倦的女人倒下來。
“什么時候回來的?你見到他了?”黃笑笑一臉好奇。
看到倪紫菱半天沒動靜,黃笑笑一邊削蘋果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回來就回來唄,當年分手又不是你的錯,你情我愿,你還擔心他來搗亂嗎?”
倪紫菱笑笑,答應和周文博結婚的時候,她每天都在擔心,擔心那個熟悉的身影會出現,擔心自己會忍不住跟著他離開,那樣的話,所有人的臉面都會丟盡的!直到結婚當天她穿上禮服,更是緊張地一趟一趟跑衛生間,黃笑笑只好一遍一遍地幫她提衣服。
最終,他沒有出現。她把心放下來的同時也有那么一絲失望。
想起昨天的相見,她輕聲地說:“不知為什么,心里有些發慌?!?
“看來你這場病是因為他了!這么多年是你自己放不下,人家說不定早不記得有這回事呢!”
倪紫菱虛弱地笑著說:“但愿如此才好,我才不要像你那樣,一邊恨著一邊愛著……”
“病成這樣,你還有精神調侃我?嗯……看來是退燒了……”黃笑笑用手摸了摸倪紫菱的額頭。
第二十三節 起訴濱海市政府
倪紫菱走到窗邊,高高的辦公樓下是南嶺的早晨。紅燈前排了長長的車輛,隨著紅綠燈的不停變換,按喇叭的聲音此起彼伏。
想想十年前的藍風兒,黃笑笑,還有自己,都經過了年輕的時候認為不可能熬過去的創傷,在俗世中漸漸成熟。隨著一天一天不經意間流逝的時光,依然在紅塵中前行。紅塵若夢,還有多少歲月可以奢侈?
多少年了,她又見到了紫羅蘭!能夠送這種花的,除了葉西飛還會有誰?在盛陽大酒店看到紫羅蘭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可能是他,直到盛陽置業公司拋來了橄欖枝才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到頭來竟然還是他!
曹子建的電話打進來,即使在最短的時間內,他的調查從來不會無功而返:葉寒,濱海市盛陽集團公司董事長兼總裁,濱海市人大代表,濱海市十大杰出青年,中國民間基金會理事長……
葉寒!從唯一的一張杰出青年授予大會上的照片她已經確認,葉寒就是葉西飛,他已經改名字了!
茫茫人海中,相遇是緣起,那么分別十年后的重逢又是怎樣的緣分??!
結婚一年后,已經成為yy政法學院學生的倪紫菱,心像脫籠的鳥兒一樣,就想盡快飛到他的身邊。可是,他已經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找遍了能找的所有地方,她去找過葉西飛原來的同事,他們只知道他去了美國,再沒回來。她也打聽到了他的家,但房子已經賣給他人,聽說葉家老人早就去省城了,地址不知道。多方打聽后才知道一個電話號碼,但是號碼已經打不通。失望的她后來假期只要回到南嶺,她都會繼續再一次尋找。
如今,他回來了!卻已經和他遙不可及!
倪紫菱正在恍惚,楊陽的電話來了,說劉希森又失蹤了。
沒辦法,倪紫菱急忙趕往南麗公司。
進了楊陽的辦公室,她不禁埋怨:“我現在做的可是警察的工作,負責查找失蹤人口呢!”
楊陽止不住笑道:“別著急呀,這次是他自己失蹤的!”
“什么意思?自己失蹤?”倪紫菱一時沒有明白狀況。
“手機不開,還以為他又被人綁架了,后來家屬打來電話,說他病了,搶救呢!”
倪紫菱放心地坐在椅子上:“什么???這么嚴重?”
楊陽微微一笑,頗有些神秘地說道:“我去醫院看他了,應該是裝病,所以我說這次是他自己玩失蹤。”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真的又出事了呢!”
“不這樣說,你能來得這么快嗎?”楊陽得意地笑著,隨即壓低聲音,“這次,可真有更棘手的事情?!?
他拿出一摞資料遞給倪紫菱:“北城鐵礦上次設備被砸,公安局以村民鬧事為由,把兩個帶頭的村民拘留了十五天,罰了點錢了事。公司本來想著,還要在當地繼續開礦,應該搞好當地的關系,也就把事情大事化小了。沒想到,這次是濱海市政府出面,說開礦污染環境,禁止開礦?!?
