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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論撩世家子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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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嵐詫異了片刻,隨后便反應(yīng)過來,往船上人的方向走去。

    謝子臣扶著她上了船,同染墨等人道:“你們留著吧?!?

    撐船的女子解了繩子,將船槳劃入水中,船搖晃起來,慢慢隨著流水往下而去,謝子臣坐在船頭,船頭放了一個棋桌,一方小爐,小爐上溫著酒,酒香隨著風(fēng)散漫開來,讓人一聞便知道,這是難得的佳釀。

    “坐?!敝x子臣抬手指了指棋桌對面,蔚嵐從容落座,扇子在手中張開,瞧著對面散漫不羈的人,笑著道:“子臣今日,似乎格外不同。”

    “游山玩水的時候,自然要有游山玩水的樣子?!敝x子臣從棋盒里拿出一顆棋子,抬眼看她:“對弈一局?”

    蔚嵐自然是應(yīng)允的,她也隨意拿了棋子。

    流水之聲潺潺,合著蟬鳴蛙叫,酒香水汽,讓人覺得心中格外寧靜,謝子臣盤腿坐著,將棋子扣在棋盤之上,慢慢出聲道:“以往與阿嵐相處,不是在學(xué)堂,就是在朝中,偶爾游玩,也是一大批公子盛邀,到?jīng)]有單獨與阿嵐好好出來游玩過?!?

    “怕是這些年,子臣就沒有好好游玩過吧?”

    蔚嵐不由得笑了,謝子臣握著棋子愣了愣,隨后方才想起來,從十二歲重生而來起,他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張繃緊的弓,沒有一刻放松。

    他也曾是熱愛游山玩水的人,當(dāng)年他一個人,外界雖然都說他陰冷滲人,卻都不得不承認(rèn),他是個極會享受的人。

    他培養(yǎng)著盛京最好的歌姬,有著盛京最好的美酒,知道盛京最好的風(fēng)景,哪怕從來都是他一人獨行。

    那時候他沒有什么出生入死的朋友兄弟,也不愿意將這樣隨性的一面展露在不相干的人面前,便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帶上家中蓄養(yǎng)的歌姬,到那些少有人知的美景處,然后看那些歌姬唱歌跳舞,又或者是自己溫一壺美酒,獨飲度過這漫漫長夜。

    蔚嵐是他第一個帶出來游玩的人。

    想到這里,謝子臣不由得笑了笑,這笑容沒有往日的拘謹(jǐn),像個十七歲的少年,落落灑脫:“的確,可我也是極愛游玩的?!?

    “子臣,”聽到這樣的話,蔚嵐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些憐惜,卻是打笑道:“我一直知道,你骨子里,是有那么幾分壓不住的狂傲的。若你不是庶子,怕這盛京風(fēng)流公子的名頭,輪不到王曦。”

    “有你魏嵐在,”謝子臣似笑非笑打趣道:“本也就不是王曦?!?

    “不敢不敢,”蔚嵐心中警鐘大響,忙道:“在下是個正經(jīng)得不能再正經(jīng)的正經(jīng)人?!?

    謝子臣嗤笑了一聲,將棋子落到棋盤之上,抬頭看向江邊。

    江邊是一片桃花林,桃花扎根在江邊,到轉(zhuǎn)彎處,江面變得狹窄,桃樹也靠近了來,桃樹上有藤蔓攀著生長,與對面桃樹上的藤蔓交手而握,彎曲著身子扭曲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一座拱橋。進(jìn)入這藤蔓之下,光線就暗了下來,月光從這些藤蔓藤蔓間灑落在小船之上,斑駁點點,桃花花瓣打著轉(zhuǎn)落下,這奇異的景象,讓蔚嵐不由得抬頭而望,覺得美不勝收。

    謝子臣靜靜看著對面的人,這地方他來過很多次了,以往只覺得景色甚好,卻在這個人加入這畫面的瞬間,覺得一切都格外不同起來。

    仿佛月光有了溫度,仿佛桃花有了魂魄。他看著她含笑看著這一切,不自覺探過了身子,低頭吻上了她冰涼的唇。

    蔚嵐微微詫異張口,他的舌尖便探了進(jìn)來。

    那是一個極其溫柔纏綿的吻,小船平穩(wěn)順?biāo)?,光線忽明忽暗,桃花落到他們兩人發(fā)間,蔚嵐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等光線再次亮起來的時候,謝子臣直起身子,抬手拂了她頭上的花瓣,蔚嵐睜開眼,看見他蒼白的臉上帶著些潮紅。

    他手指拂過她的面頰,沙啞出聲:“此生得君相伴,朝生夕死,亦無憾矣?!?

