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春日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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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老人總愛拿油燈街唬孩子:“你再哭再鬧,當心把你送到油燈街子喂狐貍去。”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西河經濟剛發展起來,大批民工涌入建設城市,許多服務行業應運而生,早餐攤、理發店、小賭場、麻將館……還有性.服務業。
那時剛好趕上老城區式微,那的房子租金低,還都是些露天走廊的平矮小樓,進出也方便,于是一些小姐在這落腳,油燈街由此慢慢組建而來。
油燈街不是一條街,是老城西區那一片幾十條小街的統稱,最早每條路都有名,后來叫習慣了油燈街,人們就忘了本來的名字。
十幾年前這里熱鬧得很,幾乎人人做生意,每到晚上家家戶戶門口都點盞煤油燈,燈亮著代表今夜開門,燈滅了代表屋里有人,你走近了看,每家門上還都掛著屋主人的藝術寫真,大多輕紗裹身,將露未露的最勾人。
這些年政府掃黃盯得緊,油燈街沒從前繁榮了,女人都跑去別處謀生,空下來的房子重新招租,但街子臭名在外,但凡手里有點錢能租更好的住處都不會來這住。因此住這的人大多分兩種,一種是真窮,實在租不起別的地兒,一種是自己名聲也差,不怕更臭。
這兩者之中,雙喜堅定認為自己屬于前者。
他除了收收初中生保護費,幫技校生打打架,小偷小摸再偶爾嫖個娼外,也沒干過多缺德的事兒,他來這住主要還是想離江易近點。雖然現在油燈街子三教九流,偷摸的、賣肉的、嗑藥的、做小黑買賣的……什么樣人都有,聽著挺亂,但住江易跟前,他還是挺有安全感的。
至少在這片,沒人敢招惹江易。
就比如他家鑰匙壓在窗臺的花盆底下這事,人人都知道,但借他們十八個膽子,也不敢進江易家偷東西。
……
江易蹲在地上擦他的摩托。
雙喜看了眼時間,急得要命:“別擦這破車了成不?你還想騎它去上班嗎?”
破t恤、臟球鞋、再配個花花綠綠的大機車,江易估計恨他早上拉窗簾,想拉上他一起成為全公司的笑柄。
這輛車一直是雙喜心中十大未解之謎,江易這人不喜花哨,東西基本都是黑白灰三色,除了這輛摩托。摩托原本買來的時候也是正經顏色,不知道江易后來抽什么瘋,給它涂了層漆,紅的、綠的、黃的,比幼兒園小朋友的水彩板還鮮艷。
要說江易喜歡這車,也三四年沒見他騎過了,天天鎖在樓下車棚里看都不看一眼。
要說江易不喜歡這車,前年有個手欠的賊想偷車去賣錢,被江易逮著,生生掰折了兩根手指頭。
江易腳邊放著水盆,手里拿著抹布。
雙喜:“阿易……”
江易:“別吵。”
車上積滿了灰塵落葉、蟲子的死尸,他低頭,每個縫隙都擦得仔仔細細,一絲不茍。
天高云淡。
江易表情也淡,叫人看不出情緒和滋味,可他看車的眼神卻濃,仔細砸吧是有點味的,就像小孩看著攢了很久零花錢去小賣部買的一罐玻璃彈珠,又像少年人看著周末放學好容易才能玩上一局的新款游戲機。
雙喜忽然又覺得他挺寶貝這車了。
雙喜知道肯定得遲到,索性也不催了,就站在車棚的陰影里玩手機等他。
江易沒打算騎車上班,他擦完車去一旁露天水槽洗了手,雙喜游戲沒打完,低頭跟著他,一路走出去,走著走著江易停了。
還沒出油燈街子的巷口,這里小樓大多兩三層高,但排得緊密,常年曬不到太陽,空氣里總是有股潮濕的霉味,加上住戶素質也不高,垃圾遍地,污水橫流,隨手扔的塑料袋泡沫餐盒都快爛在野草叢里和泥土融為一體了。
拐角路燈的墻壁上不知被誰用紅色油漆涂了幾個大字,經年已久,漆都掉了一半。
——“隨地大小便,爛掉生殖.器。”
可即使這么惡毒的詛咒也不能影響某些人的隨地排泄的決心,每每經過隱蔽的角落,總還是能聞到股發了酸的尿騷味。
江易在看墻角。
在臭氣熏天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抽了一枝迎春花。
三月日頭溫柔,風也轉暖,那根枝子在風里蕩來蕩去,搖曳著鵝黃色的柔軟的花骨朵。
雙喜樂了:“這地兒也能開花呢!”
*
“班”上了不到一天,雙喜就明白了江易早上在家賴床擦車的良苦用心。
按他設想,到公司報道應該是經理出來迎接,帶他們上去喝喝茶聊聊天,再給他和江易一人分個辦公室,有花有草有電腦,他現在不會辦公沒關系,打打游戲邊玩邊學,人只要有上進心,總是能學會的。
可他按地址到了辰嵩的大樓,并沒人出來迎接,他跟前臺說了要找霍先生,對方只是讓他去頂樓宴會廳等著。
霍璋剛回西河,晚上在頂層宴請了許多商界好友社會名流,雙喜是知道這事的,一聽屁顛屁顛乘電梯上去了,可等他到了,發現宴會廳還沒布置好。
“那邊的,來搬桌子。”
宴會廳人來人往的干活,看見窗邊閑站著倆人,招呼他們幫忙。
雙喜理了理衣領,想分辯自己不是什么小嘍啰,是三太親自打電話給霍璋,指名道姓派他來幫忙的,搬桌子這種事不大適合他,但是他看了眼招呼他的人,五大三粗面相不善,看起來不大好惹。
他瞄江易,江易也在端詳那人。
“又不是來做苦力的,咱要動手三太面子往哪擱啊。”雙喜鬼精鬼精,自己不敢得罪人,慫恿江易上。他比誰都了解江易的脾性,他一身反骨,最煩被人呼來喝去,不喜歡的事絕不會做。
江易卻摸索褲兜,掏出盒煙遞了根過去,男人叼在嘴里唔了聲:“沒火。”
江易給他點煙,姿態放得低。
男人見他這么會來事,歪頭湊到打火機上,他靠著窗臺吐了口煙圈,自我介紹:“孫玉斗。你們三房來的?我好像聽人提了一嘴,什么易是吧?看模樣比我小,你可以喊我聲哥。”
“孫哥。”江易說,“我叫阿易。”
孫玉斗蹙眉:“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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