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終身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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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場作戲
華紹亭依舊在看那塊料子,慢慢拿在手上玩,過了一會兒,跟邊上的人說:“你去打光看看幾分水……要我說,這塊還是別開了。”
他說著伸手把料子還給陳嶼,陳嶼被顧琳那句話鎮住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華先生還在和他說石頭的事,趕緊答應一句。
顧琳就直直地對著華紹亭,一點也不掩飾。
華紹亭卻不看她,和其他人笑笑說:“你們接著喝吧。”
“華先生!”
隋遠攔不住顧琳,眼看華紹亭側過臉,那雙眼已經沉下來。
顧琳眼睛紅了,兩人隔著長長的桌子,她想走到華紹亭這邊來,胳膊卻被隋遠拉住,她回身就急了:“你放開!”
隋遠死抓著她不放,華紹亭微微勾起嘴角的樣子讓人從頭冷到腳。隋遠把顧琳拉到自己身后,說:“你要罰她什么?我替她領了。”
華紹亭走過去,人靠在椅背上站著,手指順皮毛紋路一路向下,顧琳已經開始往后退,一步一步,竟被他的目光逼得無地自容。
他唇色重,喝了熱茶之后臉色好了一點,可這樣側著臉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人心里發冷。
他說:“顧琳,我跟你說過,一個人想要,并不等于他能要。”
“……我不想讓自己后悔。”
“但你壞了規矩。”
隋遠擋住顧琳,搶過他的話:“大堂主今天喝多了,說的都是胡話。”
華紹亭那雙眼突然落在他身上,隋遠頓了頓,堅定地說:“我知道敬蘭會講規矩。你要罰什么,我來替她。”
大家心里稍稍松了口氣,好歹隋遠是華先生的私人醫生,這么多年來隋遠功不可沒,華先生肯定會給他面子。
“那好。”華紹亭又低下頭,黑子慢慢從他袖口探出頭來,順著他的手爬到衣服外,繞在他腕子上。華紹亭輕聲說:“陳嶼,你過來。”
“華先生……”
“既然是隋遠替她領,按規矩來。”
顧琳原本已經徹底絕望,此刻聽他這么說,意識到他這是真的怒了。她一把推開隋遠說:“他只是個大夫,哪受得了……是我錯了,我癡心妄想……你罰我吧,這和隋遠無關。”
華紹亭連看也不看她,淡淡地說:“陳嶼,打。”
兩側已經有人過去,拖著隋遠拉到墻邊,一左一右把他架住。
陳嶼嚇得脫口就喊:“華先生!隋遠不像我們……他受不了的。何況他救過先生……”
華紹亭腕上那條黑曼巴忽然吐出芯子,聲音嘶嘶的,帶著劇毒。陳嶼嚇得后退一步渾身發抖,立刻閉嘴,他掙扎著看向大哥陳峰,可陳峰捂著受傷的地方低頭不說話。
全場人倒抽一口氣,盯著那條毒蛇。
這就是華先生。
就算隋遠救過他的命,只是個醫生,他也要罰,半點情面都沒有。
何況他是讓陳嶼來,陳峰剛出事還沒好,他弟弟又被華先生拿來殺雞儆猴。
“打。”
陳嶼咬牙上前去打,隋遠臉上很快都是血。顧琳拼了命要過去攔,卻被人拉開了。她撲倒在華紹亭面前:“我知道錯了,饒了他吧!先生罰我什么都行,只要放了隋遠……他救過先生啊……”
她終于流出眼淚,聲嘶力竭。
華紹亭安撫著黑子,一直沉默。陳嶼替他教訓別人,自己卻怕得渾身冷汗,輕聲問:“華先生……打到什么時候?”
“打到大堂主知道害怕為止。”
顧琳幾乎瘋了,不敢回頭看隋遠,跪在華紹亭面前不停地說:“華先生,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華紹亭站著,而她跪在地上,卑微地淚流滿面,像跪拜她的神。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她:“顧琳,怕我的人,都是聰明人。”
她拼命點頭。他終于笑了,溫柔地說:“好了,別哭了。”
顧琳像見到恐怖的妖,在他手下劇烈顫抖,忽然崩潰地抓緊他的袖口,啞著聲音說:“華先生,我求你了……”
華紹亭手下一頓,忽然想起那一年,也有人哭著求過他。
他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前廳。
陳嶼如釋重負,趕緊停手讓人放開隋遠。顧琳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和陳嶼一起把受傷的人送回后邊,叫人包扎。
舊式的老房子,華紹亭從前廳后門走,走廊里掛著厚重的暗紅色落地紗。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推門回去,門外卻站著一個人。
昔日海棠,人如故。
燈光太亮,恍惚之間,好像還是六年前。
華紹亭看著她笑了:“裴裴,你還是記著今天的。”
裴歡把手里的盒子遞給他:“你過生日,我總要回來看看。”
他手里接過禮物,并不重。他不打開看,只等她的話。
裴歡終于問:“姐姐在什么地方?”