“那,現在公司打算怎樣?”
“公司股價已經受了影響,吳虎幾次協商不成,打算起訴濱海市政府,這不請你過來商量嗎?”
倪紫菱翻看了資料,說:“從材料上看,我們已經取得鐵礦的開采權,進行了一系列補償,又經過濱海市政府同意,開采鐵礦是正常的。市政府突然又不允許開采,但是沒有給我們公司正式的文件或命令,我們起訴誰?沒有被告??!”
“那現在怎么辦?”
“讓濱海市政府給我們出具證據啊——不允許開采的命令或指令,才能名正言順!”倪紫菱頭也不抬地翻看著材料,然后合上文件夾,說道,“不過即使拿到了證據,我們到濱海法院告濱海市政府,恐怕案子都立不上。嗯……南麗公司主動起訴,公司股價不會受影響嗎?難道只有訴訟這一條路嗎?”
“除了訴訟,還會有別的辦法嗎?”楊陽略微停頓,壓低聲音,“其實,這次要起訴是南董的意思?!?
“為什么?”倪紫菱略微吃驚,她知道,這么長時間了,邵佳源沒有得到鐵礦,采用這種不讓開采的辦法將吳虎一軍也是可能的。而吳虎上次在邵佳源那里吃了一個暗虧,依照他一意孤行的性格,這次借機起訴濱海市政府也算報了一箭之仇??墒侨绻@是南子豪力主的,她還真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楊陽一臉無奈的神色:“南董主動要起訴的,具體的原因我猜不透,應該是以退為進吧,不然董事會不會通過的?!?
“既然這樣,就請貴公司先拿到不讓開采鐵礦的命令吧!”倪紫菱干脆地回答。
這種案子根本難以立案,就是立了案勝訴的把握也很小。好吧,既然是改變不了南子豪的決定,就讓他拿到可以起訴的證據。不過,要想讓濱海市政府出具這種出爾反爾的指令,恐怕“難于上青天”吧!
第二十四節 光陰已逝
走出電梯,倪紫菱就看到葉西飛坐在一樓的大廳里。她的心怦然震動,表情和身體瞬間僵化。似乎還是多年前的樣子,或者是下班的時候,或者是某個街口,常常是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迎著他微笑的眼神或是看到他咧嘴笑的樣子,那種被他等待的驚喜,迅速地傳遞到心底,泛起幸福的喜悅。那樣的時光曾經是她最美的年華啊!
看到停下腳步的她,葉西飛朝她笑笑:“下班了?”
倪紫菱微微點點頭。
“我找你有事,走吧?!比~西飛說。
還是那種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的,倪紫菱稍微遲疑了一下,就隨他走出了辦公樓。
兩個人一路無話。車子平穩地行駛,倪紫菱看著窗外的天空,時近黃昏,云彩低垂,鑲著華美的金邊。
這是南嶺市一家設在頂層的旋轉餐廳,坐觀光電梯到三十五層,整個南嶺市盡收眼底。在餐廳的任何一個位置上都足以讓人俯瞰整個南嶺市。
餐廳里潺潺的流水,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雖然是人造的,但是讓這個寬闊的大廳顯得有一絲休閑的味道。尤其是餐廳的西北角放著一架白色的臥式鋼琴,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孩正在彈奏齊秦的那首《花祭》: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來陪我,
你是不是春天一過就要走開,
真心的花才開你卻要隨候鳥飛走,
留下來,留下來……
歌曲依然如舊,帶著當年的那一絲淡淡的凄楚和無奈。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時光,曾經的美好,曾經的憂傷,那時的一切,卻在多年以后才明白,不管是怎樣的時光都不會再回來。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充滿了眼眶。
倪紫菱掩飾地轉過頭,環顧四周,餐廳里除了他們,沒有任何客人。
天漸漸黑下來,紛紛亮起的萬家燈火隔了厚厚的玻璃,像極了天邊顆顆明亮的星星,那么遙不可及。分別多年,以為在刀光劍影里的拼殺已經足以讓自己在任何時候都平靜如常??墒牵俅闻c他相對,自己竟然仍是呼吸急促,不能自持。
她端起咖啡,輕輕地啜了一口,掩飾起自己的失態。
葉西飛動作熟練地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有些探究式地看著她:“今天下午你忙什么了?我在樓下看到你三點進的辦公室啊?!?
