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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論撩世家子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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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嵐修養了幾天后,便能下地了。此時太子也被迎回了盛京,太子回京那日,學子們紛紛上了官道,夾道歡迎。蔚嵐換上緋紅色官袍,與謝子臣、王曦一同帶領百官前往迎接。

    如今蔚嵐和謝子臣雖然官階不算高,但王凝軍隊駐扎在此,桓衡大軍就在百里之外,沒有哪一個世家不長眼跳出來,要和他們二人對峙。而王曦本也出身名門,乃王家嫡子,此次太子歸京,他也當屬首功,作為世家對抗蔚謝二人的希望,世家自然要求他也站出來,同蔚謝兩人并排站在一起。

    新皇雖然還未登基,但大家都已看出未來朝廷的風向,大有三足鼎立之勢。

    三人站在宮門前時,便已聽到外面學子歡呼之聲,而后宮門緩緩打開,陽光下,同樣緋紅色官袍的三位少年人靜靜站在那里,迎接著新皇到來。他們一位冷漠高貴、一位清雋秀美、一位風流文雅,宮門開時,陽光一寸寸隨著宮門往里推入,而后落在這三位少年身上,本是來圍觀新皇的女眷們看到這景象,都陣陣驚呼起來,而三位少年郎絲毫沒有受外界干擾,撩起衣擺,帶著滿朝文武,恭敬跪了下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位少年朗聲開口,而后文武百官的聲音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傳蕩開去。

    蘇城獨坐在天牢之中,老遠聽到了這聲音,他聽得不太真切,又覺得似乎近在咫尺。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城低笑起來,念出這句話來,竟莫明覺得,如此嘲諷。

    而太子坐在龍攆之中,心情不由得有些緊張。

    他握了握手掌,手中全是潮濕。

    他成皇帝了。

    他朝思暮想這么多年,以為可能耗盡一生時光都拿不到的位置,竟然真的就坐上了。

    當年他和蘇城的差距有多大他不是不知道,蘇城的母親是當朝皇后,他的舅舅是當朝丞相,他上官家手握青州十萬大軍,而他作為太子,除了擁有南城軍的外公鎮國公,其他一無所有。

    打小坐在這個太子這個位置上,他就坐得戰戰兢兢,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抱著過一天是一天的念頭。

    然而如今他卻真的坐到這個位置上了。他微微顫抖,聽著外面百官的呼聲,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慢慢卷起簾子,從里面將身子探了出去。

    場面一下安靜下來,太子將目光落在宮門之中,一路掃過那一直往里蔓延過去的文武百官,落到御道之上,最后落到那大殿大門前。

    那里面放著金鑾寶座,那是他路的盡頭。

    他從未覺得,人生有那一刻有這樣讓他豪氣凌云。然而他也銘記著是誰輔佐他到這個位置上,他出逃那夜是蔚嵐來的人提醒的,傳國玉璽是謝子臣和蔚嵐合謀偷的,王凝是謝子臣的人,桓衡是蔚嵐的人,世家是王家一手操縱的,他做到這個位置,面前三個少年人,功不可沒。

    于是他走下龍攆去,走到一直追隨他的謝子臣身前,紅著眼眶,拉住謝子臣道:“子臣,這些時日,苦了你了!”

    “為陛下盡忠,是臣的本分。”

    謝子臣淡然開口,太子搖搖頭,目光落在蔚嵐和王曦兩人身上,滿是愧疚道:“是朕無能,才讓你們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輔佐君主,哪里算得上委屈?”蔚嵐笑了笑,眼中帶了些黯然:“而且我等也沒做什么,真正該追賞的,是嵇大人和古尚書才對。”

    “嵇韶和古尚書……”太子露出哀戚的神情來,他雖然不在盛京,但是盛京的事他大多都是清楚的,嘆息了一聲道:“是朕的過錯。只是死者已矣,朕也只能對活著的人多做補償了。子臣,阿曦,阿嵐,”太子神色鄭重起來,用眾人都聽得清的聲音道:“三人聽封。”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要給三人論功行賞了。

