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跟一個狀似自己情敵的男人,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話。 可他猶豫再三,又實在是很想問他:“我和竹瀝分開的這些年……除了我知道的事,是不是還發(fā)生過別的?” “對。”陳塘故意氣他,“還發(fā)生過我和她的故事。” 段白焰面上不顯,手里“啪”地一聲捏爆了咖啡糖包。 “我們在波士頓的時候,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起做小組作業(yè)。”陳塘聲線溫和,假裝自己不是在挑釁,“哦對,她熬通宵睡著,我還把她抱上樓。” 他十分刻意地隱藏了一個重要前提,小組作業(yè)的團(tuán)隊里當(dāng)時一共十三個人,半數(shù)都是女孩子。 通宵到第三天,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去,那時他做隊長,姜竹瀝并不是唯一一個睡著之后,被他抗起來扔上樓的女生。 但段白焰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了。 他用最后一點點理智,命懸一線地壓抑著掐死對方的沖動,克制著維持臉上的波瀾不驚:“你很討厭我。” “我沒有理由喜歡你。”陳塘坦白。 說起來,他最早注意到姜竹瀝這個人,還九曲十八彎地與段白焰有關(guān)。 那時新學(xué)期剛開學(xué)不久,老師在課堂上提到依戀關(guān)系,他看到一個矮個子的東方女生下課之后去找老師問問題,兩個人說著說著,她竟然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那位外國的老先生頭發(fā)胡子都白了,卻好似從沒見過這種陣勢。他慌里慌張,手足無措地安慰他脆弱的學(xué)生,一開始用英文,后來換成蹩腳倉促的中文:“孩子,孩子……那不是你的錯,你向前看……” 陳塘站在教室后面,捂著臉笑出聲。 那天他跟著她出教室,一路走到公寓樓下。她疑惑地回過頭,他笑著向她做自我介紹:“你好,陳塘。” 她列表里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學(xué)長。 在陳塘最初的觀念里,這姑娘長得這么清秀,自我情緒管理又不怎么好,肯定是家里的小公主。 然而混熟了之后才慢慢了解,除了控制欲超強(qiáng)的母親,最要命的是,她的前男友竟然是一個stalker。 段白焰眼皮一跳,忍不住打斷他:“stalker?” “跟蹤者,病嬌,暗戀者,變態(tài),死纏爛打。”陳塘重復(fù)這個單詞的中文釋義,聳肩,“竹瀝不喜歡我用這個詞給你貼標(biāo)簽,但我認(rèn)為,拿它形容你,非常貼切。” 在陳塘的標(biāo)簽體系里,姜竹瀝是非常典型的“回避型依戀者”。在戀愛關(guān)系里,她畏懼控制與過度親密,需要自我空間。 “可stalker大概率是‘焦慮型依戀者’,他們渴望控制與親密。”陳塘微頓,“我們的老師,在課上給這種搭配的情侶下了一個定義——天生互相吸引,天生相愛相殺。” 段白焰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平心而論,這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qū)。 哪怕大學(xué)時姜竹瀝學(xué)的也是心理學(xué),可他從沒有真正地去了解過她的領(lǐng)域。 “簡單地說,嬰兒早期與母親的關(guān)系,會被復(fù)刻在他們成年之后的戀愛關(guān)系里。”陳塘主動解釋,“所以你們兩個的戀愛,一個步步緊逼,一個只想逃跑。” 段白焰陷入沉默。 陳塘已經(jīng)將話說得非常直白,仍然有他無法完全理解的地方。 他現(xiàn)在開始想,這些他所謂的標(biāo)簽與理論,姜竹瀝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 他們在精神上從來不對等,在她明白他也愿意理解他的年紀(jì)里,他傲嬌中二又叛逆,不知道說了多少傷害她的話;而等他終于開始正視問題,試著回顧自己的過去,又處處碰壁,總是遇到知識盲區(qū)。 在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年紀(jì)里,他們互相受對方牽制,成為彼此的不可或缺,又在分開時,成為壓死對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個時候……或者說是,這些年來。 段白焰突然覺得很難過。 到底為什么。 就是沒辦法好好交流呢。 “我常常在想,姜竹瀝但凡不要跟你在一起,她隨便去找任何一個依戀類型是安全型的人,都不會被逼到現(xiàn)在的地步。”陳塘見他沉默,繼續(xù)道,“她能理解你,但我不能。” 陳塘對姜竹瀝沒什么男女的感情,可是做朋友的日子日積月累,他無法控制地產(chǎn)生移情。 站在朋友的角度,他討厭段白焰。 在他看來,姜竹瀝什么都沒有做錯。 她的回避機(jī)制是家庭給她的,并不存在好壞之分。可段白焰無法理解,他焦慮地想要把她拽出來,用強(qiáng)硬的姿態(tài)逼迫她面對她不想面對的事,如同用力撬開一枚脆弱的蚌殼。 如果他們不改變相處模式,彼此都會被對方的毀壞。 四年后比四年前更甚,當(dāng)年的分手加劇了兩個人本就糟糕的狀況。因此陳塘能想象得到的最佳局面,就是兩個人分手之后再不回頭,各自去找安全型的伴侶。 段白焰沉默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沉聲道:“人并不是生下來,就懂得怎么去喜歡別人的。” 沒有人理所當(dāng)然地,應(yīng)該被扼殺。 他在這時候,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一件事。 姜竹瀝所有的畏怯與猶豫,都只是因為,他從沒給過她信心。 他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人生過去四分之一,在這件事情上,仍然表現(xiàn)得像個白癡。 姜竹瀝也是。 不過…… 段白焰靠上椅背,想。 沒關(guān)系啊。 他還有時間,那些他不會的東西,都來得及重新學(xué)。 ***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