“什么?一下午你都在大廳里嗎?”倪紫菱感到吃驚。
他微微一笑,含著一縷平靜的笑意:“知道你就在樓上,等你,覺得很安心?!?
最怕聽到這樣的話,心有戚戚,無話可答。
她不安地問:“你怎么不打電話給我,自己傻傻地等呢?”
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眼里有回憶的微光:“等了十年了,再等,也就一小會兒?!?
倪紫菱微微坐正身體,忽然有些心酸的感慨。時過境遷,現在他這樣明顯的表白是想表明什么呢?
她不想冷場,又不知如何接茬兒,于是笑道:“這是一家懷舊餐廳嗎?還有這種老掉牙的歌?”
葉西飛抬頭,略微遲疑:“嗯?這歌已經老了嗎?我以為你還是最喜歡齊秦的這首歌呢!”
倪紫菱怔在當場。原本以為是無意間聽到這首歌,沒想到竟是他的刻意。當然,現在的他包下一層餐廳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樣的說話方式,讓她無處可逃。略一思忖,她故意問道:“你在濱?!F在你都在做什么呢?”
“像你一樣,混飯吃唄。”他笑了笑,忽然臉色鄭重:“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很好?。 彼杆俚鼗卮?。
這個回答,干脆得讓人聽起來有些傷感和無奈。葉西飛慢慢地吐出一口煙,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端倪,又無跡可尋,忽然說:“你還是當年的樣子?!?
她側首,避開他的眼光,淡淡地說:“看你現在,倒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
“從哪里看出來的?”他的嘴邊帶了一絲笑意。
“開著名車,說明你經濟還不錯;每天都送鮮花,說明你還有一份不錯的心情?!?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那種神情卻含了明顯的落寞:“判斷得很準!”
他深吸一口氣,表情黯淡下來,驟然目光逼視她:“我過得好不好,你還在意嗎?”
他的話讓她猝不及防,無言以對。倪紫菱別過臉,望著窗外的星空,繁星點點,恰如此刻紛雜的心情,她不敢回答,怕一不小心會擊碎心里的某個地方,讓她無法自拔。如果你愛著一個人,根本無從掩飾。
“怎么,不敢回答?”他輕柔的語氣中透著凌厲。
“當然不是?!蹦咦狭馔蝗恍α?,她才不要回答這種語氣的質問。抿抿嘴角,正色道,“我一直希望你幸福美滿。朋友之間多年不見,關心也是正常的?!?
“朋友?”他突然咧嘴笑了,“你……和我?”
倪紫菱心里一驚,轉頭觀察他的表情,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里,深不見底。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剛要開口,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聽著聽著,微微地皺了皺眉。掛了電話,他突然歉意地說道:“紫菱,先陪我去應付一個場,好不好?”
“什么意思?”倪紫菱不解。
“一個飯局我需要去,可我不想耽誤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所以,陪我去,應該一會兒就好,我想和你談談。”他誠懇地看著她。
逃離現在這尷尬的場面,是倪紫菱目前最需要的。于是她笑道:“既然你有事,我自己回去好了!”