    三人都沒想過,太子會這樣給他們面子,竟就打算當眾行賞,互相對視一眼后,便掀起衣擺跪了下去。

    “先皇不明而去,朕為太子含冤之時,是三位大人為朕多加謀劃,忍辱負重至今,才讓朕得以鳴冤昭雪,大楚皇權歸于正統。三位大人都乃青年才俊,人中龍鳳,如今朝中正值用人之際,朕也不遠于資歷一事多加為難,論功行賞,能者居之,擢御史中丞謝子臣入尚書臺,為尚書令,官居二品;長信侯府世子蔚嵐補上官國成之缺,位右相,官居一品;金部主事王曦補原刑部尚書林澈、原禮部尚書古晨之缺,兼任刑部、禮部兩任尚書,官居二品。”

    太子說完之后,抬了抬手,旁邊太監便將任職圣旨宣讀了一遍,三人一一接旨之后,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蔚嵐一直以為,此次事后,謝子臣該是最大的贏家,然而等當上皇帝的太子蘇白頒了圣旨,最后位居右相之位的,居然是她蔚嵐,這就讓人有些難以捉摸了。

    不過這些想法所有人都放在心里,面上沒有表露半分。眾人恭敬迎接皇帝回京后,當晚舉辦了一場盛宴,蔚嵐帶了傷,宴會上不宜飲酒,謝子臣也是重傷初愈,兩個病秧子膩歪在一邊,拉扯著王曦給他們兩人擋酒。

    桓衡的使臣也已經到了盛京,蔚嵐掃了一眼,是桓家的家臣桓陵,他是打小跟著桓衡長大的,如果不是來桓衡來盛京疏遠了幾年,他與桓衡的感情,怕是不下于蔚嵐。他坐在酒桌上,一張帶著刀疤的臉始終端端正正的模樣。皇帝蘇白遠遠瞧著,端著酒杯,眼中有些醉意,同一旁蔚嵐搭話道:“你瞧那北方的莽夫,就是看著滲人。”

    蔚嵐知曉蘇白是醉了。若他不醉,必然不敢當著她的面說這樣的話的。

    自己渾然不覺得自己言語間有什么不當之處,他抬頭看著蔚嵐在燈火下美麗的面容,嘆息了一聲道:“魏丞相年幼時便已是姿容驚人,如今年歲越長,丞相容貌越盛,竟是比婦人顏色還要姝麗許多。”

    “陛下醉了。”蔚嵐淡淡開口,蘇白嘆息了一聲,又看向桓陵,頗有些感慨道:“魏丞相今日是否有些詫異?”

    “陛下所指何事?”

    “其實丞相這個位置,本不是世子的。”他抬眼看她,眼里帶了些許無奈,他本也不是個剛硬的人,便就是不悅業表達得如此委婉。蔚嵐心中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太子是要說什么,果不其然,太子接著道:“可就在前一夜,桓陵來了朕這里,同朕商議華州稅賦一事,而后同朕道,華州的稅賦,其實四分之一給桓家也就夠了,畢竟魏世子還在朝中為官,桓家始終是大楚的忠臣,他們能自己想辦法搞到的軍餉,也就不勞煩朝廷。你說他什么意思?”

    蘇白苦笑出聲:“你在朝中一日,桓家便是大楚的臣子。那你不在了呢?說好二分之一的稅賦交給他,如今變作四分之一,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他們給了朕這樣大的好處,有反反復復提魏世子的名,這意思若朕還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蔚嵐也不說話,她就靜靜聽著。

    桓家人向來就是這個性子,南方的朝廷,皇帝,他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分毫不放在心上。若是其他任何人來,哪怕是王凝,都會把話說得更委婉,更好聽一些,可桓家人就不。

    他就要把話能多添堵就多添堵的說,然后看著對方氣得發抖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大笑。

    按照桓松的話來說——他們在邊境拿著命換來的江山,這些人還在背后天天打小九九,還要給他們好臉色,憑什么?

