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鏡像(28)-《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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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鏡像(28)
重案組幾乎沒有走得開的人了,個個肩上都扛著任務?;ǔ缰缓萌シㄡt科“抓壯丁”,逮住徐戡和自己一起去羨城。
“二娃真不像你和柳至秦的狗?!毙礻贿呴_車一邊說:“也不像德牧。膽子小得跟針眼一樣,被我家那幾只一嚇,就夾著尾巴‘逃命’?!?
“你上次不說它過得挺好的嗎?”花崇正拿著手機和曲值發信息,聞言抬起頭,“結果被你家那群欺負了?”
“是過得挺好啊,不愁吃不愁喝,就是膽子太小了,給人一種老被欺負的假象?!毙礻Γ骸捌鋵嵰矝]有真的被欺負。我家那幾只是什么品種你又不是不知道,誰能欺負大德牧?”
花崇只聽了前半截,有些在意徐戡所說的“被欺負的假象”。在一些特定場合,有人囂張跋扈,有人弱小可憐,那旁觀者大多會認為,弱小可憐的那個會被欺負。但事實究竟是怎樣,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
“等忙完這幾件案子,我就把二娃給你送回去?!毙礻终f:“你救了它,它最喜歡的是你。上次我給你打電話,它像知道電話那頭是你似的,一直守在我旁邊,特興奮特激動,蹦蹦跳跳的。后來我都掛掉電話了,它還在原地轉圈。”
“嗯?!被ǔ琰c點頭,“這陣子麻煩你了?!?
徐戡笑,“客氣?!?
連接羨城和洛城的是一條近幾年才修好的高速公路,路況極好,暢通無阻,不短的路程只開了不到兩個小時,連服務站都不用去。
下了高速之后,徐戡直接往城北的殯儀館開去。
十年前,劉旭晨的遺體在那里被火化,骨灰僅能存放三個月,之后去了哪里?
花崇看著一閃而過的街景,眉心習慣性地微蹙起來。
目前查不到鄒鳴到羨城的記錄,但如果自己與柳至秦的推測沒有錯,鄒鳴一定多次來到羨城,親自去過“知識城”,也到過殯儀館。
最有可能查到鄒鳴蹤跡的地方是殯儀館。
殯儀館門外排著一條長長的車龍。城北是整個羨城最不發達的地方,處處都冷清蕭條,但占地不大的殯儀館卻天天熱鬧非凡,比市中心最繁華的購物中心“人氣”還高。
因為它差不多是所有人的歸宿。
里面的車不出來,外面的車就開不進去。花崇不想耽誤時間,讓徐戡找地方停車,自己下車步行。
徐戡卻反常地說:“你先別走,等我兩分鐘,我馬上就停好?!?
花崇略感不解。
徐戡解釋道:“你走了,我就得獨自進去找你。我不習慣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走來走去?!?
“你一個法醫,還怵殯儀館?”花崇頓覺聽到了笑話。
“倒不是怵,就是想著心里不舒服?!毙礻芸焱:密?,“我們這些當法醫的,從業之始就被前輩告誡——尊重逝者,尊重遺體。我不怕看到尸體,也不怕碰觸尸體,接觸那些死狀不堪的人是我的職責。前些年,我去殯儀館的次數比較多,經常看到一些殯葬師將斂尸袋扔來甩去,就像丟快遞似的。那些斂尸袋里裝的是逝去不久的人啊……”
徐戡嘆了口氣,繼續道:“其實我也理解他們的做法。你看,規模小一些的城市,一共就只有一個殯儀館,每天都是人滿為患,他們一年到頭要燒數不清的尸體,每天都在重復相同的工作,燒到后來,都麻木了,哪里還顧得上‘輕拿輕放’?也就我矯情,看著心里難受?!?