“不,陪我去!”葉西飛起身,拉起她就走。
倪紫菱掙脫開他一直拽著的手,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至于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下樓走進停車場,被他拽上了車。
第二十五節 神秘的客人
車很快開進了盈龍大酒店的停車場。這家酒店可是南嶺市最高檔的酒店,餐飲、洗浴、歌廳、茶室,無一不全。
大廳門口站著的正是謝若彬和幾位西裝革履的人,遠遠看見葉西飛和倪紫菱進了酒店,趕緊迎了上來。
他們在前面邊走邊小聲說話,倪紫菱故意放慢了腳步,還是隱約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嚴總已經在陪客人了,今天的場合您必須出面,后邊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
進了包間,精心雕刻的屏風后是一株造型別致的大樹,樹下一位衣袂飄飄的美麗女子正在彈古琴,琴聲委婉悠長。旁邊一張偌大的古樹茶幾旁,身著中式服裝的茶藝師正在泡茶。圍繞著茶幾而坐的三個人正在品茶。
看到葉西飛他們進來,紛紛起身相迎,互相介紹。
嚴中健,南嶺市盛陽置業副總經理,不到四十歲,個子雖然不高,俊朗的臉龐上透著精明。早聽說他是盛陽公司在南嶺的實際掌權人,那是南嶺房產界的名人。
讓倪紫菱感到意外的是另外兩位她都認識:一位是南嶺市建設局副局長張學亮,張學亮當年可是由周明一手提拔的,可是隨著周明的去世,他和周文博關系緊張,后來兩家視同水火,斷絕往來。
另一位她也認識,確切地說應該是經常在媒體上見到,竟然是南嶺市副市長沈備生!作為主管經濟的副市長,出現在這里,等著和葉西飛共進晚餐,看來葉西飛現在早已經不是當年了!
倪紫菱在胡思亂想,所以葉西飛在介紹她的時候說“這是我的律師——倪律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本來就是五星級的酒店,奢侈和豪華自不必言。轉過更加豪華的另一架屏風,則是精致的餐桌。
葉西飛真的變了,雖然他是做業務出身,但是看他在酒桌上的鎮定和嫻熟,言行舉止間透著一種大氣和自然,讓人不得不佩服,實在大大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酒桌上的氣氛很好,張學亮對倪紫菱客客氣氣,熱情自然,絲毫顯不出任何的恩怨。堂堂盛陽集團公司的總裁能讓倪紫菱出席這種私密的場合,也讓張學亮頗有些驚訝。
可是倪紫菱是被葉西飛臨時拉來的,她只好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她深知,這種場合,不適合隨便說話。于是只顧低頭吃東西,又覺得會讓這些人物以為她就是一個“吃貨”,吃貨就吃貨吧,總比干坐著冷場要好得多,也就隨著他們時不時評價一下菜的味道。
談話間才知道,沈備生和張學亮原來是大學同學,想起這兩位平時在電視上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難以仰視,倪紫菱簡直難以把他們現在恭恭敬敬地和自己碰杯的樣子聯系起來。倒是嚴中健說的一番話,讓她多少能夠猜測出,他們請沈市長的原因,是想在南嶺市開發房地產上能夠得到市政府的優惠政策。沈備生依然沉著地舉杯,張學亮則滿口答應。
葉西飛莫名其妙拉自己參加這樣的飯局,而且涉及一些機密,倪紫菱開始如坐針氈,她并不想知道這些人物之間的交易和糾葛。
葉西飛有意無意掃過她不安的眼神,很快舉杯表示歉意,囑咐嚴中健好好招待沈市長和張局長,就帶著倪紫菱告辭了。雖然倪紫菱感覺到了張學亮狐疑的眼光,她也顧不得了,她只想盡快離開這里。
直到站在了酒店的走廊上,倪紫菱才稍稍吐出一口氣,這種酒局讓人窒息??磥矸块g里的人都對自己的身份誤會了,自己和身邊這個身價不菲的男人沒有什么關系,即使他介紹自己的身份是律師,也無可厚非,只是不是他的律師而已。
“上樓去喝杯茶吧!”他親切地發出了邀請,語氣讓人感到溫暖。
“太晚了!”倪紫菱搖頭拒絕,上樓意味著什么她當然清楚。這種成功男人都想做的事情,她在職業生涯中已經見得夠多,那些女人的結局讓她早已把以后會發生的事情看明白。
“謝謝葉總的款待,我還有事,先走了……”
倪紫菱一臉客氣疏遠的表情正在上演,忽然有只手牢牢地將她扳住,然后她的嘴被他封上,緊緊地封上,一剎那間,連眼睛都被那張臉壓迫得只能閉起來。黑暗中,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困住,她努力地想將他擋在外面,但他的舌尖,溫柔而執拗地吸啜著,令她幾乎無處可逃。
她曾經是多么渴望并貪戀這種感覺啊,可是理智讓她用盡力氣,重重地推開了他,轉身而逃,留下葉西飛愣在原地。
坐上出租車,穿行在夜幕下的南嶺市,倪紫菱的心仍然是碰撞著。這些年來,對他的思念越來越烈,心底的痛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經常像剝洋蔥一樣層層撕裂。就這樣乍然重逢,過往的一切讓她意亂情迷,不知不覺被他帶進了羅網。而自己呢,竟對他的這種狀態聽之任之,這可不是自己一貫的作風。
霓虹燈閃爍,流光溢彩中提醒她時光深遠,無限年華已流逝。她需要重新審視自己的感情。
第二十六節 機緣巧合的立案
南子豪親自出馬,不知通過什么渠道,竟然拿到了濱海市政府要求南麗公司短期內停止開采北城鐵礦的文件。倪紫菱頗有些吃驚,沒想到南子豪的本事還真不小??吹轿募系睦碛墒情_采北城鐵礦不在今年市政府的規劃內。這讓倪紫菱有些不解,今年不開發,明年可以列入計劃,對南麗公司來說,不過是推遲時間,承擔一些經濟上的壓力而已。南子豪為什么非要起訴呢?