    而桓衡上位后,完整發揚了桓松的優良傳統,甚至更上一層,就在對待南方這個問題上,如果不是所有人知道桓衡和蔚嵐之間多年兄弟情誼,要是知道蔚嵐是個女人,怕都是要罵一句,為美色所迷。

    可蔚嵐卻清楚知道,桓衡不是這樣的人。

    他或許曾經天真過,但是當他謀劃一切,看她和唐家內斗,悄無聲息再將她軟禁起來之后,她就再不敢小看這個人的心思半分。后來她也派人去打探過桓衡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完全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

    桓衡這樣公開為她謀取位置,一方面或許真的有那么幾分過去情誼在,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警告。

    她蔚嵐屬于桓家,永遠被劃在桓家的勢力范圍內,別人有多么痛恨桓家的權勢,就有多么痛恨借此升遷的蔚嵐。

    他用這樣看似荒唐的方式,將蔚嵐和桓家永遠綁在了一起。哪怕她如今愿意拋棄桓家向皇帝投誠,可哪一個皇帝又能忘記桓家這樣囂張所帶來的屈辱?

    讓華州四分之一的稅收將她蔚嵐與桓家死死綁定在一起,這一步棋,蔚嵐簡直想給桓衡鼓鼓掌。真是一個成長飛快的人,如果當年她沒有困住他,他沒有追隨她來盛京,沒有萬事依賴她……

    蔚嵐思緒不由得有些遠。

    他大概如今已經是一方梟雄了吧。

    “魏世子,”蘇白嘆息出聲來,感慨道:“若魏世子是女兒家,我都快以為桓衡這是對魏世子深愛不移了。”

    “陛下說笑了,”蔚嵐回過神來,慢慢道:“桓衡此舉,也不過就是離間你我君臣而已。蔚嵐與桓衡固然有兄弟情義,但在此之前,蔚嵐先是陛下的臣子,其次才是蔚嵐。”

    “若說情義,”蔚嵐笑了笑:“當年三殿下與蔚嵐的情義,也并不比桓衡少上多少,可是大是大非,家國大義面前,蔚嵐不會選錯路。陛下是蔚嵐的君主,”蔚嵐鄭重看著蘇白:“陛下不必憂心。”

    “其實朕很好奇,”太子皺了皺眉頭:“你為何要背叛三弟?聽聞三弟對阿嵐,也甚是喜愛。”

    “陛下,”蔚嵐看著正在跳舞的姬妾,慢慢道:“阿嵐也有一個愿望,有朝一日,得見大楚百姓安樂,收復北地,光復漢室江山。”

    蘇白愣了愣,蔚嵐回過頭來,注視著蘇白,眼中滿是熱切。

    “蔚嵐需要一個能做到此事的君主。”

    “你覺得……”蘇白有些不可思議:“我能?”

    “陛下為何不能?”蔚嵐反問,蘇白微微一愣,隨后心中涌起無限豪情:“是,朕可以。朕不會辜負你們!阿嵐,”蘇白熱切握住蔚嵐的手,一副君臣執手相看淚眼的模樣,激動道:“朕不會辜負阿韶的死,也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早晚有一日,朕……”

    “陛下!”

    方才正在和王曦說著話的謝子臣,一回頭就看見蘇白拉著蔚嵐不放,心里當場就怒了。但礙于對方是皇帝,謝子臣壓住怒火,只能是揚聲上前,隨后一把拉過皇帝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認真道:“陛下,臣見你面有醉意,可要歇息?”

    蘇白微微一愣,卻是道:“不必了。”

    “陛下,臣有事要與魏丞相商議……”

    “你們去吧,”蘇白立刻明白了謝子臣的意思,點頭道:“這等小事,不必如此慎重請示。子臣,你我一如當初,無需因為身份變化有任何芥蒂。”

    “陛下是君,子臣是臣,自然是不同了的。”

    謝子臣恭敬搭著話,而后一回頭,就看見阮康成醉了酒過來,正一把搭在蔚嵐肩頭,醉著道:“阿嵐,今日有個舞姬……”

    “阮康成!”

    謝子臣立刻走過去,不著痕跡將阮康成往王曦邊上一扔。王曦也是醉得不行,突然接住一個阮康成,朦朦朧朧睜眼,看見謝子臣渾身氣壓縈繞,茫然道:“子臣兄,怎么了?”

    “把他拉回去,他醉了!”

    謝子臣發現,這種宴會太危險,真的太危險了!

    王曦也沒多話,見謝子臣神色不對,便拉著阮康成出去。阮康成迷迷糊糊道:“阿曦,我怎么覺得這謝子臣對阿嵐真是嚴防死守,越來越有病了?”

    “不管他,”王曦擺擺手,送阮康成出去,支吾道:“他們的事兒你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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