“我說過,和蔣維成離婚。”
“裴熙被報失蹤六年,現在我有線索找到她,可以讓警方介入,對敬蘭會也沒好處。”
華紹亭并不意外:“蔣維成告訴你的吧?讓他去試試,我能讓她活著,也就能讓她……真的失蹤。”
裴歡盯著他,華紹亭總有雙望不穿的眼。事已至此,半句都嫌多。她慢慢后退:“大哥,保重。”
她走出幾步,華紹亭沒挽留。她回頭看到他站在一片晦暗不明的重疊光影之中,一股酸澀沖上來,眼眶發熱。
不知道是誰先老去,總想當年。
人間歡樂難長久,曾經濡沫,今日如冰。
那年她還小,到他書房亂翻他收藏的手抄本,看到一句:“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當時她不知道什么意思,華紹亭卻收拾好書架告訴她,有些東西看不懂才好。
她一直以為華紹亭能幫她擔負這人世所有的苦難,可是,到最后她才發現,他就是她的苦難。
裴歡走后很久,華紹亭才打開那份禮物。
盒子里是一條斷掉的翡翠鏈,珠子的成色已經無法估價,何況還有傳說中的白奇楠。
腰鏈是被外力弄斷的,盡頭的同心鎖已經不見了,散了一盒子。
他慢慢向回走,隋遠住的地方外邊圍了許多人,顧琳似乎情緒很激動,有人在勸她。陳峰和其他人都在暗處,不敢輕易表態。
華紹亭手腕上的蛇探出頭,無聲無息爬到他肩上。華紹亭不理它,一人一蛇,除此之外,今夜他僅有的只是一盒斷掉的珠子,而他就這樣孤零零地回到海棠閣。
顧琳去找華先生的時候已經恢復如常,眼淚擦干,她不進他的房間,直到華紹亭親自來給她開門,笑著靠在門邊問:“和我賭氣呢?打的又不是你。”
天黑了,他換了一件衣服,軟軟的灰色開司米,人都顯得柔和了。只是看在顧琳眼里,依舊讓她怕。
“隋遠怎么樣了?”
“只是外傷。”
華紹亭嘆氣,好像真的在擔心隋遠,這樣反復的脾氣也只有他能做到。顧琳猜不透,聲音都啞著,低低地和他說:“我有自知之明,今天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以后不會亂說話……別再為難隋遠了,他是大夫,先生的病還要靠他。”
華紹亭卻像沒這回事了一樣,突然拿過一件外衣,跟她說:“走,陪我去看個人。”
顧琳心里惦記著隋遠那邊,猶豫了一下。華紹亭又說:“去看看阿熙。”
“裴熙?”顧琳非常驚訝,她是裴歡的親生姐姐。她私底下從陳峰那里問出這件事,可是對方六年前失蹤,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天南地北都找不到的人,其實就被關在蘭坊的西苑里。
西苑在蘭坊的最西邊。他們這條路上的人什么事情都做,不論白日里多可怕,夜里也容易睡不安穩,老會長也迷信,請大師算出他不能去西邊的院子,否則會有血光之災,所以他早早就把最西邊的地方都封了。后來年久失修,如今敬蘭會這些還活著的人里,從來沒人去過那里。
沒人還記得有這么一片院子,車道都被樹林擋住了。顧琳陪著華紹亭走了半個小時才到,門口沒有人,華紹亭又給里邊打了電話,才有人開門接他們。
顧琳這一路想了無數種可能,陳峰和她說裴熙肯定早死了,六年都找不到人,說是失蹤只是為了安慰三小姐而已,誰還信。
可是她去了西苑才發現,裴熙真的還活著。
顧琳站在落地窗外,發現房間里和蘭坊其他地方幾乎一樣,顯然這里六年來都有人住,而且有人看管,院子里還種了花。
暖黃色的燈光下,裴熙背靠著窗戶而坐,長長的袖子綁在她自己身上,讓她不能亂動。她似乎一直在喃喃自語,不停地說話,可是屋里只有她一個人。
慢慢地,裴熙自己站起來,繞著床走來走去,她頭發凌亂,顧琳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她嘴里還咬著自己的發梢,不斷地啃。
這就是蘭坊過去的二小姐,裴歡的親生姐姐。
顧琳忽然明白了,她猛地回身看向華紹亭,倉皇后退。
“她……她瘋了?”
華紹亭沒什么表情,點頭。
“為什么?”
華紹亭靠著窗戶似乎在回憶,想了一會兒才說:“被我逼瘋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一點波瀾都沒有,平靜得讓人齒寒。
顧琳見過更可怕的事,但裴熙今天的樣子讓她不敢再問原因,她心里一陣不舒服,卻不知道為了什么,屋子里這個瘋瘋癲癲的年輕女人讓她覺得……這或許才是華紹亭今天真正想說的話。
跟著他的人,最好的結局,不外如是。
房間里的女人突然停在墻邊,用指甲開始摳那些防護軟墊。顧琳微微發抖,看向華紹亭問:“三小姐知道這件事嗎?”
“她不知道。”
顧琳這一晚已經心力交瘁,不敢再往屋里看,退到院子里。
華紹亭把下人們叫去說話,只安靜了一會兒,屋里就有動靜。裴熙似乎又開始發瘋,砰砰地傳來撞墻的聲音,大家立刻沖進去抱住她喊大夫。顧琳聽著聽著胃里一陣翻涌,驚訝和心慌攪在一起,讓她格外惡心,于是她急匆匆地跟華先生說她去外邊等。
華紹亭很久之后才出來,始終對裴熙的慘狀無動于衷,輕聲問她:“嚇著了?”
“沒。”顧琳強忍著心里的不適,“只是覺得很意外,別人都說二小姐死了。”
“嗯,很多人都這么猜。”他走得很慢,但并不猶豫,“顧琳,你總好奇當年的事,如今我帶你來看了。”
顧琳不再說話。
“只要我手里有她姐姐,她就一定還會回來。”
顧琳裹緊了大衣,不敢看他。
華紹亭卻輕輕拉住她的手,笑意一點一點浮上來。他拉著她穿過黑漆漆的樹林,朝著燈火通明的方向而去:“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裴裴才要逃。你呢……竟然還想往火坑里跳。”
顧琳終于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華紹亭慢慢拍著她的背,溫柔而安靜,像是一種安慰:“顧琳,聽話。”
她抖得控制不住,閉上眼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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