楊陽解釋說:“濱海市政府今年不讓開采,明年再找理由,這樣下去,公司也就沒有機會開采了?!?
濱海市政府對北城鐵礦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能看出其內部政治權力的斗爭。不管如何,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她責無旁貸,看來訴訟是勢在必行了。倪紫菱知道立案是關鍵,只要立案,就能加重一方的籌碼。雖然這不在自己考慮的范圍內,不過有了這具體的文件,起訴就名正言順了。
臨行前,意外的是南子豪要求和律師見面,楊陽急忙安排。
南子豪高高的個子,溫文爾雅,平易近人,說起話來不急不緩。他詢問了案子的一些情況,轉而微笑道:“公司起訴是必然的,北城鐵礦價值巨大,公司既然已經買了礦權,怎么會不開采呢?我明白,這件案子重在立案,倪律師盡管去做,有問題可以直接找我,或者找楊主任?!?
果然不出所料,濱海市中級人民法院不受理告市政府的案子。
好在倪紫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找到立案庭庭長王福根——倪紅兵的戰友。當年倪紫菱住在部隊苦讀法律的時候,還常常去他家。他轉業后,回了老家濱海市,進了法院,現在已經是濱海中級人民法院立案庭庭長。
王福根頗有些問難:“手續齊備,是可以立案,不過行政訴訟必須得主管院長同意才能立案。”
“主管院長?還有什么辦法嗎?”
王福根想了想,給了倪紫菱一個建議。現任法院副院長韓應聲是國內著名的政法學院畢業,科班出身,講究依法辦案,可以直接去找他說不定能行。
“什么?他也是yy政法學院畢業的?那和我是校友呢!”倪紫菱似乎看到了曙光。
“對??!你找他可能更合適?!?
想了片刻,她又問:“韓院長有多大年紀?”
“四十多歲,那是我們濱海市最年輕的副廳級干部?!?
倪紫菱很清楚法院存在的錯綜復雜的關系,“學院派”和“轉業派”斗爭激烈,哪一個學校畢業的都有明顯的差異。那么濱海市的法院也不會跑出這個法律圈規則。
和王福根告別,回到賓館,倪紫菱打電話找了她的大學老師——現任yy政法學院教授黃志強。黃志強是倪紫菱上大學時的輔導員,對倪紫菱頗為賞識,畢業時勸她留下來做律師??墒且驗楣苊魅ナ?,她回了南嶺,但是兩個人一直保持往來。每次出差到yy,她必去看望老師。黃志強年輕有為,筆鋒犀利,在當今法律界頗有些名聲。他和韓應聲年齡相仿,可能會認識。
聽了倪紫菱介紹案情,黃志強在電話里哈哈大笑,說:“我們倆是同班同學,怎么在你們那里這樣的事情還得院長審批?還要法律干什么?”
倪紫菱在電話里除了噓寒問暖,又說了自己遇到的行政干涉法律的案例,希望老師繼續大力呼吁司法獨立,等等,一直打了兩個多小時才放下電話。
有了老師的幫忙,倪紫菱順利地見到了韓應聲。這位年輕的副院長對她蠻熱情:“我們還是校友呢!你是哪一級的?黃志強在學校教你們什么?”
