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終)-《作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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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那天,文城的天有些陰,但沒有雨。初春的風帶著寒峭,吹得人有些冷。
文城城郊,有一座風上水的山。藏風聚氣,龍虎環抱。
在這座山上風水最好的一處,是一座陵園,那里葬著陸家的一家三口。
·
陸承把車停在山腳下,徒步爬往山上。清晨時分,山嵐還未散盡,朦朦朧朧,透著些濕冷。陸承走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墓園。墓園時常有人清理,草坪與植被都修剪的很整齊,白色石頭鋪筑的路面干凈平整。道路兩旁的花開了,都是白色的郁金香,陵園里顯得嫻靜而優美。
陸承慢悠悠的走在墓碑與墓碑之間的阡陌窄道上。
他余光掃過兩旁的墓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短短兩三個字的名字,一行生辰、一行卒月,加上一句墓志銘,便是一人的一生了。
陸承一邊看著,一邊向前踱步。最終在陸啟的墓前停住腳步。
照片上的少年停留在他十四歲時的樣子,目光清朗,笑容明媚燦爛,眼角下一顆小小的淚痣,掛在臉上,非但沒有顯得顯得愁苦,反而愈發有種張揚自信。
陸承每次看見,都要下意識用手摸摸自己眼下,那是他們唯一不同的地方。他笑著曲腿,在墓前跪下,開口輕輕叫了一聲:“哥”。
無人回答。
陸承叫完以后,用手輕輕摩挲著石碑上的照片,隨后便哂笑起來。
少年的音容太過年輕,而映在光滑的黑色墓碑前的倒影,卻已經是一個完全成年的英俊男人。兩個人的相貌仿佛錯覺似的重疊起來,這聲哥此時此刻,竟讓他無端覺出了一些微小的別扭。
陸承于是扭頭,看向一旁更大的合葬墓碑。
“爸媽,“他又喚道,”清明了,我來看你們了。”
陸承說著,把袋子里的花拿出來,擺放在墓碑前。
花有兩束,一束是黃菊,代表著思念與哀悼。另外一束則是黃色的風信子,代表著歉疚與悔意。
陸承跪在地上,將黃菊擺在父母的墓碑前,然后搖了搖那束風信子,突然笑道:“你們猜猜,這一束……是誰送的?”
“猜不到嗎?那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會怪我么?”
他自言自語似的問著。
風里是長長的沉默。
肅穆的石碑聳立,一切回答都寂靜無聲。
于是陸承嘆了口氣,他注視著石碑,安靜的等著,等了好久,才將那束風信子放在墓碑上。
然后他俯身,輕輕磕了個頭。
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不讓你們省心的孩子。我總是不聽話、做出格的事情。做了錯事就把我哥推出來頂嘴。
可是我知道,從沒有一次,你們真正的怪過我。
對嗎?爸媽,哥。
陸承低聲喃喃地說著,輕輕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眶。
他笑著問,所以這次,也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山間的風依舊寂靜,風里無人回答。
·
頭頂的一片烏云,遮住了陽光。遠處有腳步聲緩緩傳來,踩在石板路上,發出鞋底摩擦的沙沙聲響。陸承拍拍西褲上的土,站起身。陵園的來路處,許青舟遠遠走來。
“看完……那誰了?”他含糊地問道,然后迎上幾步,令許青舟在遠方頓足。
許青舟“嗯”了一聲,同樣含糊的回答。他眼睛瞟了幾米外的兩座墓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花……送了嗎?”
“送了。”陸承說。
許青舟悄悄松了口氣,又問,“那我能……我能祭拜一下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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