    蔚嵐沒有說話,她平時雖然情話一套一套的,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時候,她向來是更為沉默那個。她目光眺望過去,發(fā)現(xiàn)出了那片桃花林之后,江邊就是村莊了,這里的房子沿江而建,一路長排排過去,卻離得較遠(yuǎn),一個個村落夜里亮著燈,不遠(yuǎn)不近,恰到好處。兩個人仿佛是仙人游景,遠(yuǎn)離紅塵喧囂,靜靜端望著這萬家燈火。

    謝子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中帶了些感慨:“這條江的下游分支,便是護(hù)城河了?!?

    護(hù)城河三個字觸動了蔚嵐的神經(jīng)。畢竟江曉的尸體就是從護(hù)城河里發(fā)現(xiàn)的,蔚嵐不由得突然警惕起來,便就是這個時候,撐著船的女子突然驚叫了一聲道:“公子,那是什么?”

    蔚嵐立刻起身,同謝子臣一起來到船尾,而后便見到月色下,一個麻布口袋正順著江面飄了下來。

    月光正好,蔚嵐和謝子臣的眼里超凡,可以清晰的看見那麻布口袋染了血色,血正從口袋里滲透出來,染了江面。

    所有的美好景象在這一刻都顯得格外詭異起來,蔚嵐正想下水打撈,卻被謝子臣直接攔住,淡道:“已經(jīng)死了?!?

    蔚嵐愣了愣,她不大明白,為什么謝子臣這么確定里面的人已經(jīng)死了。

    這個時候,那個口袋順?biāo)h到了船邊,謝子臣叫了一聲:“綠袖。”

    撐船的女子得令,立刻用船槳一抬,便將那個口袋挑到了船艙上來,蔚嵐連忙上前,打開了那個被裝得鼓鼓的袋子,繩子剛剛松開,肉便松垮滾落了出來。饒是在戰(zhàn)場已經(jīng)見慣了殺伐的蔚嵐,也一瞬間不由得覺得有些反胃,僵住了自己的動作。

    見她面色不大好,謝子臣便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道:“先別看了,回去叫了仵作再看吧?!?

    “往上游去!”

    此刻再察看尸體已經(jīng)沒有多大意義了,這個尸體是從上游來的,此刻或許拋尸的人還沒走遠(yuǎn)。

    叫綠袖的女子立刻調(diào)了頭,沿著原路回去,蔚嵐緊盯著岸邊,船行了沒多久,蔚嵐就看到了岸邊一處被壓彎的草叢。

    “停在那里?!?

    蔚嵐指了那處草叢,綠袖依言靠了過去,蔚嵐和謝子臣下去之后,往前行幾步,便看見草叢上沾染著血跡,可見這尸體的確是從這個位置扔下來的。

    蔚嵐撩起衣擺,蹲下身去,看著那地面上的腳印,丈量片刻后,便道:“是個七尺六寸左右高的男子,應(yīng)該習(xí)過武,力氣頗大,可以單手扛著人走。他身形應(yīng)該很瘦?!蔽祶顾妓髦酒鹕恚樦_印前去。

    腳印走得很直接,沒有踩任何小路,幾乎就是看見什么雜草荊棘就砍開往前。蔚嵐看了草被砍斷的草面,皺眉道:“是個擅長用劍的人。”

    “而且對這里并不熟悉。”謝子臣補充開口,指著旁邊一條小道道:“本來順著那里,便可以走進(jìn)來的?!?

    蔚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點了點頭,跟著腳步走出去。

    腳步一直走到外面人多一點的地方就斷了,因為人來人往,混雜在了一起。蔚嵐看著面前斷了的腳步?jīng)]有言語,謝子臣繼續(xù)道:“他家離這里應(yīng)該不遠(yuǎn),所以不用馬車?!?

    “那也許他家貧呢?”

    “家貧的人,能養(yǎng)得起思?xì)w?”

    謝子臣提醒道:“在南方樣養(yǎng)思?xì)w并不容易?!?

    蔚嵐應(yīng)了一聲,她已經(jīng)讓人去問了養(yǎng)花的老板,等買思?xì)w的人的名單出來,又住在這一片附近,身形高瘦習(xí)過武的男人,兇手的范圍便被縮小了許多。

    可是這樣順利,蔚嵐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覺著這一切仿佛是有人在引導(dǎo)一般。出來游個湖,就能遇到兇手拋尸?

    蔚嵐皺著眉頭,與謝子臣一起折回了船上。謝子臣掃了她一眼,看她一直不說話,便道:“你最近和嵇韶走得很近?”

    “我與嵇兄關(guān)系一直不錯?!蔽祶剐α诵Γ瑳]有半分心虛的樣子。謝子臣卻道:“聽說你很喜愛那個叫言瀾的?”