倪紫菱一一回答,兩個人又說起學院的教授姜坤寧和汪智賢,那可是法律界的泰斗,當年都曾經給他們授課和現在的近況等。這自然拉近了距離,直到倪紫菱拿出材料,韓應聲大體瀏覽一下,仍然笑道:“黃志強一直躲在學校里,怎么知道我們具體辦案的苦衷呢!好了,你可以去立案,不過看看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解決問題。告市政府,就是判決了,能執行嗎?”
倪紫菱微微一笑:“若真勝訴,那是法律的勝訴;不能執行,那是行政的不能。只管盡職就行了?!?
韓應聲上下打量了她半天,笑道:“像是咱們yy學院的人!更像黃志強的學生!”
沒想到就這樣順利地立案了。
聽到立案的消息,正在北城鐵礦的楊陽非常高興。隨即又略帶焦急地說:“北城鐵礦又被人偷了?!?
上次設備被砸以后,公司加強人手看護,由于濱海市政府下達了禁止開采的決議,公司知道短時間內不會開采,撤回一部分人,沒想到,這次設備被偷了。
“那我現在趕過去嗎?”劉希森“一病”,想到楊陽現在擔起劉希森的擔子,肯定有些忙不過來。
“不用了,天色已經晚了?;剡@里不安全,你幫我們在市里賓館訂兩個房間吧,我們今天也回不了南嶺了?!?
第二十七節 婚后生活
倪紫菱正打算到賓館服務臺,手機響了,顯示的號碼是葉西飛!倪紫菱頓覺血液突涌,遲疑半天,接通電話。
“什么?你就在濱海?”從電話里就能聽出他的驚喜,“你在哪里?等著我,不要離開!”
倪紫菱坐在賓館的大廳里,她不知道怎么辦。
葉西飛正在來的路上,可她還沒有想好應對之策。自從上次葉西飛的非常舉動之后她一直有些擔心,好在他并沒有再聯系她。她當然是不敢主動找他的,躲他還來不及。她害怕,害怕他知道自己一直對他的感情,更怕他知道,掀開美滿婚姻一角的下面,是斑駁不堪的現狀。她放不下那段感情,萬一泄露,徒添笑料而已,卻會傷到自己最隱秘的心事,所以,掩埋,深藏,是她必須掌握的方法。
當年,她和周文博結婚以后,兩個人的生活并沒有像大家期待的那樣發展,只要結了婚,雙方就會幸福美滿地過日子。雖然他們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但是她做不到,她無法遏制自己的思念,她再也沒有心情寫詩,她已經無力,也無心再去做這些事。
結婚不久她就到云州照顧母親,一直到母親康復,她才回到南嶺。周文博也發現并不是結了婚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倪紫菱就像丟了魂,少言寡語,他開始憤怒,開始生氣,他接受不了妻子現在的樣子,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喜歡另一個男人!
周文博本來就忙,現在更是成了他的理由。即使不出差的日子,都是很晚回家,兩個人很少交流。倪紫菱開始的時候還在意他為什么這么晚回來,慢慢她就不再問了,好像與她無關。她也很少出門,不再和同學交往,她經常自己一個人坐在那里,甚至整夜整夜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或者不停地來來回回就聽一首歌或者彈一首曲子。周文博有時控制不住發脾氣,她就開始流淚,一言不發。周文博又心軟了,自己原來從沒有高聲對她說過話啊,可現在兩個人的樣子他實在接受不了,他甚至后悔,是不是自己的婚姻真的錯了,或許應該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不,即使知道婚姻是個錯誤,他也不會讓她去嫁給別人,落得他人的恥笑,因為在他的親朋好友之間,幾年來大家都知道倪紫菱是他的未婚妻,怎可讓她成為別人的妻子?