花崇抿了抿唇,呼吸間全是紙錢、香燭的熏人氣味。
“你見過火化過程嗎?”徐戡無奈地搖搖頭:“挺殘忍的,而且目睹這一過程的都是逝者的至親——被推車送進鍋爐房之前,躺在棺材里的還是完整的人,像睡著了一樣。一個小時后,鍋爐房的門打開,推車退出,留在上面的就只剩下一堆骨灰,和一些沒有徹底燒成灰的骨頭,頭骨是最大的一塊。為了將骨灰、骨頭都裝進骨灰盒,殯葬師會當著逝者至親的面,用錘子把頭骨敲碎。那個過程,想一想我都覺得不舒服?!?
花崇在徐戡肩上拍了拍。
都說醫者仁心,法醫也是醫生,只不過他們面對的是無法被救活的人。大約正是因為這種原因,他們中有的人的心,比救死扶傷的醫生更加纖細。
徐戡笑了笑,“我其實挺久沒有到過殯儀館了,讓你見笑了?!?
“抱歉?!被ǔ缯f。
“沒有的事。”徐戡道:“我也是刑警,陪重案組的老大執行公務是職責所在?!?
花崇不再多說,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朝被青山蒼松環繞的“長安堂”走去。
?
在“長安堂”管理骨灰的是幾名四五十歲的人,沒穿工作服,看上去不太像專業的殯葬人員。暫放骨灰的架子簡陋老舊,很多格子的玻璃都碎了,里面掛著一層蛛網,看上去毫無莊重感可言。
很難想象一個人入土前的最后一站就是這種地方,但事實上,這就是一些小城市殯儀館的現狀。
接待花崇和徐戡的是名中年男人,在一堆紙質資料里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劉旭晨的信息。
“十年前的骨灰,按理說我們是保存三個月的。不過因為有的家庭遲遲確定不了墓地,交錢的話,我們也可以多保存一段時間,但是太長了不行。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個‘長安堂’呢,一共也就這么大塊地兒,一天死的人又那么多,還越來越多,不可能一直代為保存?!?
“最長能夠保存多久?”花崇問。
“對外說的是一年,不過一年不來取,我們也不會馬上處理掉,畢竟是骨灰對吧?”對方說:“但這其實要看運氣,說出來不怕你笑,我們這里過去管理不規范,處理誰的骨灰、不處理誰的骨灰完全看心情,一些骨灰剛過一年就被處理掉了,一些放了好幾年也沒被發現。所以這個啊,還真說不準。不過領取骨灰就很嚴格了,必須由至親帶身份證原件領取?!?
花崇蹙眉,“那死者的至親已經全部亡故了呢?”
“那就得靠戶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相應證明了。”男人繼續翻著資料,“這種情況其實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哎,以前的信息沒有錄入內網,不好查啊?!?
徐戡低聲道:“入學之后,劉旭晨的戶口就遷到羨城科技大學了。他應該非常渴望離開洛觀村,在城市里立足。”
花崇點頭,正想是否去一趟羨城科技大學,就聽男人說:“喲,今天運氣好,找到了!劉旭晨,骨灰寄存一年零三個月后,被李江、孫強悍接走,喏,有派出所的證明?!?
花崇連忙接過登記冊,上面的兩個名字均有備注,是劉旭晨的同學,而其他信息一欄也已寫明,劉旭晨無親人,安葬在羨城周山公墓。
“嘖嘖嘖,這個周山公墓啊,條件可不怎么好啊,我聽說就一戶農家在管,管也管不好,離市區遠得很,交通很不方便。有的家屬把骨灰扔那兒就不管了,墳頭給人刨了都說不定?!蹦腥苏f:“不過價格便宜,窮人也沒辦法是吧?好的公墓都夠得上一套房了,窮人哪里買得起……”
不再啰嗦,花崇立即和徐戡一道趕往偏遠的周山公墓。路上,花崇問來李江和孫強悍的聯系方式。兩人畢業后都離開了羨城,李江目前身在國外,而孫強悍在洛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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