    蔚嵐:“……”

    謝子臣引著她坐到船上,給她倒了杯酒,看上去十分平靜。蔚嵐不由得有些好奇,謝子臣的醋意她是領(lǐng)教的,王曦請她去一趟乘風(fēng)閣,他就能在朝廷上把他們?nèi)珔⒘?,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天天去找言瀾,卻這么平靜?

    “我只是欣賞言瀾而已,”蔚嵐思索著,謝子臣是不是覺得言瀾一個琴師,身份低微,直接干掉就好了,不需要生氣?她怕謝子臣做出什么傷人性命的事來,忙道:“你若不喜歡,我不去就是了?!?

    聽她的話,謝子臣嘲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只同該計較的人計較?”

    “那……我想請問一下,”蔚嵐遲疑道:“哪些是該計較的?”

    “以后你會明白的。”

    兩人回了城中,謝子臣讓綠袖提著那一袋尸首,三人就去了義莊,連夜讓仵作連驗尸后,和第一具尸體的驗尸結(jié)果并沒有什么區(qū)別,而死的人,仍舊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丞,楚臣。

    楚臣死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各方,第二天蔚嵐上朝時,參她辦事不利的帖子如雪而來。

    皇帝雖然如今不喜蔚嵐,卻也覺得臣子們是因為太過害怕失了理智。蔚嵐接這個案子還沒有兩天,一般人可能連案情都沒搞清楚,怪只能怪那兇手實在是太過兇殘,剛殺了一個人又頂風(fēng)作案,而且殺的還都是大理寺的人。

    平時都是大理寺抓人查案子保護(hù)被害人,這一次卻是大理寺的人集體上書,請求刑部加派人手過來保護(hù)他們。

    對此,刑部尚書林尋表示——滾!

    可是大理寺人心惶惶,畢竟兇手太過兇殘,而且就是盯著大理寺來的,皇帝還是批準(zhǔn),將南城軍撥了一批人出去,保護(hù)大理寺的官員。

    蔚嵐也瞧出了這事兒可能和大理寺當(dāng)年辦的案子有關(guān),便去尋了大理寺的人來一一詢問,卻也沒有人能說得出個所以然來。

    花店老板還有一家出去接貨沒有回來,最后一份名單遲遲出不來,蔚嵐每天奔波在外面查案子,每晚回來得都很晚。然而一周過去,兇手的蹤跡沒查到,第三條人命卻出來了。

    第三個死的人,便讓人有些驚訝了,在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個盯著大理寺來的兇手的案子時,第三個死者,卻是戶部侍郎,張云楠。

    張云楠是兵部尚書張程的同胞弟弟,張家勢大,他的死和江曉楚臣這樣的小角色是決計不一樣的,張家在朝廷上驟然發(fā)難,直指蔚嵐辦事不利。之前蔚嵐才帶著人打過張程的兒子,張程想起來就怒氣上涌,竟就在朝堂上指著蔚嵐叫罵時,看著她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氣不過來,一腳踹了過去!

    蔚嵐靜默不動,看著這個老尚書撲過來,就在這時候,誰都沒想過,那個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御史中丞謝子臣突然從人群里沖了出來,手中笏板朝著張程一笏板就抽了過去!

    他是個文官,向來是沒動過手的,大家都只知道謝御史一張嘴天下無敵,結(jié)果今個兒眾目睽睽之下,謝子臣就以一個笏板,一板子將那個看上去有他兩個人寬的兵部尚書直接抽飛了去!

    張程就感覺臉上劇痛,而后被那巨大的力道抽了狠狠撞在了大殿柱子之上,他被撞得頭腦發(fā)暈,就聽謝子臣冷聲道:“大殿之上公然向魏大人行兇,你當(dāng)陛下何在?!當(dāng)王法何在?!當(dāng)御史臺何在?!當(dāng)我謝子臣死了嗎?!”

    一連四問,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那個站在蔚嵐身前的黑衣身影,連他話里那句“謝子臣何在”的不妥之處都沒聽出來。只當(dāng)謝子臣一個盡職盡責(zé)的御史,將律法規(guī)矩刻進(jìn)了骨子里,當(dāng)著他的面冒犯規(guī)矩,就像當(dāng)著他的面打媳婦兒一樣!

    然而別人沒聽出來,王曦卻是懂的。前面三個“何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那最后一句……

    敢當(dāng)著他的面打蔚嵐,是當(dāng)他謝子臣死了嗎?

    王曦哀嘆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是這個朝堂上最聰明的人。

    蔚嵐沒有王曦旁觀者清,整個人都是驚呆了的。其實她已經(jīng)做好一腳踢死張程這個老不死的準(zhǔn)備的,卻沒想到謝子臣下手更快更狠,一笏板抽臉上,估計得養(yǎng)好久。

    但是她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在謝子臣滿臉正氣說完這句話后,連忙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著張程道:“張尚書,你一介老臣,怎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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