倪紫菱和周文博每次回到周家,都是配合默契,只是回到云州媽媽身邊,媽媽隱隱感覺到女兒過得并不幸福。面對母親的關心她總是一句話帶過,她不想再讓父母擔心,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就應當承擔起責任。
不久,哥哥倪紅兵寫信來,希望媽媽和妹妹去他那里住一段時間。倪紫菱結婚時,部隊當時正有任務,哥哥沒有回來。周文博也支持倪紫菱去散散心,所以她陪著母親前往哥哥的部隊。
倪紫菱除了幫助嫂子王靜照顧母親和小侄女倪夏珊,每天無所事事,不愛出門,倒是對哥哥書房里的法律書籍產生了濃厚興趣。倪紅兵為了將來的轉業,課余正在自學法律,只是時間緊,買來的一大堆法律書一直束之高閣。看到妹妹每天苦讀法律,就鼓勵她去考政法學院。
當年yy政法學院擴大招生,非應屆生也可以報考,倪紅兵通過關系幫她報名,沒想到,順利錄取,倪紫菱重回學校成了一名學生。
周文博沒有反對,起碼倪紫菱在倪紅兵身邊,讓他放心,再說,遠離南嶺,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也好。而對倪紫菱,卻是一種逃開牢籠似的輕松。除了寒暑假,她很少回南嶺,一來路途遙遠,二來遠離周文博。倒是周文博過段時間就來看她,兩個人的關系有所緩和,總是客氣而疏遠。
大學校園里,因為經歷婚姻顯得成熟的她成為眾多追求者的目標。其中不乏也有知道她已經結婚的,仍然苦苦追求。淡然的她除了精于學業,學校的活動能不參加就不參加,低調地把自己隱藏起來。
即便如此,周文博卻從不著急。他知道,倪紫菱的心里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走進去。有時,他倒希望倪紫菱能喜歡上誰,那么她心里的位置還能讓出來,但是沒有,反而讓他有些失望。
第二十八節 重回南嶺
快樂而喧囂的大學生活激活了倪紫菱的心,深諳法律的她也明白自己應該如何選擇,放棄這段婚姻只是早晚的問題。
臨近畢業時,許多已經考取律師資格的同學都各有打算,倪紫菱也有意留在yy市,一直對她青睞有加的老師黃志強推薦她進全國著名的天一律師事務所。
正當她打算如何與周文博解除婚姻關系,而且還不背負“忘恩負義”罵名的時候,事情隨著周明的突然去世發生了變化。
時任南嶺市建委主任的周明突發心機梗死病逝在工作崗位上。中午打電話回家時還好好的,下午大家趕到病房的時候,老人已經去世,沒有留下一句話,這讓所有的人都沒有思想準備。
葬禮過后,周文博性情大變,寡言少語,公司的業務也一落千丈。時間一長,公司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朝不保夕。更糟糕的是周母接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需要有人日夜照顧。無奈,周文博的姐姐周文麗只好暫時放下工作,專程從上海回來照顧母親。
面對這些,怎么再開口提離婚呢?倪紫菱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身為周家的兒媳婦,自己為周家做了什么?周家沒有欠自己的,而自己呢?周文博又有何過錯?婚姻是自己選擇的,自己應當承擔義務。縱有萬種理由,在此時離開周文博,可真的是忘恩負義,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最終她果斷地決定回南嶺。
當周文博一身疲憊回到家的時候,熱氣騰騰的飯菜早都擺上桌。倪紫菱跑前跑后地把母親也照顧得妥妥當當。從來沒有過的暖意漫上他的心頭,他終于感到一絲家的味道。
結婚幾年,他依然過著單身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回父母家吃飯。他不愿意回自己那個冰冷的家。偶爾躺在家里寬大的沙發上,一眼瞥見那架鋼琴,恍惚中還是身著白衣的倪紫菱專心彈琴,回眸的瞬間,還是當年淺笑的樣子。他的心也跟著溫暖起來。起身,掀起已經生塵的蓋布,卻一下想起婚后的妻子平靜憂郁的日夜彈響憂傷的曲子。靜下來的他也常常在想,自己的婚姻可能真的錯了,不屬于自己的感情強求又有何用?
父親的去世、母親的瘋癲、妻子的冷淡、公司的解體,事事不順,他已經心力交瘁。每天坐在辦公室里,無心處理公司的業務。世界末日來臨也就是這樣子吧。想想現在自己的處境,也沒必要堅持一段無望的婚姻,讓兩個人都生活在痛苦里,不如放開她,讓倪紫菱尋找她的幸福去吧,不應該拖累她。他打算放手了。
當倪紫菱辭掉工作,再次返回南嶺,尤其是倪紫菱的轉變,反而讓他覺得不真實,他擔心這瞬間的溫暖很快就會消逝,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日漸消沉。自己還有家,還有責任!
每天回家見到她忙碌的身影,他的心就溫柔起來。他還是愛她的,從心里。他希望這樣的日子就這樣定格,不再有任何變化。他變得喜歡回家,喜歡看她把家里收拾得整潔清爽,喜歡母親離不開她的樣子,一呼喚她的名字,她總會像小鹿一樣跑過去哄她,看到母親天真而滿足的樣子,他覺得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久,倪紫菱懷孕了,這更加讓他欣喜若狂。他要做爸爸了!母親的精神也在慢慢好轉,隨著兒子周晨的出世,這個家開始有了笑聲。他的公司也漸漸回到原來的軌道。
第二十九節 誰忘記了諾言
倪紫菱坐在酒店大廳里出神的時候,葉西飛的電話又來了:“我派人去接你,就在酒店門口,你快點過來,我等你!”一副不容拒絕的口氣。
倪紫菱收起不安的情緒,極力思考。隨著手機鈴聲的再次響起,她只好起身,快步走出酒店。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微笑著已經從白色的越野車上下來,為她打開了車門。他中等身材,皮膚較黑,眉宇間透出一股真誠。
“我叫謝若峰,是葉總讓我來接您的。”
倪紫菱望著他,覺得有些面熟,脫口而出:“您……和謝若彬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弟弟?!彼⑿χ忉?。
車在繁華的街上穿行,夜色就像飽蘸濃墨的筆在清水里攪動了一下,拖出深深的墨色。日落處,剛才還有明亮的霞色,就在一瞬間,隱藏得不知去向,暮色已經深深地籠罩。
車開進了一所隱蔽的高檔會所。穿行在湖邊,夜燈初上,雖不清晰,仍能看清湖邊上的木橋、涼亭和滿園花草。會所全是實木構造的房子,或依湖而建,或建在亭邊,或直接建在湖上。穿花渡柳間,車已經停在一棟小樓前。早有保安緊跑過來開車門。
走進去,臨窗而望,微風吹過,淡白色的花朵亂落如雨,鋪滿長長的走廊,滿地都臥著溫柔的能發出嘆息的落花。倪紫菱一瞬間有些恍惚,當年常常在紫花滿地的樹下等他,有一次遠遠地見他過來,她悄悄地躲進花叢里,看他焦急等待的樣子,她就憋不住地輕笑。
時光很久遠了吧,直到葉西飛招呼她落座,她仍嘴角含笑。自己應該是被眼前這個人催眠了,愿意見他,又害怕見他。
“你來濱海,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明顯地感覺他口氣中的不滿,倪紫菱坦然說道:“知道你很忙,就沒敢打擾。”
葉西飛輕嗤一聲,笑道:“再忙,也應該給我機會盡盡地主之誼吧!”
“那就多謝了!希望不要耽誤你的時間!”她微笑得客氣而得體。
葉西飛輕輕搖頭,似乎嘆了一口氣,想要說什么,又沒有說出來。
氣氛略顯得有些尷尬,有兩位服務小姐送來茶水、點心、鮮榨的荔枝汁和幾瓶紅酒。
她朝向他,脫口而出:“這么多酒?喝酒傷身,不要喝了吧!”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佛学|
开阳县|
海南省|
磐石市|
霸州市|
九龙城区|
沙田区|
台南县|
新竹市|
博白县|
瑞安市|
崇文区|
新蔡县|
通辽市|
青川县|
莲花县|
博野县|
孝感市|
积石山|
黄梅县|
临城县|
佛山市|
兴海县|
木里|
丹阳市|
墨玉县|
黔南|
朝阳市|
固原市|
西昌市|
陇西县|
滦平县|
南投市|
山丹县|
金平|
道真|
新津县|
安岳县|
云梦县|
河间市|
磐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